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们听我诉说,关於一个男人的可悲故事……」
  上个纪元,三元神所创造的世界还未是完全型之时,魔法与元素仍是紊乱的状态,某日在龙神倒下后化身為陆地,沐浴了海水恩泽形成千变万化的自然之景,而命之女神谱写生命之理,每下一个句点便会掉出有自我意识的生命团块然后落下大地形成七种族。
  追求生命极致、探究灵魂极意、创造绝对秩序、颠覆万物之理,七种族追求这四种理想时带来的苦痛影响著所有生命,人形之物与魔物為了生存而互相对立,战火在每个大陆燃烧,点燃仇恨、民不聊生,世界变得浑浊不堪,这时旁观已久的神族决定伸出援手,派遣使者拯救一切。
  ──接受神喻的使者降临世间。
  以神之名现身人类的国度,拯救世界的剑圣勇者带著圣剑讨伐魔物,所经之处令人与魔划清界线重新找回原有的繁盛,直到最后的远征……他必须离开故乡非常长一段时间,是无尽的岁月亦或直接走入生命最终,神也没办法给予承诺,临走前与美丽的未婚妻吻别,他的挚友為他打造最锋利的剑作為护身符,就这样他踏上旅程──
  世界因他而重获光明,圣剑断裂、勇者变回普通人,他打算回去故乡,安享晚年。
  时光飞逝,当男人重回故乡时已过了数十年,大家已经忘了当时的勇者,安逸的活在当下,恋人已在自由与安逸中获得幸福,而她的伴侣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两人共组家庭并有了爱的结晶。
  男人已经什麼也不是,燃烧生命换取和平的同时他也失去了一切,深信的承诺与爱被连拔起,即便知晓了世界所有苦痛、择善固执,与凡人无异的他心裡被忌妒与仇恨填满……最后,杀害了他深爱的人们。
  鲜红从亲爱的人毫无气息地躺在纯红血泊,屋中,小小的桌上,有张泛黄的三人画像以及未能送给光荣归乡勇者的礼物,他们的孩子打算以他為名,為了不忘记那位曾為了人类牺牲奉献的挚友,倘若这些心意能在自己染红拯救生命的双手之前发现,或许就不会成為无法挽回的悲剧。
  「男人诅咒自己,背负著罪恶活下去……」
  ……眾人沉默。
  「总觉得结尾是似曾相识的爱情泡沫剧,故事的主角应该是大叔你自己吧。橘子口味。」
  「不对吧,恋爱要素几乎被省略了耶,不过人家还是没什麼兴趣就是了。大叔有年轻时的照片可以借我看吗?酸梅口味的。」
  「咦?我还蛮喜欢这故事的说,唔……应该是起士口味,艾儿你怎麼拿我的外套擤鼻涕!」
  「噫……怎麼神明都是这麼佔便宜的设定,塞格纳斯先生好可怜喔!啊,我是茶叶蛋口味。」
  事情发生在不久之前,我自己去接了陌生NPC的随机任务,儘管没有明确说明内容及报酬,但只是要把一封信转交给墓园守墓人便成,从简单的任务下手也是艾儿建议我的,所以我们现在因為解任务而来到了森林中的修道院,边吃著饼边听叫塞格纳斯先生往事。
  「唉……你们真的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吗?」塞格纳斯先生无奈地摇摇头。
  「塞格勒斯先生要我们帮什麼忙?」任务毕竟是任务,对我们讲了那麼长串的故事一定还有额外的苦差事要做。
  「我想拿挚友生前的遗物祭拜他们,请你们帮我寻找那遗失已久、吾友所打造的剑及圣剑的碎片。」
  ■■■
  「好了,要从哪开始呢?」
  「这类随机任务,关键道具应该能在附近的魔物身上应该找到,不用担心。」艾儿一如往常回答我的疑问。「不过这任务真的有点古怪,BBS上本没人提过墓园的随机任务,而且时辰选得真不好。」
  夜晚大多是幽灵及鬼怪型魔物出没的时间,物理攻击通常没用,不易应付,如果要从那些魔物身上找任务物品不是那麼简单。
  虫鸣鸟叫彷彿被夜幕收,缺发生命力的寧静森林有著令人窒息的压力,何况我们四人现在处於森墓园中。
  点点人头这只是四人小队,对,少了一个人!因為跟阿飞组队后跟本拿不到半点经验值,我还没动手魔物就先被杀光了,等级又停在不强不弱的过渡期,那过度保护终於让我耐不住子吼他:
  「不要跟过来!」
