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道:“我也知道这些全部都是推测,咱们就先假定这个推测是真的。在家里时我已问过牛总镖头陈宜先临死前的情况,从牛总镖头口中得知陈宜先临死时并无异常的表现。如果陈宜先是特意对劫镖之人说出了七巧莲花灯的情况让那人去劫镖,那么他们就算是合谋,到最后劫镖人却杀掉了自己,陈宜先难道就愿意心安理得地受死而无一丝的不服么?当然不会,由此可断定他和劫镖者并无关系。既然这样,我们又是可推断劫镖之人所掌握的情况就算是从陈宜先口中获得,也是陈宜先无意中说出的,或者陈宜先认定说出也无妨才敢说出的,说出后决不会料到他一时草率已为日后行镖埋下了祸根。只要不是和劫镖者合谋,陈宜先就只有在这一趟镖出镖之前有机会说出此事。因为牛总镖头说过,他们镖局有规定,在行镖途中,不得谈论一切和镖物有关的事情,以防隔墙有耳。基于上述几点,咱们只要查清在陈宜先听到七巧莲花灯藏于马鞍中到他们出镖之前这一段时间内他究竟和什么人有过接触,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那个劫镖人所了解的讯息是否从陈宜先口中获知,就水落石出了。”
   朱攀登道:“我记得在家中时牛总镖头曾讲过,他是在出镖的前一日下午对陈宜先说了这一移花接木之计的。这么说咱们岂非只要查清在这半日又一个晚上的时间内陈宜先和哪些人接触过,然后以此为基础继续查下去,就会得到你所说的结果了?”
   韩山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样。”
   杜爱国笑道:“你们说得真像讲故事一样好听,只是不知做起来是否也是这般容易。”
   韩山道:“明日牛总镖头会去陈宜先坟前上香,并去看望其家属,我会和他一起去,希望能从陈宜先的家人身上查出些什么来。”
   杜爱国道:“你又要陪牛总镖头一起去?”
   韩山微微一笑,道:“牛总镖头又不是什么美貌姑娘,再说这也不是讲爱情故事,难道你还想吃醋不成?”
   杜爱国道:“牛总镖头若正是一个美貌姑娘反而好说,你想和他乱搞男女关系也没什么,只能证明你年轻气盛精力充裕,可你和牛总镖头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须眉男子走得如此紧密,我只怕你堕了魔道和人家乱搞男和男关系,唉!羞于提齿,不成体统!”
   听了杜爱国的反讥,朱攀登不禁哈哈大笑。韩山亦忍俊不禁,道:“事实自会显示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请你来监督我了,倒不如腾出空来去做些正经事,比方说打听一下飞鹤镖局此番出镖临出发前一天下午,陈宜先听到牛总镖头所订下的移花接木之计后一直到当天他回到家里这段时间内究竟和什么人有过接触,他是否会在交往之中将他刚刚所获得的秘密透露出去。”
   杜爱国道:“明日你和攀登一个去陈宜先家,一个去叶浩武处,这差事不用你说自也是落在我身上了。”
   韩山点头表示认同,道:“同时你们两个不管谁还要带着老晕鸡才行。”
   朱攀登向韩山道:“看样子你拽着牛总镖头不丢,这份白食是吃定了。而我们三个调查打探,出力不小花的却还是自己的钱。照此算来,岂非我们的钱花光了,你的却仍是一文未动?”
   韩山微笑道:“那有什么?咱们自家兄弟,即使真有一天你们没钱了,我借给你们不就行了?咱们之间又不来高利贷,你们自不会在乎那一点点的利息,当然更不会还不起或都有赖下脸来不还,是不是?”
   刚才朱攀登曾说他拳头和舌头一起在发痒,现在看来这一句话又应验了,并且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朱攀登挥舞着拳头便向韩山扑去,同时怒喝一声:“我惊呆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韩山和牛代棠去了陈宜先家中。除了韩山外,牛代棠还领了徒弟宋小刀一同前往。到陈家门扣响门环不久,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应门的是一名身穿重孝、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认得牛代棠,唤了一声“牛伯伯”,将众人迎进家中。牛代棠等过院来到堂屋门口,一进门便有一名一身缟素的妇人迎了上来,向众人深深施了一个万福。
   牛代棠道:“弟妹不必多礼。”
   这妇人自是陈宜先的妻子了。她请牛代棠几人落座后,方在牛代棠的谦让声中搬了张凳子在屋门口处坐下。
   韩山见这妇人约三旬出头的年纪,虽已人到中年,但皮肤白皙柔嫩却一如处,子般,容颜虽非极美,也有数分姿色。在那雪肤的衬映下,模样极为耐看。此刻也许是猛遭巨变,丈夫猝死之故,她脸上显出一股淡淡的憔悴之色。
   除了应门那少年外,还有一名七八岁的小童,似乎很怕生,一直紧紧随在陈妻身旁。这个小孩和那应门的少年自都是陈宜先之子。
   牛代棠随便和陈妻说了两句,韩山寻机插口道:“陈夫人,在下乃牛总镖头之友,欲向夫人讨教几个问题。”
   陈妻向牛代棠看去,牛代棠点头道:“韩少侠乃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这次前来扬州正是寻那杀人劫宝的真凶来了。弟妹不必有所顾虑,对韩少侠所问尽管如实相告便是。”
   陈妻便又望向韩山,道:“少侠请问吧。”
   韩山道:“对于尊夫之逝在下深表遗憾,在下想问的只是有关尊夫出镖前一些日常中的小事而已。首先想请夫人回答第一点是,在尊夫出镖的前一日,他回到家是什么时候?”
