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道:“狼这东西一般都是昼伏夜出,晚上方可见到,白天只怕不大好捕捉。”
   叶如诗一笑道:“我倒忘了这一点,那咱们就以捕狐狸为题好了。”
   韩山道:“这里的狐狸很多吗?”
   叶如诗道:“不太多,怎么了?”
   韩山道:“是,狐狸这东西毕竟不多见。就是专门捕猎之人,也肯定不会说抓狐狸就能抓到一只,更何况咱们两个对于捕猎并不太在行之人。若咱们在树林中转来转去见不到狐狸怎么办?”
   叶如诗见自己的提议一再遭到韩山质疑,不禁有些来气,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难不成我们以捕免子为题?”
   韩山微笑着点头道:“甚好。”
   叶如诗未料到韩山竟会同意,一时为之愕然,道:“什么?”
   韩山道:“我说二小姐这个提议很好!”
   叶如诗反应过来后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捕兔子又有什么好?抓一只兔子,能显示出咱们剑法的精要之处么?”
   韩山道:“抓狐狸也就未必能显示出你我剑法上的精要了。说句实话,不论捕捉狐狸还是兔子,比较起剑法来更考究脚步上的功夫。狐狸跑得快,兔子跑得也不算慢。从狡兔三窟这一成语上又可知兔子或许比不上狐狸,却也是一种很狡猾的动物。另外若想显示剑上的技艺,因为身形迥异之故,攻击一只小小的兔子也许更难一些。而且最值得肯定的是,兔子必然比狐狸多见,我们打猎有可能一天都见不到一只狐狸,但一天都见不到一只兔子的可能性毕竟要小得多。”
   叶如诗听了认为韩山这一番话也有一定道理,但仍有些犹豫地道:“话虽这么说,我却总觉得把咱们两个比剑较技之事用捕捉兔子来代替,未免太有些不伦不类了。”
   韩山道:“二小姐切莫小视了捕兔子。要知捕捉一只兔子听上去虽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常人若不用工具或设置陷阱就想捕到兔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是会功夫之人,也要视其奔纵出手的快慢以及灵活敏捷性如何方可确定他能否捕捉到兔子。能够准确地捉到一只兔子,不但需要极快的速度,极准的攻击更讲究身体各部位的配合,需要眼脑手脚并用才行。总而言之,我们也许不能认为谁捕捉一只兔子更快一些谁的剑法就更好一些,但以此来代替这场比试评定两个人的输赢,却并非全无道理章法可言。”
   叶如诗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道:“好吧,就听你的,我们去捕兔子。”
   她站起欲走时韩山起身道:“二小姐何往?”
   叶如诗望向韩山道:“你不是要去抓兔子以此定胜负么?”
   韩山微微一笑,道:“今日天色已不太早,而且你我又比了一日的剑法,均有些疲惫。不如回城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待明日再行比试,二小姐意下如何?”
   叶如诗想了想,道:“好吧。”
   韩山道:“那咱们这就回城去吧。”和叶如诗出屋到前面辞别浣虚师太,一起回了扬州城。
   一夜倏忽已过。次日韩山又出城向蒲云庵驰去。离庵不远时,韩山忽见叶如诗牵马正站立于前面路边,便过去下马道:“二小姐在此做甚?”
   叶如诗嫣然一笑,道:“自是等你了。”
   韩山望了望四周,道:“为何在这里等候?”
   叶如诗道:“今日咱们又不准备在庵中比剑,就不要打搅师伯了。我们直接去那林子吧。”
   韩山道:“好。”两人便一同上马,叶如诗领着韩山前行约一里多远,拐向北面一条小径,顺此小路来到了一片树林子中。
   选取了一处稍显开阔之地两人停了下来,在一棵树上拴好马后,叶如诗从她所骑之马的鞍前搭着的一个褡裢之中取了一把线香出来。韩山早注意到叶如诗马上所挂的这褡裢。以前并未见过,显然是今日方挂上去的。褡裢两头的袋子都极为鼓胀,不知装了什么物事。
   叶如诗将那把线香向韩山一亮,笑道:“看,我都准备好了。”
   韩山微微一笑,道:“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到。”其实他原本以为叶如诗还会在蒲云庵等他,打算到庵中觅些香来用,所以未加准备。
   叶如诗寻了一要枯枝将地上的硬土弄松一块,埋下两枝香后望着韩山道:“我们是一起去抓呢还是一一进行?”
   韩山道:“一一进行好了,留一个人在此看守马匹,以免出什么意外。”
   叶如诗道:“那么谁先呢?”
   韩山笑了笑道:“二小姐请先。”
   叶如诗也不客气,道:“好!”弯腰将一支香点燃,站起正欲走时,忽回头向韩山道:“你可不许偷看我马上的东西!”
   韩山想到叶如诗马上所搭褡裢,微笑道:“在下怎敢?”
   听韩山答应,叶如诗方放开脚步,奔往林中去了。
   待一炷香燃完,不见叶如诗回来,韩山便点燃第二炷香。如此一直到第四炷香约燃了一半后,叶如诗方提着一只兔子快步奔了过来。
   不待站稳,叶如诗便急不可耐地道:“我用了多久?”
