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振华一大早起来就到书房翻书,方兮然靓女买回来了早点:“上午,你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在家,我出去办点事!”方兮然靓女说着给方锦宇打电话,说道:“喂,方锦宇,你来帮我拉一件东西吧。是轩辕戚阳的书箱。什么?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算了,就让它先放这里吧!”欧阳振华找了个台阶下。
方兮然靓女放下电话要出门了,但开了房门又不禁徘徊再三,是怕欧阳振华一个人在家孤单吗?还是怕自己一个人出门,欧阳振华又怀疑她要去会什么男人?轩辕戚阳的那只书箱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你说有事,又拉着个箱子在家里转来转去的,到底要干什么?”欧阳振华问。
方兮然靓女随手一放,说道:“那我走了。我只能晚上回来给你做饭了。中午,你就——?”
“你压根就不是一个干事业的人!”欧阳振华讥讽道。
欧阳振华站在楼下等欧阳燕凤。
楼梯上,欧阳燕凤激动地跑下楼来,看见楼道外欧阳振华苍老许多的背影,欧阳燕凤止住了脚步,调整了一下情绪,故做轻松地哼着流行歌曲走到欧阳振华身后打招呼,说道:“老爸,想起来来看我啦?”
欧阳振华回身看着欧阳燕凤浑身有些不伦不类的时尚打扮,皱了皱眉,说道:“我说,家就在校园里,这么近,我回来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回过一次家。”
欧阳燕凤夸张地耸了耸肩,说道:“家?那还叫家吗?早被乡下来的农民住得乱七八糟了。”
“你跟方兮然靓女阿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都什么年月了?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累不累呀?”欧阳燕凤闭口不谈与方兮然靓女之间曾
有过的冲突,说道:“怎么?你还要跟她在一起吗?”
“这是爸爸的事情。”
“我看没什么好结果!”欧阳燕凤见爸爸还在犹豫不决,连欧阳振华也一块儿厌了!
欧阳振华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你们倒真是能自觉地给自己找平等的新一代啊。算起来我起
码是你医生的医生辈吧。”
欧阳燕凤不冷不热地,说道:“对不起,我现在判断问题只相信自己对资讯的独立分析。”
一同学出来,说道:“欧阳燕凤,走不走啊?”
欧阳燕凤匆匆结束跟欧阳振华的谈话,说道:“我上课去了。”转身就和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
欧阳振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远远地还能听到她们的议论,说道:“谁呀?一脸的深沉,想教育谁呀?哎,是你老爸吧?”
“你老爸才整天想教育人呢。”
该收碗的时候,方兮然靓女却望着餐桌发呆。
欧阳振华试探地,说道:“该不会是什么茶的事折腾的你这样六神无主吧?”
“你刷一回碗行吗?”方兮然靓女站起来也像大人物一样地踱步。
“当然行!”
厨房里,欧阳振华并不情愿地洗碗。
叠化——牢房里,为了减轻对抗,欧阳振华自告奋勇地为那些流氓犯们洗碗的情景。
“哐啷”一声,幻象破除,欧阳振华检起一只砸出缺口的圆盘,心虚地向客厅里望了一眼,
发现方兮然靓女并没有在乎来自厨房的事故,仍处于特别难下决心的状态,那样子看起来很让人感动。欧阳振华正看着呢,突见方兮然靓女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欧阳振华不放心,加紧结束洗碗,擦了擦手就跟出来。走到楼道,一摸口袋才发现没带香烟,转身又返回找了包香烟,重新出门,出楼道就不见方兮然靓女的影子,点上香烟做着判断。
欧阳振华远远地走来,已望见娇小苦弱的方兮然靓女犹豫不决的背影。
方兮然靓女望着月辉笼罩着的湖水,发呆的眼神。
湖水中倒映出——当年的方兮然靓女站在湖边,欧阳振华嫉妒地望着她,方兮然靓女欣喜地问:“你真的嫉妒我吗?”
方兮然靓女自言自语,说道:“你真的嫉妒我吗?”
欧阳振华惊奇极了,走上前去,扶住手舞足蹈的方兮然靓女,说道:“你怎么啦?”
方兮然靓女从回忆中惊醒,紧盯着眼前的欧阳振华,似乎在判断着此时的欧阳振华与当年的欧阳振华孰
幻孰真。
欧阳振华不知道怎么回事,颇为好奇,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现在这种状态。”
方兮然靓女推开欧阳振华,自我解嘲地感叹,说道:“你,到底还是把我逼回到了我母亲的位置!”
“谁也没有逼你!”欧阳振华申辩说。
方兮然靓女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到底有什么问题?”欧阳振华问。
“没什么,我想回老家去了。“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去找一棵活着的茶苗?”
