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个存在引了我的目光,一瞬间世界彷彿陷入静寂,当眼神交会之时体内有什麼东西在动。
  彷彿那裡有一面镜子。
  镜子裡面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翠瞳互相凝视,眼底的影像是绿的轮迴。
  人们将那瞳中异样的光视為不祥。
  影子交迭,轮迴的尽头浮现……一抹微笑。
  无法得知那表情属於谁。
  「Alastor──」
  那白衣者高喊后在近距离下爆出一声巨响,拿著水瓶的喷泉石雕已失去它原有的模样,然而石像碎裂之际、慌乱人群中,眼无法捕捉的速度……
  白影袭来。
  必须挡下它,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反地握住背后的Aquila打算自卫却事与愿违。
  --在城镇区域内魔法、武器皆无法使用。
  转而整把剑拿起用剑鞘防御,漆黑锋芒的利刃在剑鞘上狠狠划下一道痕,宛如為黑蛇缠绕的手臂、宛如拥有生命的武器,当它再次攻击时便无力招架,身体整个被弹到远处撞上花岗岩地面──
  努力用剑支撑受伤的身体,右臂淌血。
  无视游戏规格的东西……像是身体一部分的黑镰刀伤杀力惊人。
  却去覆盖至脸的过长连身帽,是张少年的脸孔,他有著与我同的眼。
  近半身长的镰刀刀刃正抵在我的侧脸,隐约感觉得到冰冷刀锋陷入皮肤。
  「為什麼……那双眼睛会在这裡?」
  对无反击力的我而言,只能任其践踏与蹂躪。纵使他没缘由地发起攻击和表情冷酷,双眼中的美丽光芒依旧闪烁著。
  快和身体分家的右手痛得让我连气都觉得困难。
  「快住手!」
  某处传来人声大喊,视线范围出现了六个人。
  「还好吧?」阿飞急切询问,一旁的雪花早已泪珠成串。
  「水实!」艾儿和响子姐姐分别用武器挡开了镰刀。
  「艾儿……」那名字自他口中说出,有别於浓烈的杀意眼神软化许多。
  原来刚才看到他和艾儿在说话不是错觉。
  然而少年身后两名穿著银鎧的人持长架在他颈上。
  「识别码三二一三三二玩家请收起武器,别做无谓抵抗。」
  似乎是GM,但看起来不像是十二月,原本看到GM出面应该可以鬆口气,可是我有点不确定GM是否阻止得了他。
  「重申!请收起武器,否则──」
  「别碍事!」
  镰刀回旋,直直贯穿其中一人,听不见任何哀号而是看到一个人在我们眼前崩解、分裂,零散的虚拟身体破片中某样东西依稀可见……
  数字码。
  长串的数字码浓缩成水晶核,见状的艾儿不禁打颤,一脸不可置信。
  我们只能无力的看著一切发生,不该出现於跨越游戏权限的杀伤力和那眼中的光。
  「退下!」人声高喊,我们看到另一个影子加入这混乱的局面,重击声后他的攻击确实停止。
  单薄的人影拄著不成比例的权杖,眼罩比白软帽和法袍更引人注意。年轻却有著与外貌不同的严肃感,那人眼神大略环视一下后转向少年。
  「无须再警告--执行删除!」
  「Heimdall系统动力输出全开,加拉尔赫伦之角,数位暴风.领域展开!」
  权杖底部望地面一击,四周瞬间為数字码所围绕,形成方圆约一百公尺的护罩。
  「别碍事!」少年跃到那人的身后,毫不犹豫挥动镰刀,儘管接下了攻击但力道上后来者明显居劣势。
  「叶月!让开!」
  再次有人介入,视线却被一片带有金属泽的红盖过,转眼间一隻手紧紧抓著少年头部将他压制在地。
  「识别码三二一三三二玩家,涉嫌窃取官方资料乃重罪,你是逃不出这区的,还有话要说吗?」
  窃取官方资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骇客,他的手上武器有某种编辑权限才能破坏GM的资料,可是他的反应好像又不是如此。
  「玩家?资料?你们这些研究员到底又做了什麼?」镰刀往后捲变成腕刃,压制他的GM為了迴避而鬆手。「又对我做了什麼!」
  GM是降神世界的管理者,名為水实的玩家与他们為敌的这一刻就成了降神的敌人。看似年少又无经验但实际上他的每次攻击都令人吃惊,GM也一样体会了那狂猛的力道,收放自如的武器把两人都捲入了他的战斗节奏。
  「还不懂吗?你是无法离开……这领域……」武装GM说话速度渐缓,儘管顺利挡开好几次攻击却突然失去力量半跪在地身体不断冒出白烟。
  「迴路被干扰了……!」
  两个GM同种族,乍听之下以為是指针对人型机甲的无形攻击,事实却并非如此。
  「阿飞、雪花!你们怎麼了?」连自己人都有些不对劲,两人双手紧摀耳朵看起来非常痛苦。
  「怎麼会这样……!」
  「呜--头好痛!」
  水实本无异状,另外只有我和艾儿相安无事。「响子姐姐!」艾儿连忙扶著快失去意识的姐姐。
  「声音……有个……好刺耳的声音!」
  「声音?什麼都没有啊?」
  没错,什麼都没有、什麼都感觉不到,唯一能确定的是附近尚潜伏著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然而没有GM出力封闭护罩很快就崩坏。
  他没有外表看起来不机灵,儘管乱打一阵莫名得到优势却不恋战,放弃战斗相当乾脆,只是离开前他看艾儿的神情显得有些没落,当然,他也没忘记他最初锁定的对象──我。
  「你到底是什麼东西我一定会搞清楚的!」
  他留下这句话后便不再回头。
  可恶……头还是好晕!
