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尔仁还在醉酒之中,但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尔仁他醉酒后有一个特点,就是酒喝得再多,步履再沉重,脑子还是尚不失清醒的。此刻,恬恬扶起了步履踉跄的尔仁,尔仁头脑里“腾”地一下就空白了。因为,这是尔仁和恬恬分手后第一次的“肌肤相亲。”
   其实,根本不是尔仁大惊小怪。因为,尔仁和恬恬两人的亲密关系,除了最后一步没有突破之外,已经远远超出了肌肤相亲的阶段。可是,一直以来,尔仁对于纯洁美丽尤其是深深地喜欢着他的恬恬来说,心中都有一种深深的内疚感甚至于是负罪感,乃至于根本无法面对恬恬。比如尔仁央求强泽群收下恬恬为徒,为恬恬生存着想找个工作,尔仁都是央求强泽群帮恬恬忙的。现在,恬恬用温柔的小手扶起尔仁,尔仁心中只有一个成语“尽释前嫌”!尔仁的心里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激动?
   恬恬扶着尔仁下楼梯,尔仁仿佛全身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到自己的左臂上,都集中到恬恬的右手上。尔仁被恬恬右手扶着的左臂僵硬而不敢乱动,尔仁这样被扶着下楼梯反而比自己一个人走更累—不过,尔仁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心中只有欣喜,哪有吃力?
   下了楼梯,来到平地,恬恬就松开了尔仁,静静地在一旁小心地观察着他,看他是否有问题。尔仁随即清醒了过来,却又是一阵失落。
   “你……你一个人先走吧……”尔仁失望而艰难地说着,指了指恬恬,又指了指前方。既然恬恬跟自己离汤离水的,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奢望呢?还真的听从强老哥的话去送她?就自己喝醉了酒的样子?
   恬恬看懂了尔仁的意思,“呃……”了一声,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尔仁,不放心地摇了摇头。
   尔仁瞧着恬恬,叹了一口气,对于恬恬的关心只能心领了—否则,何以回报呢?
   “谢……谢。”尔仁低下了头,冲恬恬点了点头,嘴里嘟囔了一句,拔腿起步了。谁知,才刚起步,腿就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恬恬惊呼一声,一个箭步,一下子就抱住了尔仁的腰。
   “呃……没事……没事……”尔仁的脸窘得一下子大红了起来:恬恬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的吧?尔仁赶紧努力站稳,嘴里支支唔唔地分辨道,“没事……我……我脑筋……脑筋还是清醒的……”
   恬恬听不懂尔仁说的什么,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担心地瞧着尔仁。待尔仁站稳之后,恬恬松开了尔仁的腰,右手却穿过尔仁的左臂,搀扶着他。
   “别……别……”尔仁尴尬着似乎要挣脱恬恬,可是恬恬却用力地扶着尔仁,嘴里“呃呃”两声,左手指了指前方,就掺扶着尔仁向前进。
   尔仁诚惶诚恐,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一阵欢喜却又是迷茫。恬恬是不是真的不怪罪他了?真的原谅他了?
   尔仁步履蹒跚地随着恬恬轻盈而缓慢的步伐一起前进,心里却在忐忑不安。今晚强老哥的话语当中似乎都在极力推介着恬恬,说恬恬入的厨房进的厅堂,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差一点就说让尔仁不要错过了的。想到这里,尔仁不由侧头左转向恬恬望去,谁知恬恬也正抬起头注视着尔仁。当恬恬探寻关切的目光遇上尔仁激荡的眼神时,恬恬惊慌失措得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显出宛如晚霞般羞涩的红晕来。恬恬慌得连忙羞怯地低下头,虽然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但是尔仁还是清楚地瞧见了恬恬原本白皙的脖子变成了红色!
   恬恬原谅我了!恬恬原谅我了!恬恬原谅我了!!!尔仁快活着想着,心底里一下子流淌出的都是这样惊喜的呐喊!
