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攀登一边想韩山刚才所言他问陈宜先妻子的几个问题一边道:“陈宜先的妻子若说了谎,只可能出现在这两点上:一她说陈宜先回家无人来拜访过,实则有有人来过。二,陈宜先只是对她言明第二日走镖的目的地和往返所需时间,事实上陈宜先还对她说了别的。”
   “不错。”韩山道,“只要陈宜先是泄露消息之人,陈夫人就一定说了谎!”
   杜爱国斜望着韩山,故意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查清这陈夫人是否说了谎,又是要我们去办了?”
   韩山微笑道:“你们既然愿意去,那自是最好。”
   杜爱国道:“做这种跑腿磨嘴的事倒不怕,我只担心如此下去,恐真有一天我们得向你借钱了。”
   朱攀登向韩山道:“明日你有什么打算?”
   韩山脸上浮现出一种悠然之色,道:“扬州城你们已逛过了,我却还没有。明日无事,我也到这繁华胜地之中去走上一走。顺便再打探一下,看能否对叶家多做些了解。”
   天色尚不算很晚,四人暂将查案这件事放过一边,闲聊起来。在谈正事时李树生因头脑糊涂插不上口,现在一开始说笑他便精神一振,除了偶尔说两句外,不进为兄弟们的嬉笑之言放口大笑。大伙儿又说笑了大半个时辰,方都回房睡觉去了。
   此后一连五六天对于调查之事都无甚大的进展。朱攀登和杜爱国通过打听,已经确定那日陈宜先回家后确实没有一个客人上门。陈宜先的妻子姓姚,和陈宜先成婚已有十多年,二妇二人极少吵嘴,婚姻生活可说十分和睦。陈宜先身为一名镖师,除了因走镖而经常不在家外,他生活严谨,作风正派,并无什么不良嗜好。陈妻姚氏也并非什么虚浮女子,逐日里除了必要的采购家用需上街外,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陈宜先不在家的日子里,她更是深居简出,只是操家教子,紧守家门。也曾经有些登徒浪子看姚氏有几分姿色,瞅陈宜先不在家时曾来谑言相戏,欲行不轨,均被姚氏厉言拒绝。这种事发生过几次后,念及陈宜先也是一名武人,便无人敢再来了。朱攀登和杜爱国在打听时,陈宜先的街坊邻居一听到陈家,无不交口称赞,又均为陈宜先不幸身死而深觉可惜。
   知道了那日陈宜先回家后并无一个客人上门的情况后,朱攀登这几日一直守在陈家附近,监视着陈妻的一举一动。杜爱国和李树生或者上街游荡,或者陪韩山一同就叶家打探一番,反正都没有在飞鹤镖局闲呆不出。
   这日韩山一早便独身一人又出了飞鹤镖局,信步来到城南。正走之间忽见路边有间名叫仙人醉南店的酒楼,稍一停顿移身走了进去。
   这仙人醉南店正是叶府所开。叶府在扬州所高的店铺之中光酒楼便有五家。这五家酒楼分别布于城内五个地方,除了城中那最大的一家冠名为仙人醉酒楼外,其余四家处在哪个方位便以此方缀名。比方说位于城东的叫仙人醉东店,城西的叫仙人醉西店等。前几日韩山已经去过了西、北、中三家。现下来到这仙人醉南店,韩山见店中布置格局和另外三家并无不同,除了城中那家占地最大,店堂中范围更广外,其它几乎一模一样。
   在店中找了一张空桌坐下,韩山点了酒菜一边等候一边观察起店中的客人及伙计来。正等间他忽见一人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看到这人韩山心中不由一动,认得她正是叶府二小姐,前几日和自己动过手的剑中一秀小罗煞叶如诗。
   只见叶如诗在店心一张空桌上坐下,店掌柜亲自过来招呼道:“二小姐,你要些什么?”
   叶如诗道:“你忙去吧,我要什么自己点。”说完向店中一瞟,望到角落里的韩山时不禁一呆。
   韩山面不改色,迎着叶如诗的目光微微一笑。
   叶如诗认出韩山顿时勃然大怒,站起身几步走到韩山身前,提起手中的剑用剑鞘指着韩山道:“是你这臭小子!”
   韩山站起抱拳道:“不知二小姐有何指教?”
   “你,你。”叶如诗连说了两个你字,却不知该将心中的怒气从何处开始发泄出来。回想上次与韩山一战,韩山并无任何过火之处。虽对自己无礼出手,却也只是迫于自保,后来的言谈还大有回护自己之意,倒是自己还骂了人家好几声臭小子。如此一想,叶如诗心中的怒气不由大减,指着韩山的剑鞘正欲放下之时,忽又发觉众目睽睽之下就此作罢自己岂非很没面子?便又一挺剑鞘做势拔剑,道:“那天未分胜负,今天再来比过!”
   韩山道:“咱们已经比过一次,功夫不分伯仲,再打还有什么意思呢?”
   叶如诗道:“上次是你侥幸,咱们再比一次,看你的运气是否还如上次那样好。”
   韩山眨眨眼道:“如果我不想比呢?”
   叶如诗冷冷道:“那日不关你事你强要出头,今日怎么变得胆小如鼠了?”
