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机质物架在颈上,从剑端传来的冰冷温度绝非善意。
  「你蛮冷静的嘛。」背后低沉的声音嘲讽。
  「我这个样子慌张也没用……」其实心裡疯狂吶喊中。刀子在脖子旁轻轻掠几下,挑衅意味十足的举动,彷彿随时都可以把我「处理」掉的感觉。
  碰地一声重击后敌人弹飞,倒在离我五公尺的地方,我看得也是一头雾水,然而,发动攻击的──是我的影子?
  盯著从地面黑区块伸出的双手,若非双手被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用力眼睛确认是不是我看错。
  我的影子慢慢浮现人型,黑衣束装与长得夸张的围巾,记忆中多次看过这英雄般登场的方式。
  敌人当然是重新起来摆好阵势。
  括了一阵风,视线被围巾盖到了。听到金属物互击的声音,犹如电视剧裡武林高手较劲的场面……这当然是猜的。搞不好是一面倒,想看得不得了但这围巾真碍事!
  「呼……解决了。」
  数分鐘后,围巾重回主人脖子上,除了放大数倍的阿飞的笑脸外,背后还有飘向天空的光粒。
  可惜我什麼采的都没看到。
  「那个傢伙实在太放肆了,有没有受伤?」
  阿飞若无其事擦掉右脸颊的血渍后问我,我连衣服都没破掉哪来的伤?
  「在下是第一个到的吗?」
  「错,是第二。」
  「唔啊……这玩意儿好像真的拿不掉的样子。」
  他查看銬住我两手的锁也如此下定论。
  看起来好像有点瘀血了,早知道应该跟裁判说绑鬆一点。
  「好,那在下再去解决一个人,请耐心等待,速速回来。」一急之下用脚勾住阿飞的脖子把他拉回来,这动作确实有点不雅不过我懒得顾形象了,要是跟刚刚一样有敌人要怎麼办?
  「阿飞?阿飞?」
  「拜託……先放开!没办法呼了!」
  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阿飞,你知道其他人怎麼样了吗?」
  「咳咳,分三路行动了。炎的人虽然有炽姬的巫女力量加持,不过欠缺战斗经验,没想像中那麼难应付。」
  听阿飞这麼说稍微能鬆一口气了,果然不论种族职业还是稳扎稳打最重要。
  「不论发生什麼事,在下一定会保护好公主的。」
  「只是在游戏中手无聊事让你惦记这麼久啊……」还是说这其实是阿飞的报復吗?
  「以命回报是应当的,或许觉得没什麼但对在下来说别有意义。」
  「游戏裡的话就另当别论啦,HP不等於本人命。」
  「在游戏时不一定要变成游戏脑啊,还是能思考现实的事的。」
  看来这是反而是阿飞的说法比较有说服力,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疑虑的解答。
  「对了,洛因呢?」
  「什麼?在下没听清楚……」阿飞一愣。
  「洛因啊,你们没有一起行动吗?」上次那一战后他们应该已经有相当的默契了。「你脑袋这麼灵光的话应该知道封魔师还是需要有人掩护,更何况放著他不管要是在野外随地就寝那就糟了。」
  「不,那个……在下、在下……」
  不知怎麼的提到洛因后阿飞突然变笨了?
  通常是我主动去掩护洛因,不过考虑到相处情况的话我一直认為阿飞是第二人选。
  「我是想过……有可能你们在现实中就认──」
  「不──不是那样的!」阿飞猛摇头时围巾也甩得很厉害。「会互相传讯息问候是人之常情啊,洛因会到处睡在下也有看著,这是基於同伴的情谊啊!」
  「这样的确很好。」手被绑住但不妨碍竖拇指。「所以你跟洛因现在……」
  「多在餐馆共点一杯饮料、套餐或是同坐一张长椅--」
  阿飞是中招陷入了混乱状态吗?我好想对他暴投大姐的特製药水啊。
  「他们会点情侣圣代喔,份量大碗划算又不会饿到其中一个。」
  邱比的声音从我背后传出。
  「聊八卦也跟人家讲嘛。」
  第三名出现。她翻著自己的小笔记本,写著密密麻麻的小字但看得到团员们的生活照,还有上次洛因照片的备份。
  「阿飞是O型的吧,戳到小小地方就这麼激动。」
  「我也这麼觉得。」
  「他们感情还不错啊,没有闹尷尬,洛因是小鸟胃会跟别人分食不意外而且要照顾他需要充足空间,人家已经知道你们关係够好了。」
  「亲近也只是最近的事啊……」
  邱比嘴角上扬四十五度继续质问:「是男人的话就要自己好好说清楚,这麼拐弯抹角怎麼告白!打算八辈子都被发好人卡吗?」
  「在下没有要告白,时候还──」
  「汪汪──汪!」
  这次换他的话被打断,被两隻巨大柴犬暴叼走不咬到头就是万幸了……等等,柴犬?
