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凉凉,路上车灯闪烁着不同的光亮,我已来到餐厅门口,时间是七点四十六分。在外等了一下心情,接着便进到餐厅里,坐到预约的位子上,等待她的到来。
用餐的位子是在一个小型的包厢,前后各自一片桃木屏风,屏风上的图书很美,可是我对画不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它很美。
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味道来自我左方窗户上的香水百合,搭配着鹅黄色的吊灯,悠扬的萨克斯风乐声,如此的浪漫,我却怔怔地望着百合花,傻傻地想着:“花香飘尽,是不是就要枯萎了”
时间慢慢经过,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一分36秒,我细细地默数着,数得四十八下,她出现了。
她一如往昔穿着红色衣装,这一片红影乍现时,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带起一点小小的失望。在此之前,我已假想过几种她今晚出现时的表情心态为何,但是我又一次落空,她居然是有点愤怒地来到。隐隐之间,我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果然她一坐下便说:“很好,一次解决,省得日后又纠缠不清!”语气带着冰冷。
我的反应出奇地冷静。本来的我,就算不问清楚为何她会这般生气,也应该是一脸发怔的样子,但是我却没有,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因为我想起了枫红的一切,那段我最珍贵又难忘的回忆。
采萍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紧接说着一些有关雅婷之类的事,我没能听清楚,不是我忘了,而是我正沉醉在与枫红的那段往事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语声颇大地问了我一句:“你到底想怎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闷声不响的,到底把我当成甚么了?!”这时候,我才从回忆中被拉到现实世界。
我反问着:“等等子扬到底跟你说了甚么?”
她有点不耐地说:“哈,该不是他说了甚么话,你全都不知道吧?!”
“是的。”
她想不到我会回答这句话,呆了一下,突地大笑说:“很好、很好,那么我们也没甚么话好说了。”眼看她便欲起身离去,我赶紧拉住她的手臂,只见她递给我一双怒目。这个时候我也没啥好想的,于是便将子扬约她的经过说了一遍。
她听完后,总算信了我的话,又坐下来说:“那我就说吧,他说你要跟我讲雅婷的事,希望我别对她耍甚么手段!”她说到后来,语气又再度尖锐。可是我依然没有回她的话,我们就这么四目交接着,而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不同,只见她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此时,只剩下萨克斯风依旧吹响着。
隔了一会,这般的沉默籍由侍者端来的餐前酒给驱离。
她喝了一口红酒,对着窗外的夜色说:“这么看来,这次的约会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啰。你你到底算了,就当是一场餐聚吧。”
我知道她已发觉事情绝不单纯,但是她又不肯试着去触碰心中的假索。就在这样尴尬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子扬说的主动一事,立时脱口说着:“不是,不只是一场餐聚。”
她的心情平复的好快,淡淡地说:“你总算肯开口了,说吧,到底是为了甚么事?”
这时,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事物,伸到她的面前,慢慢摊开我的手掌,里面的东西,正是雯君学妹给我的信箱钥匙。原以为她会有激烈的反应,想不到她却好奇地问着:“这是要做甚么?该不是你要给我甚么东西,却又不敢当面给我,所以用上这种电影里的手法吧?!”
“你你怎么一眼就看穿这是信箱的钥匙?”
她的脸色迅速一变,虽然一闪即过,我已看到她的不安。只见她故做轻松地说:“没甚么呀,我也有信箱,所以就容易联想啊。难不成,不是我说的情况?
那你就直说吧,我很笨的,猜不出来啦。”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见她取出手机,心中突然一阵恐惧。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勇气,伸手一抄,便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同时帮她关上电话。
她发怒说着:“你干什么?!”
“我怕你会电话遁。”
她怔了一下,噗哧一笑:“我既然答应来此,就不会半途走人,你放心啦。”
我看着她的微笑,失神说着:“可是,有人也曾半途而废,而且这一废,差点就是一辈子,教我如何不恐惧?!”
她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接着将头一撇,现在的她,应该已经猜到我今天的目的为何。不等她的答话,我便说了:“凋零的只是一朵花,并非整个春天,这句话说的没错。问题是,我却一直选错了季节试问我的春天未到,而我唯一的花朵却失去了,这叫我如何不悲伤呢?!”
我一边说着这段话,一边注意着她的反应,却没想到,她一听完,便对着我微笑说:“是美慧不可能。嗯,你有她的钥匙,这么说来,是雯君和蕙恩告诉你的啰。”
我轻轻点着头,心中却没有任何想法。
只听她又说着:“呵,这二个小鬼,居然破坏承诺。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再瞒你,没错,我就是当年的枫红。现在你已得到证实,还有甚么话要说吗?”
“我”唉,在她的面前,我永远是如此的愚笨不堪。
乍见她这般轻松无所谓的语气,我的心着实凉了九分九,却没能想到她笑颜后的心情,到底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又听她说:“很失望,是不是?!你也看到啦,我我变了很多,已不是当时的枫红了,对于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假如你今天的目的是想寻回那份感觉,那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了,因为现在在你面前的人,不是枫红,而是卢采萍!当然啦,假如你是想怪我为何当时做那样的选择,那么我无话可说,我的确是有错。现在我人在这里,你想骂就骂吧。不过,请你在心中想着枫红而骂,并不是卢采萍哦!”
她每说一句,我的心就痛了一下。我好想对她哀求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可是我没这么说,因为就在我身处无尽迷惘与无奈时,我的脑海突地闪过子扬的“简单化”一词。忽然间,我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我慢慢地想着想着,甚至闭上眼睛来,只觉一片喜悦不断在我心中发酵。鹅黄灯下,百合花香,我的微笑在此时绽放无限。
我睁开了眼,坚定地望着她,柔声说着:“我真是笨透了!选错季节又如何?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遇到春天了。”未来与过去,全是复杂的;只有当下,才能简单地面对。子扬的话,我总算彻底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