  「声音已经消失了……」阿飞放开捂著耳朵的手,水实的离开让大家情况好转,只是大部分人都像雪花和响子姐姐一样身体依然虚弱。
  一隻戴金属护手的手在我面前。「站得起来吗?」红髮GM如是说,不透光的护目镜下有善意的微笑。
  「勉勉强强。」
  「这个区域要封锁维修,诸位还是尽快离开……」
  「等等!关於刚才那个人,你们会如何处置?」艾儿抢在前头问话。
  权杖伸到前方拉开两人距离,年轻的GM代替回答:「识别码三二一三三二玩家资讯列為A级要项,不方便多透漏。」
  「可是你们的确要删除他的角没错吧?」
  「正如叶月所说我们不能透漏太多,请见谅。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能提供一些资讯协助……」一手著眉心不知如何是好的红髮男子说道。
  「他并没有做什麼事!这是為什麼──」
  「抱歉,职责所在。」
  「你们把事情查清楚啊!一定有哪裡搞错了!」
  「抱歉。」红髮GM以公式化的回答推託,一方面看得出他相当為难。
  「石头脑袋!」
  「抱、抱歉……」
  呃……好像正中要害。
  「他绝不是那样的人!要怎麼说你们才能相信……」
  「艾儿……」伤痕累累的,不管身或心。我到现在还是如法理解艾儿的心情,然而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忽然来临的骤雨更是冲淡思考能力但仍无法除去心中的不安。
  后脑勺吃一记重击后眼前一片黑暗。
  ■■■■
  艾儿和真澄遭背袭而瞬间昏迷令其他人看傻了,尤其那是出自同伴之手。
  齐克和NAO临时折返回城还没进入状况,不过看得出这两人情况比他们更糟就先下手為强,用物理方式让他们冷静下来。
  「真是的,嘰嘰喳喳吵死了!才离开没多久就出问题!回来果然是对的。」
  「还有受伤的人啊!你怎麼可以下手!」阿飞不满地吼道。雪花和响子则是照顾著失去意识的两人。
  「明明已经没力气了还撑,好好睡觉也省得麻烦。话说回来,警察先生……」NAO回头问红髮GM。
  「啊……不是警察,是除错人员。」
  「哪个都一样啦!」NAO肩先指著真澄。「我保证这隻没什麼能耐做坏事,那找我们家这隻要做什麼,嗯?」而后指著艾儿。
  「有点事情想询问……」GM感觉艾儿知道水实的一点资讯,可是也不确定真澄是否完全无辜,只是他们的同伴明显比他还强势。「其实不用麻烦,只要一个人就好了。还是说两位是……监护人?」
  「是人格担保!」NAO理直气壮地说。
  「是人身担保……」齐克说。
  「笨蛋!这种时候不要耍宝啦!」
  「那个是玩笑话?」眾人心裡的共同疑问。
  NAO同样给了齐克一记后齐克直直顏面扑地。
  「这位玩家,看来你也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看清楚点!他能源用光了!你不也是人型机甲吗?怎麼会不知道!」他非常激动地把空死鱼眼主人的头拉到红髮GM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啊……我已经知道了,那今天先到此為止,我们稍后会通知,请各位好好休息。」环顾一下惨遭破坏的环境GM出苦笑。「剩下的看来只能拜託师走了」
  「是呀,只能拜託他了。」
  「回去了,叶月。」
  「是,长月前辈。」
  F团成员的印象都没错,这两人是比一般GM权限还高阶的十二月,面对一个少年需要两位十二月出马让人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单纯,但与自己无关大多数人便没把它放在心上。
  「哎呀,大家就别多想了,我们快点回去吧。他们三个就交给你囉。」而响子姐姐口中的「你」就是指NAO。
  「為什麼是我──」
  「是你弄昏的啊,真是鲁,而且齐克也没意识了……」
  「那两个就算了,齐克可是个例外啊!他的体重单位可不是用公斤,是用吨来算的喔!不要讲得像扛米袋那样简单啦!」
  「给.我.搬。」响子亮出西餐刀,如果是打字的话语尾大概会有个心型记号。
  「啊啊──我知道啦!」
  平均体重全种族之最NAO几乎天天都在体会,要处理常常爆冲的齐克和爱儿,加了旅团后还多了一个贫弱的团长要照料,每日感受到的神压力完全体现在他现在背上的重量。
  另一方面水实正试著跑出GM的搜查范围。
  「哥哥……你到底在哪裡……」水实从朦朧中慢慢醒来,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个地方好奇怪!」
  「可以动吗?」
  「是谁?」机警发动印纹将镰刀架在陌生人颈上。「你是什麼人?这裡又是哪裡?」