  「汪!」脚边还有隻毛髮蓬鬆的白小狗好想看看,两手紧靠在十字架上让我错过好多想做的事啊。
  「好可爱的狗狗。」
  「是狼啦。」稚的女孩子声音格外熟悉。
  「雪花?」
  「没错唷。」咻的一下雪花从狼型变回亚人型,拍拍袍子。「啊呜……不是第一呀。」雪花的狼耳朵垂下表情有点失望。
  不久尾随在后的雪爸也用亚人姿态出现。
  还有第三隻柴犬,上面趴著一个头放冰袋的黑人影。
  「洛因怎麼了?」
  「中邪了。」
  「中暑了。」
  父女俩一口同声,不过雪爸说中暑应该才是答案,只要不是中风就好。
  「真的是中邪喔,在跟坏蛋打的时候雪花看到洛因哥哥走路摇摇晃晃的,然后就跌进岩浆坑裡了,可是没有死还浮上来喔,然后洛因哥哥长出翅膀耶!然后、然后用闇系魔法唰一下就把坏蛋解决了,而且昏过去前而且有东西从他身体跑出来喔!」
  雪花讲得有点急,我勉强听得懂。
  洛因他又召唤亡灵骑士了……
  靠死亡唤出他最强悍的使魔表示他也全心投入TVC了,但那样的召唤方式真的很让人不舒服,儘管亡灵退去时还会留一点生命值。
  至於中暑……他一身黑本是标準的热装备啊。
  「雪爸不热吗?」
  「嗯?不会。」雪爸轻鬆两手冰系魔法做冰块给洛因换冰袋的冰块。
  「呼──中暑的话还是把那不透气的装备卸掉比较好吧?」好不容易摆脱两隻柴犬的阿飞说道。「把他上衣鬆开……」
  阿飞把围巾折一折给洛因垫头,正要脱披风时……
  洛因一声口哨把柴犬们叫回来,阿飞再度被柴犬咬走。
  「我只是头昏而已……」身体不适人依旧清醒。
  还以為他们有稍微变熟了,可是又变回先前会互闹彼此的情况,没多少人管得动他。
  「洛因是不是认识阿飞?」很想知道之前被打断话题的答案。
  「怎麼可能。」
  我的直觉不如女孩子敏感就算了,那麼明显的变化我还看错?
  「当初是哥哥姊姊拉我来玩,没有想说去认识其他人。」
  「不,我是指本人。在现实……」
  「我只知道他很像我过去认识的某人。」推开冰袋总算看到洛因出眼睛,他似乎也很在意这个话题。
  「怎麼样的人?」
  「最讨厌的人。」
  说完冰袋又盖回去敷了。
  「不负责任又爱说大话的傻瓜,相似度直飆百分之两百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呃……你有听到自己说的吗?百分之两百的话本是本人吧。」
  洛因肩。「不知道,反正这是网路游戏看不出来是谁。」说完脱下披风折成枕头,转身靠著柴犬準备闭目养神。「可是阿飞那个傻瓜我倒不讨厌……」
  他细语,声音小到快听不见。
  答案虽然是无解,其实结果还不坏。
  「喔……小因是AB型的。」邱比边说边笔记,又回到血型分析话题。
  「ABRh-……」洛因小声说。
  稀有血型?
  「说笑的,是AB型没错。」
  假如稀有血型的人碰到重大变故的话可不得了……霜因不经意的玩笑其实我觉得有点吓人。
  「心理测验吗?」雪花问邱比。
  「这是认识大家的好方法啊,女孩子的閒聊三宝就是血型、星座和个,人家手边的研究资料实在少得可怜呢。呜……小雪花也告诉人家好不好?」假哭呜噎的邱比说。
  慢著,进一步认识的话怎麼会是研究资料?
