二人一路游山玩水,直至第九天日暮时分,穿过一片迷雾林地,才磨磨蹭蹭的来到了水云斋师门驻地。
这是一座建立在湖心的精巧楼宇。楼宇共分五层,成八面型塔状结构。楼阁之间又有许多悬空吊桥与湖中另几座规模较小的亭台楼阁相连。这些楼阁不论规模大小,无一不是建立在整块青石基板之上,据秦梦怜介绍,这些别致楼台自水云斋开派之时便已建成。时至今日也有二百余年。从外表上看,此楼依旧是碧瓦红墙,靓丽如新,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方才身处密林迷阵之中,凌别就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现在见到这些水上建筑,他更加能够肯定这绝对不是凡人手段,以目前凡间的工匠水准,或许能够在湖心建起一两座小巧凉亭,然而如此规模的建筑群,是决计没有可能仅凭人力完成的。“竟有心思替凡人张罗这些俗物,看来俞尘跟这水云斋还真是交情匪浅呢……”凌别心中暗暗想着。
走在九曲十八弯的湖面小桥之上。透过清澈无波的湖水,凌别很清晰的看到,每一块青石基板之下都耸立着数根粗大岩柱,直达湖底。这些岩柱也都由修者布置。不但是楼宇的基柱,也能起到一些微弱了聚气作用,大约能够聚敛方圆数里之内天地灵气不散。凡人生活在此,日夜受灵气洗炼,天长日久,对凡躯的健康还是有许多益处的。
秦梦怜走在小桥之上,一路喋喋不休的叮嘱着凌别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之类的琐碎小事。凌别含笑听着,左耳进右耳出,他此番是打着灭门的心思来的,只愁找不到机会动手,哪会管那些将死之人有什么忌讳。
二人侯在正殿之前,由值守弟子入内通传,凌别无聊的四下打量着。他发现水云斋除了少数靓丽的女性弟子外,还有不少身具不俗武艺的男性出入。这些男子穿着也算颇为得体,只是神色间却流露出一丝谦卑之色,似乎是扮演着下人一般的角色。凌别了然的点着头,丝毫不觉有任何意外之处。即使被赞誉为仙子,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实际上只是凡人,她们同样需要吃喝拉撒。有些女子不方便出面办理之事,或是一些粗重事务,自然也需要有人去做。这些面白无须的男子,恐怕就是那些受了水云斋心神种子所惑,心甘情愿自行阉割,终身服侍仙子们的武林人士了。想到秦梦怜曾经就是想把自己变成这般摸样,凌别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也不管四周还有阉人走动,一手按上身前雪臀,狠狠的揉捏起来。
秦梦怜忽遭受怪手偷袭,急忙忍住娇呼之声,一手抓住凌别小手,轻声道:“好弟弟,现在不行,等姐姐见过掌门师伯才能陪你玩。”
凌别不依不饶的说着:“怜儿姐姐,那些人似乎跟爹王府中的内侍十分相近,姐姐原来是不是也想将我变得跟她们一样呀?”
秦梦怜低垂着臻首,嚅嗫道:“这个……姐姐是真心喜欢你才,才会那样的,你不要多想……”实际上,水云斋因为常年勾结当朝权贵,从那些达官贵人手中受了许多金银绸帛,虽立派之时有门规严定节俭之道,百多年下来,其实已经完全腐蚀殆尽,不复存焉。像秦梦怜这样的门派翘楚,每月月例都是以千两记。更可配有幼稚童伶服侍生活起居。秦梦怜不喜铺张浪费,平时所获银钱,除了一些必要的花销,其余全都用来救助穷苦之人,单这一条,就足够同辈弟子将她视作异类,敬而远之了。秦梦怜就是在此种备受白眼的环境中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直到来到刘策军中,为凌别俊俏可人的外向所惑,才起了找个童伶做伴的念头。没想到却反遭凌别设计,落得身心沉沦的下场。
“哼,那也不行。我要罚你!”所谓童伶,其实就是自幼受到阉割的孩童,即使明知自己不会有事,想到这些女子的古怪嗜好,凌别也不由觉得身下闪过一丝凉意。
秦梦怜面色殷红的忍受着,半推半就的阻挡了两下,只得将玉体靠紧凌别,希望能够借助宽大裙摆掩人目光。在庄严的议事正殿之前与小情人偷情,这种打破禁忌的快感使得秦梦怜忘去了师门的严厉与责任,就在朗朗白日之下,全身心的投入到的欢愉之中。
凌别肆意的惩罚着秦梦怜,忽然他罢手了。因为他感觉到前方紧闭的殿门之后已有众多轻盈步履鱼贯而出。凌别可不想让秦梦怜真在全派上下颜面尽失。毕竟她现在已经完全受到了自己的控制,也算是自己人了。就算要略施薄惩也无需让外人凭白看了笑话。凌别邪邪一笑,当下轻拍一记挺翘臀瓣,将几欲软倒的秦梦怜从迷醉之中唤醒过来。顺手将指尖晶莹液体抹在雪白纱裙之上,也不管慌张整理着衣裙的秦梦怜,嘿嘿贱笑着,静待殿门开启。
仙乐奏鸣,香炉袅袅,殿门无风自开,殿前二侧弟子恭敬侍立,殿中云床之上,端坐一高髻凌风,面貌端庄清丽的宫装美妇,望向门下爱徒,眼中流露出一片濡慕之情。
凌别不削的撇撇嘴,暗骂一声装腔作势,蹦蹦跳跳的跟着秦梦怜跨进殿中。
秦梦怜叩首拜过掌门,将刘策欲派凌别验证生母之事如实报知,掌门听完诉说,叹息一声,开口道:“怜儿到底经验尚浅呀……”
随着掌门将刘策连日作为婉婉道来,秦梦怜终于明白,自己身边这个孩童只是刘策手中的一颗弃子,他之所以让自己将这个私生子带出,其实只是施了一个缓兵之计,假意和谈,实则趁势攻城掠地,获得更大战果。也就是说即使能够证实水云斋之人真是刘策生母,欲要以此要挟刘策休兵也妄想。
听闻刘策竟然弃生母于不顾,铁心要造反,门下众弟子不由议论纷纷,莺莺燕燕一阵括噪,大多都是痛骂刘策寡情薄意,不忠不孝之类的陈词滥调,听得凌别大皱其眉。心中感叹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连骂人都骂的这般没有新意。
上座美妇掌门单手虚压,刹那间,座下众弟子不论何者,尽皆立即闭口,并且都作出一副谦恭受训的摸样,没有一个门下弟子胆敢发出丝毫异声。水云斋开派多年,门规虽已腐化大半,原先立派初衷,早已不复存在,可是派中尊卑观念却不减反增,凡是长辈说话,低辈弟子不要说敢有丝毫忤逆。甚至稍有作色都会被认为是大不敬之罪而受到责罚。可是此时的秦梦怜,却说出了出乎众人意料之语:“启禀掌门师伯,弟子,弟子……想要退出师门,还请掌门应允。”