   陈妻回想了一下,道:“亡夫那一次回来是在黄昏时分,大概就是申末酉初时候吧。”
   当时肯定料之不到,但那毕竟是陈宜先最后一次活着回来。那一次离别竟成为他们夫妇的永诀,牛代棠想到这一点,也能够体会出陈妻现在的感受,本就不快的心情更为之沉重。
   韩山又道:“那么陈先生回来后,当日可又曾出过门吗?”
   陈妻摇了摇头,道:“没有。”
   韩山道:“可有人来拜访陈先生?”
   陈妻道:“没有。”
   次日便要出门远行,在这个时刻自然是留在家里多陪一陪家人。牛代棠觉得韩山问这两个问题未免多余,随即想到韩山并非镖局中人,不了解这一点也不算奇怪。
   韩山道:“那日陈先生回来,一直到次晨他出门这之间他可曾和夫人提起过有关这次走镖的细节之处没有?”
   陈妻道:“贱妾不懂少侠所指的是什么。亡夫那日回来交代次日出镖的事情时只说要去兰州送镖。来回约需一个多月的时间,别的什么也未提。”
   韩山道:“夫人不妨好好想想,尊夫真的什么也未提么?”
   陈妻稍一思索,断然否认道:“是的,什么也未提。”说到这里,她眼圈不由一红,道:“难道他还能预料到自己要出事,先交代一下,身后之事么?”
   “抱歉,令夫人伤心了。”韩山向牛代棠道,“在下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咱们这就到陈先生坟前上香吧。”
   牛代棠道:“好。”和韩山一起站起。
   陈妻见状忙也站了起来,揩揩眼睛道:“贱妾去准备东西。”
   牛代棠阻止道:“不劳弟妹操心,一切由我们自备就是。”
   从陈家出来,由宋小刀和陈宜先的长子带路,到陈宜先坟前祭奠了一番之后,牛代棠打发陈宜先之子回家,然后便和韩山、宋小刀一起回了飞鹤镖局。
   中午吃饭时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三人依旧不在,不过这次他们相隔不久,在黄昏晚饭之时便一一回来了。
   稍晚回来的杜爱国坐下后三句话未说,便见牛代棠派人来请用膳。李树生等虽不觉饿,还是和韩山一同到前面吃了些东西方又回到屋中坐齐。
   四人说笑了几句后话入正题,韩山先讲了讲自己去陈家的情况,然后问朱攀登三人所行如何。
   朱攀登是和李树生一同去了叶浩武家附近的,他先讲道:“我带着老晕鸡在路上问清了叶浩武的府宅所在,这处地方却是昨日我们没有去的。我和老晕鸡过去后,在其附近找了两家酒店,一家客栈一家茶馆,还有几间贩卖各色货物的铺子问了一下,所问之人却无一例外,全都知道飞鹤镖局失镖一事,而且也都知道飞鹤镖局所丢的乃是叶府的传家之宝七巧莲花灯。”
   韩山道:“他们都知道?”
   朱攀登道:“我问那些人是从何处听到的消息,有的说某某的表舅就住在飞鹤镖局这条街上,消息是他传过去的;有的说他们那里有人曾亲眼见到牛代棠失意归来的情景,故可知其此次走镖失了手;还有的说他的一个朋友和叶府的一名管事之人交情甚密,此事便是那管事之人亲口所说。种种说法,莫衷一是。不过知道的人只限于叶浩武家附近,稍远一些知道的人就少了许多,越远知者越少,甚至无人知道了。”
   韩山道:“叶浩武的家在扬州何处?”
   朱攀登道:“他家和叶夫人的家隔了几条街,都在城中一带。”
   韩山思索着道:“飞鹤镖局在扬州西南,他们镖局失镖一事倒由城中心先散布开来。”
   朱攀登道:“这也并不算太过离奇。咱们和牛总镖头也是刚刚归来,先归来的镖师和叶律为又不会去张扬失镖一事,所以消息到现在才有所外泄,又只限于一个地方,还未散及到整个扬州也就没什么特别不会情理之处了。”
   “也许是我多虑了。”韩山又想了一会儿方道,“既然这样,这一点就暂先放下。爱国,说一说你的情况。”
   “也好也不好。”杜爱国道,“我可以说弄清了那日陈宜先从飞鹤镖局出来一直到回到家中行这一路的一切动静,可是并未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好像讲故事一样,虽然这个故事讲得有始有终,条理分明,但却太过于平淡,没什么听头。要知道没有味道的故事决不是一个好故事。”
   韩山道:“就算不是好故事,也要讲来听听。”
   杜爱国道:“我先问明了陈家的地址,然后又弄清了陈宜先的回家路线,之后便将这一路线上的一切街边小吃、路沿小摊贩、临街店铺都列入了探听范围,由飞鹤镖局处开始问起一直问到陈家门口,总算可以肯定陈宜先那日确实是从这条路上回家的,而且途中没有做任何停留,顶多是一边走一边和街边的熟人打声招呼。所以可以断家陈宜先决非在回家之前将那条移花接木之计说出去的。”
   韩山道:“对于讲故事而言这种情况或许过于太淡,但就现实来说能弄清这些我认为已经足够了。陈宜先既不可能在回家之前将他所知道说出去,那么他就只有回到家里说了。咱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查明陈宜先的妻子有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