  「雪花和爸爸都是A喔。邱比姐姐呢?」
  「人家是B型喔,大姊是A型,不要跟她说是人家讲的喔。」
  聊天三宝真的让我有兴趣了,这裡也有一个A型人想跟大家凑热闹,可是想想时机好像又不太对。
  「现在还在比赛啊……啊噢──痛!」十字架突然消失害我一屁股跌坐在地。
  「噢──已经五个人了。」神无月先生冷不防地从后方出现。
  「要发武器?」
  「对,请你把灯拿出来。」
  「灯?」脑袋在思考心灯的时候它自己蹦出来,掉在我手上。
  「OK,拿好别动。」
  他伸手对著我的心灯,灯的火焰越烧越旺,某个形体从火燄中成形,神无月握住拟似柄的部份,身体微后仰将整把剑拉出来,一尺、两尺、三尺、细长的剑身完整现形。
  「嗯,还不错,给你。绝招还是可以照常使用。」他试挥了几下后把剑交给我。
  「可以在表演一次吗?」拍手外加喊安可,GM总是藏著一些玩家不会的招。
  「不行。」直接驳回。
  我把玩著长柄剑,重量比Lyra还轻而且是雕金版,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加乘,难怪不肯那麼早交出来。「可以带回去当纪念吗?」
  「当然……不行。」
  虽然真可惜,不过我也不会用三刀流只好作罢。
  等神无月先生离开后清点人数但不见队上实力高强的大哥和大姐。
  说巧不巧,正好听到人声往这过来。
  「啊啊啊──到底是哪边啦!阿柳你是不是路痴啊!」
  「我是看座标走的耶,妳自己不是说妳知道?我们已经迷路快一小时了,要是其他人被解决怎麼办?」
  「刚刚响子明明说很清楚位置跟地标了!本姑娘可是跟个你走的!」
  「我又不是卫星导航,丢骨头就可以告诉妳方向?」
  「那个,你们已经到了啦……」冒著可能被宰掉的决心话。
  「『闭嘴──』」
  吓得我都躲到雪爸的斗蓬后面。
  「你们两个别欺负他了。」
  「响子不会看座标,雪爸你在帮她标记时没写错吧?」柳生大哥问,有那麼……一点点点点的杀气。
  「啊……那个,我好像看错X轴跟Y轴了……」自己再比对一次地图后雪爸歪头傻笑。
  「『什麼!』」
  「对、对不起……」治癒系笑容败退。
  「好乖好乖,不要哭。」安抚雪爸的是乖女儿雪花。
  「我还想说奇怪照路标走怎麼会走错。」停止争吵后剎那姐说。
  「什麼路标?」
  「响子说有留路标给我们认啊,在路上看到一个昏迷的傢伙,脸上还弄著那个东西……叫什麼来著……」
  「马桶盘啦。」柳生大哥接话。
  「对!就是马桶盘!」
  原来处理东西是指这个啊,大姐总算如愿把它丢掉了……当时没问出口果然是对的,响子姐姐可是很注意淑女形象呢。
  「你现在神不错嘛?」柳生大哥叼著烟管问。
  「我神向来很好……啊!痛痛痛痛痛──」明明展现了积极的一面却换来太穴旋转杀法。
  「老实说,登入前到底干了什麼好事。」
  「因為吃药……痛痛痛痛痛──这真的是其中原因嘛!」
  「又不是嗑毒品,你不知道当时大家有多担心啊,因為还在比赛限你三分鐘招供。」
  我总觉得大哥指骨的喀啦声告诉我时限没那麼长,要我招供还是把我当犯人嘛!
  我应该在之前老实说这件事的,只是收到信的当下感到有点诧异。我一五一十说出那封内容简短的信,一字一句照实说出……
  然而,大家的反应跟我收到信时差不多,连大哥都没心情点菸抽。
  「跟上次说的完全不一样嘛!」
  「上次?有这回事你们还没讲耶!」因為不知道我们几个之前有私下跟艾儿见过面,大姐激动地扯著阿飞围巾。
  「连人家也不知道啊……」
  「雪花不想少一个朋友,爸爸……」
  「想必人家也是苦恼很久才下决定的吧……」
  雪爸说得没错啊,这种事果然无法强求……
  「唉……」柳生大哥意味深长地嘆气,而后我的头,正想说他是在安慰的时候,手,从头髮顺势往脸颊下抚,然后……
  「好痛!」
  被狠狠的捏了一下。
  「今天敢说我吵的是这张嘴吗?是这张嘴吗?啊?啊?啊?我还以為是什麼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不过就小事情而已嘛,你是怕寂寞的黄金鼠啊?我跟你们两个认识多久了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个啊!你这A型的太杞人忧天啦!」
  「对舖几啦──还有你怎麼知道我是A……」
  「猜也知道。」不知不觉大哥也加入了血型讨论。
  让我猜猜大哥八成是B啦,反应跟行动天差地远让人不著头绪。
  「反正绝对不会变成你想的那样,大哥的话都比你的药营养,相信大哥说的不会错啦。」我的额头被烟管轻轻敲了两下。
  「我也认為他说得没错。」
  「洛因在说梦话吗?」我以為他早就去梦周公了。
  「我都有听到,这件事本毋须担心,他之前就答应过我们了。反而是你肯告诉我们实话比较重要,如果你是属於有烦恼想独自解决的呆子的话……」
  「会怎样?」
  再一次洛因熟练地用口哨叫回柴犬们。
  「汪汪汪──吼──」
  「住手,别把嘴砲对著我。」
  在我脑袋轰个的话本就玩不下去啦!