  他就说要再加把劲修练,然后含泪跑走了,以上。
  「那个时候阿飞也一起来就好了。」艾儿似乎有些不甘寂寞,我把接任务的事告诉艾儿后,他觉得不太放心所以发邮件给剎那和邱比两人。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有我们在可不会让你有时间畏畏缩缩的,就卯足全力打倒全部魔物就行了!」今天剎那大姐情绪特别高亢。
  「呃……我不是来解任务的吗?」
  邱比凑到我跟艾儿的耳边小声说:「其实大姐也是会私下提升等级、在调药下苦工,因為喜欢照顾人所以不能在显得太笨拙,越喜欢的人面前越不服输呢,不觉得很可爱吗?」
  原来那个大姐也有这一面啊……
  「你.们.三.个!」
  「人家没有说大姐的坏话或透三围喔。」
  可是表情相当心虚呢,邱比。
  「妳要是乱说就有得瞧了,但本姑娘想说的是──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从棺材裡甦醒、从土中爬出地面,在乌云蔽月的夜晚是最适合他们出来一吐怨气的好时机,不得不讚许一下降神的影像处理技术,好到我不忍盯著腐烂的皮肤与空身体的内容物。动声夹杂著腐臭的味道逼近,丧尸数量大概多到修道院的停尸间都容纳不下,而他们接下来就是要拉眼前的活人参加这场疯狂派对。
  「火焰斩武!」由我们这边先发制人,用绝招朝刚出土的新鲜丧尸开刀,效果不大……头被打掉还可以自己去捡起来再回头继续拼命。
  「爆炸顏料附加!」剎那把一瓶试管裡的药水倒在另一个较大的瓶子上。「要放烟火囉!邱比!」
  「风牙──贯通!」
  拋在高空的试管被速箭击因剎那大姐的涂料夸张地炸裂,裡面的药水朝四面八方飞溅。
  「咦?这个不是强酸……是水!」身上多少被淋到一点,没想到只是普通的水,不过对丧尸群似乎很有用,被溅到的不是被融化就是爆裂,样貌扭曲又变得更不成人形。
  「裡面装的是圣水啦,神圣属当然对他们有用,刚才在修道院的时候装了一点,嗯嗯,果然有备无患!」
  「大家等一下,我换个弹匣。」艾儿反覆填装子弹时就是他最大的空档,敌人是不会等的。
  「艾儿!」
  他的脚边窜出一隻丧尸的手,背后还有另一隻限制了他的行动。
  「噫啊……原来有埋伏?真澄你帮我拿武器一下。」艾儿用可活动的手把丢给我。
  艾儿扭了下上身,好像发出了我最近常听到的声音,喀嘰喀嘰又喀啦喀啦的,不自觉地想到某种物体断裂声。
  他从背后的束缚中滑下反身扣住丧尸半边臂膀,使力一扳,无力气的手臂像扭毛巾一样变形,早应该死透的丧尸仍有著活人的悲鸣与哭叫,儘管不成人形还是忍不住投以同情。
  「呼--解决了。」
  某方面来说,艾儿的徒手攻击比使用枝更有杀伤力,视觉上也是。恢復原本的冷静,赶快把还给他,这大概是对丧尸们的最后良心。
  「啊!看到了喔,最后面有丧尸的头头!」邱比指著佇立在最远处、身上燃烧青火焰的丧尸喊道。
  萤光头骨為火焰包围,无法确认青丧尸的战意,他转而朝森林方向大步走去,留下更多嘍囉给我们。
  「他要跑了,真澄你快去追!」弹连之下往墓园大门的道路短暂敞开。
  「快追!这边我们三个应付的来,把圣水淋到剑上多少有点用,一定没问题的!」
  「当然!」只有接任务的人才能获得任务道具。从剎那手上接过圣水瓶,我便跟上去。
  在黑暗的森林小径中他以不规则的方式在林间穿梭,不断改变速度,青焰有如鬼火般在诱导我,知道他或许别有意图也只能保持距离见机行事。待有他走到没有树枝掩护的空旷场所,在体力耗完前由我先出手。
  「银星乱武!」
  将短刀Lyra做為投掷武器,银轨跡的準确地刺入头骨,燃著青火焰的头颅被钉死在树干。
  放心走近回收Lyra却不见丧尸头目的身体。
  「啊啊──」
  腰际一阵刺痛难耐,像指骨的尖刺从后贯穿皮,伤口开始腐败、细胞坏死的状况一点一点蔓延,血条也迅速下降,无头丧尸甩了甩沾血的左手,他掛在树上的头发出胜利的笑声。
  「火焰斩武!」
  丧尸被我的二次攻击击中,豪髮无伤地站在原地,才发现圣水跟火正好属相冲会把力量互相抵消!
