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康慧妈妈咬着牙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阵,康慧妈妈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言好语地劝着尔仁说道,“你……你……跟我们康慧……有缘无份……你……还是回去吧。”
   “这么说……”尔仁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喃喃自语,“……康……康慧爸爸说得都是真的了?”康慧爸爸讲的情况怎么跟康慧讲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康慧妈妈陡然变色,“你去过康慧爸爸哪里了?”
   尔仁没有回答,却忽然涨红着脸,冲着康慧妈妈叫道,“他们早就订婚了?可是,可是康慧她说她喜欢我的啊!我们上个星期关系才定下来啊……还有,你们怎么可以逼康慧嫁给那个流氓呢?你们就是不喜欢我,也不能让康慧跟那个流氓在一起啊!康慧说……康慧说她最讨厌他的……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你们……于心何忍啊?她……她可是你们的女儿呢!”
   康慧妈妈满面通红,欲言又止,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你是个好小伙……可是……可是……唉……快回去吧,康慧……康慧他们到外地去了……你……你今后不要……来了……你快走吧……我要关门了!”康慧妈妈说着,就开始关房门。
   尔仁脸红脖子粗地急叫道:“让我见见康慧!就让我见一眼,啊?我就见一眼,就一眼!我要听听她的话,我要听她怎么说。她要是给我说了,如果她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马上就走,好不好?就让我见她一眼!”其实,尔仁这是反话,是想逼着康慧妈妈让他见见康慧。只要能让自己见到康慧,事情就绝对有转机的。尔仁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康慧对自己是绝对有感情的,康慧是绝对深爱着自己的,康慧绝对是讨厌那个流氓的,这些,尔仁都能感觉得出来。
   “啊呀,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康慧妈妈拉着门也急了,“她要是知道你来了,也不会见你的。我就告诉你吧,我们家康慧马上就调回来了。”
   “什么?”尔仁眼睛愣愣地瞪着康慧妈妈,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尔仁喃喃问道,“调回来?什么调回来?是康慧调回勾曲吗?”
   康慧妈妈感觉说漏了嘴,一下子就把房门关上,再也不理尔仁的叫门了。
   这个消息几乎彻底把尔仁击倒了,他呆立在康慧家门口,失魂落魄、垂头丧气地看着康慧家紧闭的房门。
   康慧现在在哪里?是跟解文强在一起么?还要调回勾曲?康慧答应了吗?她当初的反抗精神又到哪里去了?这么多事,难道她就不想想我的感受?难道连一个电话,一个信息也不能给我吗?难道连讲一下都不可以吗?难道就不应该给我个交代吗?难道就这样让我在勾曲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吗?
   那么,自己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是在这里等下去?还是就……回去?
   尔仁痴痴地望着康慧家的门。
   等?等得回康慧吗?康慧要是态度坚决,自己也许就根本不用来勾曲一趟!根本就不会遭受到她父亲的羞辱!现在这个社会,哪还有逼婚把人禁锢住的?
   ——想到这里,尔仁的心猛地一沉。那么是不是就是说,康慧对家里安排的婚事反抗不力,甚至……根本就没有反抗?难道仅仅就是康慧爸爸在解文强父亲手下工作这个原因么?这也……太简单,太直接,太突兀了吧?
   尔仁转念一想,不会的,不会的。星期六明明康慧还要自己等着星期一一起吃粽子的,还明明说要带家里的粽子给自己吃的,自己也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让姆妈包好吃的粽子带来给她吃的—这说明,康慧确实是喜欢自己的,也不是有意不理自己的。
   不过—尔仁忽然想到,星期六跟康慧分别时,康慧的态度好像有异,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现在回想起来,那康慧心里肯定有什么心思的。
   不过,康慧,康慧。有什么事难道你就不能说一声?有什么让我余尔仁也一起扛,也一起承担啊!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呢?我总是支持你的啊!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我会和你一起向你父母争取的啊!假使……假使……你实在受不了你父母的压力,要做个听话的女儿……你也应该跟我讲一下吧?你难道就不能跟我讲清楚?我又不会对你死乞白赖,不肯放手的啊!!
   唉!尔仁哀叹一声,看着自己分别拎着粽子和水果的双手,真想一下子就给扔到楼下去。想了想,尔仁还是把粽子和水果摆放在康慧家的防盗门前,又敲了两下,就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坐在回朱方的长途公交车上,看着满眼的石榴花,尔仁浑身乏力地躺在座椅上,情不自禁想起了星期六在家里看到了那首杨万里的《病愈试笔诗》,好像记得是这么写的:“春去无花可得攀,石榴不艳却明鲜。昨朝花发今朝落,留得梢头一蔕看。”
   晚上坐火车回了家,在金牛火车站的站台上,郝慧珍见到颓废的儿子,一下子就愣了。儿子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平时,只要儿子一见到自己肯定是笑容满面,开心得很,而且是一路上跟自己又说又笑地一起回家的。
   “康康?”郝慧珍担心地瞧着垂头丧气的儿子,“她怎么样?病严重吗?”
   尔仁瞅了一眼姆妈,没有回答。把今天在勾曲的所见所闻告诉姆妈,姆妈她不要又要难过一阵子?尔仁心里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没有言语。
   “怎么样了?快说啊!”郝慧珍皱着眉,急着督促尔仁说话。郝慧珍急得连脸也涨红了。
   “呃……姆妈……”尔仁叫了一声郝慧珍,姆妈可是有心脏病的,“呃……没什么。”尔仁避答着,躲开姆妈质问的眼神。
   “你说不说?”郝慧珍生气地停下脚步。
   “嗯……”尔仁没有抬头,低声道,“我没有见到她。”
   “没有见到她?”郝慧珍惊讶地问道,“怎么没有见到她?不在家里?”
   “……啊。”
   “那就肯定在医院啊!你怎么没有医院?”郝慧珍追问道。
   尔仁咬了咬牙,没有言语。
   “那她家里人么?她爸爸妈妈呢?”郝慧珍见尔仁欲言又止,急了,“小祖宗,你要把姆妈急死啊!”
   尔仁不能不说了,他瞧着姆妈,说道:“我……见到她的父母了……她父母……她父母说……说……”
   “说什么?”
   “说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难堪、忿恨、绝望、屈辱、委屈、伤心纷纷浮上尔仁的心头。
   “什么?!”郝慧珍惊呆了,她呆望着尔仁,“结婚?跟谁?”郝慧珍问着尔仁,一片红潮浮上她的脸颊。
   “姆妈,你怎么样?”尔仁担心地瞧着姆妈激动的样子,不敢再说下去。
   郝慧珍忽然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起来,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姆妈!姆妈!”尔仁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扶住了自己的母亲,狂叫道,“姆妈,姆妈,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