   韩山将那半截香捻灭,道:“二小姐用了三炷半香的时间。”
   “怎么这么久?”叶如诗似有些不信,盯着韩山道,“可没有骗我?”
   韩山肃颜道:“在下若有欺心之言,教我天诛地灭!”
   叶如诗听了忙道:“好了!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谁要你发那么大誓的?”
   韩山又露出笑容,道:“在下只是怕无辜担上罪名而已。”
   叶如诗将兔子抛落在地,有些不满地道:“刺死这只兔子容易,只是找兔子误了大事。我在林中转了这么久才见到这一只兔子,可说时间都费在跑腿上了。若是我输的话,那就太冤枉了。”
   韩山道:“也许二小姐还要赢呢。”将那半截香交给叶如诗,又道:“二小姐拿好,若我也用了三炷多香时间,咱们便要看谁最后这支香长来定胜负了。”他在刚刚叶如诗插香之处并排插了四支香,点燃第一支道:“若这四炷香燃完我还未归来,那以后也就不用计时了。”纵身奔向林内。
   确如叶如诗所言,这野兔也并不是说见到便见到的,韩山在林中转了良久都未遇上一只。他计算着时间,寻觅之中终于看到一只小兔子正在吃草,便拔剑飞掷过去将之钉死在地,然后收剑提起兔子疾速回到叶如诗等他之处。
   韩山感觉自己用的时间和叶如诗相差无几,搭眼一看,却见所插的那四支香还有一支正冒着丝丝烟气,略松了一口气,向叶如诗道:“我用了多长时间?”
   叶如诗将那半截香捻灭后笑道:“你和我一样,也用了三炷半香的时间。”
   韩山微笑道:“如此便要看这两炷半截香哪一炷更长一些了。”
   叶如诗屏住呼吸,缓缓地将这两支半截香比于一处。看着这两支香,韩山不由一呆,叶如诗更是忍不住“咦”地叫了一声:原来这两支燃了一半的香所剩不差分毫,竟是一样的长!
   沉寂片刻,叶如诗突地一声欢呼,极为兴奋地道:“我们剑法一般地高,比剑的第一天晚上还心有灵犀般一起练了半夜的剑,现在换了这种方式来比较功夫所用时间却还是一模一样,看样子老天爷注定了要我们分不出胜负,永远战成平手,我们真是天生一对!”话音刚落,她猛然发现自己和韩山这般少年男女岂可说出“天生一对”之言?立时羞得满脸通红,再也不敢看韩山,扔下那两支短香扭头几步奔到一株大树旁停了下来。慌乱之中,只觉手足无措,双颊火热,心如撞鹿更是急跳个不停。
   韩山亦觉此事确实太过巧合,却又为叶如诗的言语感到好笑,知道她此刻正羞得无地自容,若过去搭话只会更增尴尬,便轻轻转过了身,走开数步放眼向林中望去。
   叶如诗待羞意稍退,回转身唤韩山道:“喂!”但她因羞意仍存之故声如蚊鸣,连她自己也差点儿听不到,更莫说相距七八丈外的韩山了。
   又唤了一声韩山仍是未听到,叶如诗不禁有些生气,仿佛忘了害羞般鼓足勇气大步走到韩山身后,道:“你聋了?”
   韩山转过身来,望着叶如诗道:“好像还没有。二小姐何出此言?”
   叶如诗不禁一笑,道:“那我连叫你两声你怎么不回答?”
   “你连叫我两声?”韩山聪明无双,联想刚才一下便明白了,微笑道,“我一时未在意,所以没有听见,还望二小姐且见谅。”
   叶如诗一挥手,道:“算了,我只是想问一下,刚刚捕兔子咱们双打成了平手,要不要再抓一次。”
   韩山直直地望着叶如诗,道:“在二小姐认为,我们分出胜负真的很重要么?”
   叶如诗一怔,道:“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韩山道:“在下的意思是,老天爷既注定了咱们只能永远战成平手,我们何必非要强分出胜负呢?”
   叶如诗显是未想过这一点,道:“我们不分出胜负?”
   “是。”韩山道,“虽然起初我们是以敌对的身分开始比剑的,但那只是误会罢了。相信过了这么多天,这误会一定早已消除,况且一再的比试一直都只证明我们的功夫不相上下,难分高低,那么我们就顺应天意做一对功夫一般强弱、谁也打不过谁的朋友,这又有何不可呢?”
   “做一对谁也打不过谁的朋友?”叶如诗细细品味着韩山这句话,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甜蜜的笑容。好半晌后她突地一抬头,看着韩山道:“你说得好像很有理呢!不过有一点,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咱们比剑的第一日你就想套近乎讨我的好,我说你若赢得了我我就和你做朋友。现在你又想来这一套。我问你,你打败我了吗?”
   韩山似有一丝无奈般,摇了摇头道:“没有。”
   叶如诗一摊双手,道:“即未打败我,那只好还做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