  丧尸单手抓著我的脖子,怪力轻易地将我整个人举起,痛感侵蚀逐渐侵蚀意识,身体违背了意志,Aquila从手中滑落,不管是失血致死或被粉身碎骨,没有武器的刃使只能成為待宰的羔羊。
  力气随止不住血的伤口流失,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在闔眼前一道白光从丧尸后面划过,他因而鬆手。
  抓紧时机重新拾起两把剑。「飞燕连武!」由下而上挑斩在他身留下两道伤痕后双剑连击,直到青头骨的伤痕迸裂,青的火焰不再燃烧,丧尸终於变回普通的尸体,而我也已经累瘫了,倒在树旁站也站不起来,打倒头目并没有阻止侵蚀,没力气回去找艾儿可能就这样变成光回重生点吧。
  话说回来,多亏刚刚那道白光,附近还有其他玩家?
  回首发现树影更深的黑暗中,一双琥珀眼瞳无声无息地盯著这一切,踏草音从树丛裡朝这边接近,高大的剪影在乌云散去后月光映照出一张无表情的脸孔,银短髮紧贴双颊与脖子,晚风掀开瀏海,见到的是我所不曾见过的俊美外表,来者是玩家?或者更强的魔物?伤口带来的疼痛不会让我更清醒地去分辨这些。
  他手持长刀跨越尸体靠近,蹲下到相同高度用那魔的眼打量我,濒死状态下任由他触碰自己的脸颊,如此近距离下看到他的瞳仁变化、感受那令人不寒而慄冷艷的气息。
  「请……住手……别再靠近了……」手上没武器完全没说服力,可是又懒得把Lyra拿出来。
  「人类很容易被鬼魅迷惑喔。」
  轻吐一口气,我在想自己為什麼没办法无视他。
  「逗你还真好玩。」说完男子嘴角扬起弧线。
  「……什麼?」
  「你是谁!」艾儿随后追上,举对著神祕男子。
  「喔--原来小不点也在啊,快点帮他治疗吧。」
  「咦?喔……」艾儿一脸困惑,但还是把收起来先帮我紧急治疗。「真澄……你怎麼中了石化状态?来,把药先喝下去先。」
  石化?完全毫无感觉……
  饮下药水后恢復健康,但身体仍僵得难以行动。
  「哎呀,因為我都没有带药的嘛,所以先用石化术帮他止住伤口。」
  先不管方法,他有点傻气的笑容不知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你到底是谁?」
  「你们认不出我啊?真是过份……」而后看他从腰间取出烟管。
  「『柳生大叔/叔叔?』」
  「你们只会认我的烟管是吧?烟管又不是我的本体。」
  仔细看看他的行头,跟做创角服务时的骷髏柳生有些相似,只是眼前这个是活生生的、朝气蓬的柳生。「诈欺──」
  「怎麼可能,降神的人物美化只是把皮肤变光滑而已,哈哈──你也觉得这张脸不错吧?视觉动物。」
  他还记得之前我说的话……现在面子往哪摆?
  「大哥之前跟我看到的真的差好多喔,这就是所谓的『脱胎换骨』?可是『换皮』好像比较对的样子,游戏裡有整形的地方啊?」
  忽然从对话发现艾儿跟柳生大哥原来认识。
  「这是我种族的特殊技能啦,等级要够高,然后从各种怪物身上搜集皮啊,啊,身体的内容物才能在变这样,要不是可以藉工作理由到处跑,我现在大概还是白骨吧,哈哈哈──再告诉你我的眼睛上贴的是蛇女梅杜沙的角膜,刚才会石化就是因為这个。当然还有备用眼球。」
  「不要那麼自豪地说那些恐怖的事啦!」
  脱胎换骨后的柳生,看起来就是个充满活力的大哥,看来衣服有稍微改造过,武士袍只有半边有袖,右手臂还缠著绷带,身材高挑又很有型,要让我哑口无言这件事他的确办到了,但是那老成的口气还是没变。
  「来,该是改口叫大哥的时候了。」他用香烟飘裊的烟管指著我讨承诺。
  「……我比较重视内在美喔。」此话一出,下巴瞬间被扣住强迫仰头,上方的烟管烟灰不断落下,眼睛跟脸都很难受。「知道啦──柳生大哥!大哥不会那麼心狭窄跟新手计较这种小事吧?」
  他把我头乔回原位。「乖──」
  「不要到时候我拿骷髏跟人版照片迭合比较发现有问题喔!」
  「哈!做亏心事被抓到小辫子很合理啊,不过我可是一身清白,应该说就算有你也不会发现啦。」有年轻脸孔后大哥讲话好像也变比较呛辣。「话说回来,你们在游戏裡过得不错吧?真巧我带的两个居然还是队友,而且你这小鬼认识不少好伙伴嘛--」
  左看右看这裡也只有艾儿和我,不知他是怎麼得出不少这个结论。
  他视线停在远方似乎察觉到了什麼。「躲在后面树上的那位可以下来了吧。」
  如他所言,树上真的还有一个人,他把武器收好后现身。