此话一出,众姐妹不约而同的,以嘲讽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被师门长辈认定为是天之骄女的清高师姐,幸灾乐祸的想要看她会受到何种惩罚。
“怜儿,你随我来后殿。”掌门依旧柔和的看着秦梦怜,不温不火的说着,眼光再瞥向凌别,就多了一丝嘲讽之色“至于平西王世子,就请先去偏厅暂歇片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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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别坐在一间陈设典雅的小间之中,无聊的翻阅着一卷道书打发时间。水云斋掌门私下召见秦梦怜能有什么事儿,他不用神念偷窥就能猜透。无非就是威逼利诱,或是装可怜二招。总不能定下个良辰吉日给爱徒开个欢送会吧。凌别心中好笑的想着。
不多时,满面愁容的秦梦怜行入室中,拉起凌别小手,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独立屋舍之中。
凌别能够十分清晰的理解秦梦怜心理变化,她一定是受到那个掌门巧言蛊惑,生出了动摇之心。本来就是,要说几日相处,就能抵过十数年养育之恩,凌别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有这种非人的魅力。
凌别听着秦梦怜哭哭啼啼诉说着所谓的师门恩情。心中甚是不削。在凌别看来,秦梦怜之所以会在最为危难之际被水云斋所救,以及之后的悉心栽培,这不过是水云斋为了寻得一个资深上佳的傀儡弟子所设之局而已。养育之恩再高,若是为了将之当作傀儡驱使而养,这算什么狗屁恩情?若是一只猪能具有人格,他是否会因为感激饲猪之人的养育之恩,乖乖走上刑台,任由屠夫将其开肠破肚呢?
虽然心中不削,凌别只是安静的听着,此时的凌别并不打算再以巧言哄骗眼前少女。因为他突然感应到,茫茫天际之中似乎正有一点自己暂且无法掌控的变数正在向着此地飞射而来。那变数是什么,凌别心中了然无碍。所以他决定将选择权还给眼前少女,并且再指点一条明路,也算是对她多日来体贴照顾的一些回报。
“怜儿姐姐觉得应该如何取舍才好呢?”凌别开口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当初是师父将我从童乞之中抱了回来,教我念书识字,又教我武艺,就像娘一样。如今师门有难,我要是在此时弃之而去。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这些世俗间的纷争,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改变,即使平西王愿意收兵罢手,商洛国又该怎么办?还有王城之中那些贪婪无度的官僚,有他们在,百姓一样也要受苦,弟弟,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怜儿姐姐,你拜师了吗?”凌别忽然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嗯,我是在去拜会平西王之前行了拜师礼的。只是那时我执意要消除元武国中战祸,才肯跟随师父回山修行。师父拗不过我,便许我将自身事了,再作计较。”她知道凌别所指是修真界的师父。
凌别微微颔首,注视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少女,沉声道:“你所要追寻的,正是你所必须舍弃之物。”
秦梦怜听闻凌别忽然改变口吻,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语气向自己告诫着,心里没来由的一凉,那是一种仿佛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抽走,空空荡荡不着边际的奇异感觉。这种感觉令她产生一种近乎窒息的艰涩之感。秦梦怜软倒在地,一手紧按胸口,艰难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凌别叹息一声,任由眼前少女无声啜泣,徒自闭目不语。见到秦梦怜如此痛苦之态,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但是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能否身体力行,又是另一回事。此女最后能否悟通因果,破除心中执念,那就不是凌别需要操心的问题了。教化弟子,是为人师者的责任。秦梦怜既已经拜师,凌别自然乐得将难题抛给老小子俞尘解决。有个老徒弟已经够让他费心的了,凌别可不像俞尘那般闲得发慌,见到一个女子都要卖弄一番他的姻缘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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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梦怜失魂落魄的走在湖边,望向天中璀璨星河,心中万般愁思,无从诉说。师门恩情深重,掌门师伯依旧如同往昔一般慈蔼温和,当自己向掌门说起辞呈之事,师伯非但没有嗔怒,而是屈尊恳求自己能够挽救水云斋于危难之中。小小情郎,十数天的朝夕相半,有欢笑,也有泪水。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必须舍弃的吗?诸多因缘该当如何抉择,她心中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如此良辰美景,我徒为何夜半对月徒叹呀?”一个苍老稳健的嗓音,传入秦梦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