  「能这麼大声,看来恢復情况不错。」那人略微调侃了一下,他对水实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敌意。
  「繆──」
  「白铜!」瞧见从陌生人背后出现的白铜,水实收起武器。「抱歉,刚刚你一定吓坏了吧……」让牠靠在水实身边,现在的水实可以依赖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一个陌生人却找回了他為数不多的朋友,也没有拿牠当威胁筹码。
  「不论如何……谢谢,儘管你可能是敌人。」水实感觉得出人这人的好意并不像艾儿那样单纯。
  陌生人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只是希望你回答能问题。」
  原本水实有些犹豫,想了想后便答应。
  「你所寻找的东西是什麼?」
  「我的家人、被夺走的记忆,还有……」
  ──真正的名字。
  「原来如此。」晌会儿,终於见到陌生人出微笑,带著神秘的气息,彷彿对水实的回答感到安心对这般答案感到愉悦。
  「你要走了吗?」
  对方頷首。
  「等等啊!為何你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你究竟是什麼人──」
  不等水实说完,很快地黑羽展翼,在灰的天空中消失……
  「那个人……或许是朋友吧?」他知道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因為他害怕自己孤独一人希望有理解自己的人出现。「现在又只剩我们两个了,想往前却没有线索啊……」对於一愁莫展的情况,水实垂首,白铜则是什麼都不懂,单纯好玩拨拨他的绿髮。
  突然一阵耳鸣令水实头昏,之前也有几次这样的情形,他不懂这是什麼症状还是有其他原理。
  「实……水实……」
  只不过这次鸣声中传来了清晰的人声。
  「哥哥!」
  光是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就觉得想哭,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绝对比一个人强,水实的引导者终於回应他心中的呼唤。
  这样他也有动力在陌生的世界继续往前迈进。
  ■■■
  「真澄、真澄,醒一醒啊……这样睡著会感冒喔。」
  身体被摇来晃去的,不清醒也难。
  「嘎!」
  想起来游戏裡发生了什麼事,一回神用力起身,完全没注意到和霜因的距离直接碰撞。
  额头好痛……!
  「对、对不起!因為我被吓到了。」
  「啊……我也被吓到了……」
  在降神中受伤、回到现实也受伤跟霜因一起冰袋,总觉得心情有点闷。
  「听说发生大事了?城门口那附近被封锁,要过一阵子才可以继续往前。」头上敷冰袋的我们躺著讲话,霜因把他知道的事全说出来,包括我现在游戏裡是用閒置状态。「嗯……对了,有你的邮件。」
  「我的?」
  微电脑中果真有一封标示转寄的邮件,发信人是──齐克!
  匆忙点击打开,密密麻麻的文件中有几个段落以不同顏的文字区隔,变得较方便阅读,内容是关於一名玩家的事──ID:水实。
  祭典期间一名著纯白束装的玩家恶意攻击其他玩家,受害玩家遭等级初始化及角资料损毁等异状,另外疑有部分官方资料流失,该玩家已受到全面通缉。
  「骇客或企业间谍……之类?」
  霜因跟我一开始的推测相差不远,不知道他见到实际情况后是否也会改变想法。
  资料页往下拉,上面写著被袭击玩家及自身的共同特徵,以此為準而使水实有额外的别称……
  「怎麼了吗?」霜因眉头一皱,我的反应让他有些担心。
  「不,我没事……」
  虽然……他不介意我是二心子,但仍旧忍不住用手遮著发亮的双眼,视线迟迟难离开萤幕上的四个字。
  ──碧曈杀手。
  全身上下都有股紧绷难受的感觉。
  从共鸣反应来看他是二心子的机率很高,然而水实对碧曈的执著恐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因為二心子就是如此,身体会忽然对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有反应。
  而他是我目前所知道第一个质疑降神的人,带著规格外的武器、攻击GM像是在反抗什麼一样。
  「咦?」慢慢鬆开手,看著右手中指与拇指,一时间不知该用什麼表情。
  红……还有那熟悉的味道。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