  「阿飞?」没发觉原来他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对不起,因為公主说不要跟来,可是、可是……在下还是先告辞了!」
  我先用鞋跟止住后面的窃笑声再来处理这个彆扭的人,阿飞想转身跑掉,可是那长围巾被我一把拉住。
  「先前对你大吼是我不对,不是讨厌阿飞,只是新手索中请理解我的焦虑,下次可不要再抢我经验值喔,因為我很想跟上你们……」
  「呜……公主──」
  「你什麼时候才肯叫我名字……啊!不要抱著我啦!」才刚说完就被阿飞紧抓著不放,旁边那位大哥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样一闹时间一下就过去,终於剎那和邱比两人也跟上来了。
  「天哪,真澄你怎麼弄成这个样子!腰上那个是吗?药水通通拿去用啦,嗯?这个人是谁?」
  「柳生大哥是我跟真澄认识的人喔。」
  「喔──」剎那亮出腰带上的强酸瓶。「你没欺负我们家的真澄吧?」
  「不敢不敢,他不要给我添麻烦就够了。」
  我什麼时候给他添过麻烦了!
  剎那对陌生的大哥还有些警戒,另一边,我则是看到邱比眼睛在发光。「原来真澄有这样的朋友呢,真是不错的男人又保养眼睛。」
  「同伴真多耶,你们一群人半夜来墓园干嘛?试胆喔?」
  我们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柳生大哥,从开头的故事到现在情况。
  「原来是剑圣任务啊……先说,丧尸身上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喔。」
  「那我们不都白忙一场了?」留在脑海裡的青骷髏影像好像笑得更大声了。
  「急什麼我还没说完,剑圣任务的主要奖励是称号,只是因為真澄他刚好达到触发条件所以才碰到任务委託人,这是触发机率很小任务。」说话顿一下,颇有玩味地观察我们的反应。「触发条件是你的种族、职业还有那个髮饰,水晶当然就是最能代表水晶大陆的贵重道具啊,至於剑跟碎片你全都有了。」
  「你是指Aquila跟Lyra吗?可是我没有碎片啊!」
  他指了指颈环。「这个银牌就是圣剑碎片铸造的。」
  「什麼──」
  ■■■
  「没想到你们真的找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塞格勒斯先生见到我们归来表示感动。
  把三样东西交给他,塞格勒斯先生往墓园走去,将它们恭敬的放在两个坟墓前,墓碑上的名字与两把剑同名。
  「我的心愿已了,现在该是我去地狱赎罪的时候了。」他拿起了Lyra把剑尖对著自己。
  「请你等一下!」
  眾人回头,而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位要我接任务的青年。
  「请你把那封信读完,拜託!」
  大叔一开始没有拆开,紧紧握在手中,现在因青年的出现,勇气打开它。
  泛黄的信纸与旧照片一同在信封裡。
  ──我早已不再憎恨您杀害我的双亲,请相信深爱并景仰您的他们会选择原谅,也请您原谅自己。
  这是全部的内容,简单几句话让塞格勒斯先生从长年的痛苦中解脱,他含泪消失,带著喜悦与那封信化為光粒子飞向我们不知道的远方。
  「大叔果然是亡灵,现在他应该去与他们相会了吧。」
  「是的,感谢你完成我的委託。」
  青年把三样物品交还给我,这次的事件都是难忘的经验与故事,我会更珍惜它们。
  「那你的身份到底是……」
  披风青年悠悠然地笑道:「『塞格勒斯』,我是他们的孙子。」以勇者名字命名的青年在坟前献了一束花后与我们道别
  任务总算圆满完成。
  「要是我没帮你这样配装备,那颈环大概只能当狗圈吧,我也没想到会这麼凑巧,幸运的傢伙。」
  系统提示响起,我获得了「神諭刃使」的称号。
  ■■■
  有惊无险地在大家陪伴下有了好成果,悲伤故事的最后是让人安心的结尾,真是為他们感到高兴。
  睡前最后再一次查看微电脑。「他的名片怎麼还是这个样子……」朋友栏上他的照片仍那副白骨样。
  「啊,信箱裡有一封邮件。」
  ──以后有问题就交给大哥解决吧!不过你自己讲过的话可别忘了喔。
  「这问题可大了……」我嘆气,以后得小心不能在大哥面前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