   韩山索性坐了下去,微笑道:“那日我接你剑并非是强要出头,今日我不应战未必就胆小如鼠。”
   “不比不行!”叶如诗道,“快快随我出去!”
   韩山笑容不变,竟连话也不说了。
   叶如诗不由气极,道:“好!莫怪我没有打招呼!”话音未落,拔剑便朝韩山刺去。
   这一剑剑势凌厉,韩山仰身至与地相平,双脚一蹬,身子如箭一样向后射出数尺。叶如诗不等韩山站直,又是一剑刺过。韩山侧身闪开。叶如诗却毫不留情,紧跟着连刺两剑。
   如此一攻一躲,叶如诗连攻二十八剑,韩山连躲了二十八剑。这二十八剑须臾而过,两人却已在店堂中由南至北,又自北而南地奔走了两圈多。当叶如诗第二十八剑落空后,又是一剑自上劈下,韩山向一侧移身避开,叶如诗收势不及,竟将一只桌子劈掉一角!叶如诗面色铁青,停身喝道:“站住!”
   韩山在叶如诗面前近一丈远处停下,笑容可掬地望着叶如诗。
   叶如诗冷声道:“你躲我这几下很不错啊,那日怎么不见你用?”
   韩山道:“那一战二小姐也不见得就使出了所有功夫。”
   叶如诗想了想,觉得韩山言之有理,正要再找刺责问两句时,店掌柜却赶紧趁这停战的机会跑过来道:“二小姐,千万不敢再打了,若惊扰了客人,咱们的生意还做得成吗?”
   叶如诗头也不回,道:“我自有分寸,你过一边去。”
   店掌柜知道叶如诗的脾气,不敢多说,乖乖退过一旁。
   叶如诗瞪了韩山半晌,忽地道:“臭小子,你打坏我家酒楼内的桌子,这笔帐该怎么算?”
   韩山不禁失口笑出,道:“二小姐是哪只眼睛看见这张桌子是我打坏的?”
   叶如诗这才想起桌子还是自己劈坏的,登时为之语塞,随即又振振有词地道:“要不是你赖在店里不出去,我又岂会失手打坏桌子?”
   听了叶如诗的话,韩山想了一下,竟点头道:“二小姐说得是,打坏桌子在下终归有一定的责任。也罢,在下照价赔偿就是了。”
   叶如诗心中一乐,想道:“原来你非但是个臭小子,还是一个傻瓜!”口中道:“你以为照价赔偿就行了么?你在店中这么一闹,还有谁敢来这里吃饭,我家的损失可大了你知道吗?”
   韩山道:“那么依二小姐之意,又该当如何呢?”
   叶如诗道:“若要赔钱,你就是赔一万两银子,我也觉着吃亏呢!不过看你是外地来的,为了避免人家说我欺负一个外来人,就不得你计较那么多了,一万两就一万两,我勉强收下就是。”
   “一万两?”韩山微笑道,“我看二小姐不是欺负外来人,而是想要我的命吧?”
   “如果你不想赔也好办。”叶如诗一挺剑,道:“一句话,咱们好好地比上一场,功夫底下见真章!”
   原来叶如诗虽是女子,却自小好武,学武至今功夫已算不弱,在扬州城内也可算有名的好手,凡和她对阵者皆非她之敌,她师父浣心师太又是仅收她一个徒弟,平日里无人和她切磋比较,以致她常为找不到一个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总觉得世事不尽人意。上次她和韩山一战之后也未想到什么,今日再次相逢,她突地发现韩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么?而且她素来好胜,极不甘心和韩山只打成了平手,便借今天这个机会要与韩山再战一场。
   韩山听了叶如诗的真实意图,不禁微笑道:“看样子不与二小姐比试是不行的了。不过就是比,也要换个地方再比。一张桌子一万两,若在下失手再损坏的贵店的物品,恐怕只有真的去自杀了。”
   叶如诗不由一笑,立刻也认为韩山说得不错,在这里动武确实不是地方,就算去外面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的也多有不便。另外若让家里人听讯赶来的话,只怕这场比武也无法再比下去不说自己也只等着回家挨训吧。于是她便向韩山道:“那你说该去哪儿打?”
   韩山道:“在下初来此间,又怎及二小姐熟悉地形?自该由二小姐来挑选场地才是。”
   “说得也是。”叶如诗想了想,一下子便想到了一处所在,心中一喜,道,“地方我有,只问你敢不敢去。”
   韩山一笑,道:“在下既请二小姐来选择,就早将地利之便抛过一旁不复再想了。再者,在下也看得出二小姐光明磊落,技艺过人,纵称不上巾帼英雄,也决非那种暗藏手段的小人。”
   叶如诗极少听到这般称赞,韩山这一番话说得她心中极为舒畅。她盯了韩山半晌,道:“原来你不但功夫不错,眼光和胆识倒也有些。”“呛啷”一声收了长剑,扭头向外走去。
   韩山微微一笑,移身跟上。
   两人出了店来,叶如诗忽想到了什么,停身向韩山道:“你在此等我一会儿。”
   韩山便站定道:“二小姐早去早回。”
   叶如诗诧异地道:“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韩山道:“在下不知。”
   叶如诗道:“那你怎么让我早去早回?”
   韩山道:“该我知道的,我不问也能知道;不该我知道的,我问了也是白问。倒不如说一声早去早回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