  洛因表态后他又微笑继续冰敷休息,明明不舒服还这麼多话。
  响子姐姐跟我打赌说大家不会因此灰心丧志,旅团会变得更加团结,她也会试著从幕后帮助我们,听她的话我的确没有亏掉任何东西。
  「要是因為你心不在焉输掉比赛的话,我的这个月薪水就不保了……」
  「大哥你刚刚说什麼?」我是不是有听到薪水来著的?
  「没有,专心比赛就好。我看看,响子已经离线了啊…我们还有七个人加一个去陪周公下棋了……」
  对手出局四个的话还剩下五个。
  「在下大概知道有哪些人,炽姬、早乙女、般若大哥还有鸦……」
  「啊,你说的般若是不是那个戴鬼面看起来超恐怖的刃使!刚刚人家才被那个人追杀所以才快点逃到这裡。」邱比回忆起来似乎还有点心有餘悸,明明不怕那些张牙舞爪的魔物,一个玩家却让她如此头疼。
  「是他没错,其实他人不坏啦,在下待在炎时同样受过他照顾。听说他本人是职棒选手……」
  凶神恶煞的鬼面职棒选手……怎麼觉得该吐槽的点很多又觉得强得难以下手?
  「满贯全垒打王那种?」剎那姐挑眉问道。
  「不清楚,但是他挥刀时真的是气魄十足。」
  「那个傢伙就交给本姑娘吧,好久没遇到对手了!邱比我们走!」
  大姐竟然想用棒球决胜负……啊,可是大姐的魔投药水跟全垒打王对决好像很有意思。
  没有人会怀疑她们两人的战斗力,大家都很安心把大姐想要的目标交给她。
  「炽姬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就没什麼问题,她魔法还没修到像雪爸那样,问题就是早乙女一定会在附近保护她,那个女强人……连在下都有点怕她。鸦的话则是没什麼妨碍,在下认為他本不想手比赛只是旁观。」
  「等一下,这样也才四个人,还有一个呢?」
  「呃……不清楚,无名小卒吧。」
  阿飞点完需要提防的要点后我们也要开始制定行动计画。
  「那还不简单,你跟阿飞去解决那个矮子,我跟雪爸去把小卒料理掉……」
  雪爸听到柳生大哥说有点惊讶,柳生大哥的意思是要留下雪花照顾洛因。
  「可是可是……不行,柳生!我是说……留他们两个不安全啊!」
  「爸爸不用担心雪花唷,爸爸最近压力太大了啦,就去好好玩嘛,当作发洩压力也好。」
  「呃……可以吗?」
  洛因的地狱柴犬们依然活蹦乱跳的,我是相信犬科好伙伴团结又坚强,强力的冰火魔法双管齐下应该不会那麼容易沦陷。
  「中年危机……好像近了呢……」
  「呃!……好、好吧,那爸爸就跟柳生先走了……」
  见雪爸犹豫不决雪花只好靠毒让爸爸动起来。
  雪爸,原ID雪嵐。F团首席魔法师,擅长广域冰系魔法、泡茶技术一流,个温和有点少筋,治癒系代表的可爱把拔一枚……
  今年……二十九岁。
  中年危机还早啦……雪爸。
  「对了,在下还是要在提醒一下,如果真的碰到鸦的话千万不要理他,也不要跟他谈太深的话题,那个人某方面来说很可怕……」
  阿飞一下说鸦不会有作為但一方面又相当顾忌他会有所动作。
  「他会看穿你的伤疤让它更疼,因為看不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所以容易被激怒。」
  「我想面具更加强了效果吧。」
  「拿捏好彼此距离、专注目标是在下唯二能想得到的最佳建议。」
  目中无人、自我防御……现在想想他主动提的这场比赛搞不好已经不是那麼单纯了。
  有快乐势必也有沮丧的时候,游戏就是如此,但在降神裡可没有所谓的卡关,只有接触才会有新发现,答案会出现在前进的方向中。
  ■■■
  「讨厌。」
  是我永远不会对著你跟大家说的。
  但是我想不到什麼可以令你们安心的告别理由。
  我想说,你们对我真好。
  好喜欢好喜欢大家也好喜欢你。
  所以请不要过问那个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没办法笑著说再见,希望谅解,谢谢。
  谢谢与你们的相遇。
  再见。
  --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