   尔仁时不时偷窥着边上身材挺拔如柏杨,性格温顺如小白羊的恬恬,此时此刻,尔仁和恬恬两个人似乎像煞了轧马路的恋人。也不知怎的,尔仁的脚步竟然立马就轻快了许多—不不,是……轻盈了许多。尔仁迈着轻盈的步伐感受着恬恬右手的温柔,慢慢地往前走着—慢慢地,最好就这么相扶着一下子走下去……走下去……
   还没有什么感觉,恬恬已经把尔仁送到了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了。神智尚在温柔乡的尔仁一见,坚决不肯独自就走,手脚并用乱舞着对恬恬做着姿势,意思是说,强老哥关照他一定要送恬恬到书画馆的—强老哥的话他可是一定要听的。
   恬恬见醉酒的尔仁如此坚决,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恬恬心一软,也只好随他了。
   升州是全国有名的绿色城市之一,而北京西路又是升州绿色葱茏、景色最美的道路之一。时不时地,都有一对对恋人相搂着从尔仁和恬恬身边经过,极个别胆大的竟然见到一点树荫遮羞就旁若无人地轻吻起来,惊得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世面的尔仁目瞪口呆,但瞧着身边的恬恬……心中却不由生出其他一些漪念来。而身边的恬恬,羞红着脸头却低得更底,也难怪,算算恬恬的年纪,实足年龄二十还没到呢!
   说话恬恬听不见,走路当中又无法“手谈。”可是,总要对恬恬说点什么,否则,她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意呢?
   尔仁张了张嘴,刚想叫住恬恬,却又想到她听不见;又想拉住恬恬,却又犹犹豫豫地不敢。叫住她说些什么?就说喜欢?要和她在一起?尔仁实在羞人答答的,这样的话就这么直接对恬恬说,可又怎么说得出口?毕竟,自己曾经拒绝了她,狠狠地伤害于她。此时此刻,自己又有何面目再撩拨于她?
   这样一想,尔仁就又闭了嘴,不甘地放下了手。可是,转念一想,强老哥劝进的话念兹在兹,恬恬今晚这一路对于自己的扶持,尤其是刚才的……红晕……难道不是对于自己的原谅……更抑或是对自己的鼓励吗?尔仁这么想着,不由又蠢蠢欲动。可是,正当打算采取行动之时,尔仁却又一下子没了胆气,又退缩了回来。
   这么几次犹豫,几次反复,尔仁到底还是没有敢采取任何行动。路上的行人可能有几对情侣已经注意到了步行道上有这么一对靓男倩女,正互相依靠着,挽着手臂静静地柔柔地向前徜徉着。因为那几对行人中的一位女孩子用手捅捅他的男友,用手指指尔仁和恬恬他们,撒娇道:“你看啊,你看那边,嗯,对,就是那两个人,多浪漫啊!”—谁知道,现在的尔仁心里那么纠结、矛盾呢?
   尔仁和恬恬又向前行走了一会儿,已经走过了两站了。又期盼又怕失望的尔仁眼瞅着汉吴省书画院已经隐隐在前,再不跟恬恬有个什么互动就要把她送进书画馆去了,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尔仁急得无助地左顾右盼,仿佛祈求现在有谁替他能把恬恬拦下,跟她说尔仁有话对她说。
   到了空无一人的省书画馆的公交站头,尔仁还是胆怯地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尔仁真恨自己啊!忽然,恬恬拉了拉尔仁的衣服,指指公交站头,意思已经到了地方,让尔仁别送了。
   “不要!”尔仁陡然烦躁叫了一声,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边指着三十米开外的书画馆,一边轻轻地对恬恬说道,“我先送你,我再坐车回去。”
   恬恬懂了尔仁的意思,她瞧着酒气冲天、面红耳赤的尔仁,连连摇头,“嗯嗯”唤着,指着公交站头,要让尔仁先走。
   拉扯之间,一辆夜班公交车已经悄然而至,车门开了,却居然一个下车的乘客也没有。恬恬急着轻推尔仁上车。
   “不!”尔仁怒瞪着恬恬,大声说道,“说了……我送你!”恬恬见尔仁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一愣。
   “你到底上不上?”公交车上的女售票员冲着尔仁和恬恬喊道。
   “你走……走你的!”尔仁更是来火—其实他这是对自己发货呢,对着售票员就挥手吼道。
   “神经病!二胡!”售票员用升州本地方骂了一句。
   公交车开走了,寂寞的公交车站头上只留下了憋了一肚子话的尔仁和对尔仁突然发火纳闷不解的恬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