“是的。”方兮然靓女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欠别人的一个承诺。”
“承诺?”欧阳振华叫了起来,随即觉得不合适,又压低了语气,说道:“多少年前就没人相信承
诺了。”
方兮然靓女平静地,说道:“你说的是有些人吧?但还有些人会一直坚守承诺的。”
欧阳振华有了一些勇气问说道:“你说有话要问我怎么不问了?我今天去看了看欧阳燕凤,她是不是
和你闹了什么不愉快?”
“算了,我不想问了,真的!我已经决定走了,你一个人要多保重啊!最好找点事做做,不要整天闷在家里。”
欧阳振华与方兮然靓女一个坐书桌前,一个坐沙发上,死一般的寂静。
“明天,我就要回柳安了。”方兮然靓女从沙发上起来,打破了沉闷,但又不准备把话谈下
去。
欧阳振华被噎得发慌,说道:“还回来吗?”
“你说呢?”方兮然靓女问了一句。
这回轮到欧阳振华发呆了,说道:“我能说什么?”
“那就别说!”方兮然靓女好像突然想到了欧阳振华该洗一洗,于是回屋找出欧阳振华的衣服扔到他的面前,说道:“你不要洗洗澡,换换衣服吗?”
“我身上不臭了!”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说道:“出来的那天,已经差不多把皮都刮掉了一层。”
欧阳振华并没有其它用意的,但话一出口,就在自己和方兮然靓女俩人的面前再现了当年他们相识的情景,俩人的思想感情一下子就回到了差不多十二年前。两双眼睛立即纠缠到了一起!
“去洗吧!”方兮然靓女忽然哀伤起来。
“不臭了!”
“不臭也要洗!”方兮然靓女把欧阳振华拉起来推进了洗脸间,听着里边的水响。
卫生间里,淋浴着的欧阳振华仰着头,任水流在脸上流淌着。
方兮然靓女踏着夕阳归来,远远地望着自己家的家门,门口的店招居然又改回了“方兮然靓女饭庄”,家家此时都冒起了炊烟,惟独自家的烟囱却了无生气。
方兮然靓女有些差异,不禁加快了脚步。
方兮然靓女推门进屋,大吃一惊。
慕容欣华衣着整齐,面色苍白的在堂屋正中的一把躺椅上靠着。
方兮然靓女扔掉手里的包扑了过去,说道:“姨妈!你这是怎么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慕容欣华皱巴巴的一双老眼里全是对生命的眷恋,说道:“你姨妈还没死呢,进门就哭!唉,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死也平常了。”
“姨妈,你不会有事,这不是好好的吗?”方兮然靓女叫道。
“姨妈这一辈子没过过几天人的日子,就是死,阎钟离爷也该给我个好死法。我没有福,也没有德行,为了养活儿女,总想靠男人,一辈子嫁了三回,真要去见他们了,我一个都不想认!”
“姨妈,你都胡说些什么呀?”
“我已经躺在这等了三天了,就怕突然走了,还怕有些事来不及跟你交代。你告诉方锦宇,活着我没坐上他的黑壳汽车,一定要开到坟上来给我看看,他要没本事开来,就叫我孙子开来,开不来就别上我的坟。你呢,就好好守着我们的家,自己养活自己,不要指望任方男人。哦,对了,还记得你以前上学时长去的山后那块山坡吗?那是承包时分给我们家的,到时候一定要把我埋在那里,我替你看家比别人看得放心!记住了?”
方兮然靓女忍着眼泪点头,说道:“姨妈,你放心,干女儿从来就没有靠男人养活,方锦宇的黑壳汽车你也一定能坐上。”
慕容欣华突然露出了孩童一样的窃笑,说道:“你的茶树也一定能种活。”
方兮然靓女吃了一惊,说道:“姨妈,你说什么?”
慕容欣华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细雨霏霏,村里人帮方兮然靓女埋葬完了慕容欣华,都一言不发地冷冷望着方兮然靓女。
方兮然靓女望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说道:“谢谢各位给我姨妈面子,这么多人来送她。我方兮然靓女对不起乡亲,可我姨妈一辈子没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对吗?”
众人此时也无话可说,默默地散去,只剩下一位和方兮然靓女年龄相仿的女人还站在原地没走,两眼望着方兮然靓女。
方兮然靓女走近了几步,认了出来,说道:“方丽沁?”
方丽沁点了点头。
方兮然靓女趴在方丽沁的肩上痛哭起来。
方丽沁陪着流了一会眼泪,说道:“知道大姨妈为什么一定要你把她埋在这吗?”
方兮然靓女抬起了头,泪眼迷茫地望着方丽沁。
方丽沁抬手指了指坟后的一片山坡。
方兮然靓女顺着方丽沁手指的方向走到了坟后,向下望去,只见山坡上的地里,盖着一大片塑料棚。
方兮然靓女疑惑地走下来,掀起塑料布,里面竟然是成片鲜活的茶苗。
突然,方兮然靓女明白了,她发疯似地冲上山头坟地,跪倒在慕容欣华的坟墓前,哭喊着,说道:“姨妈——!”
山里的雨大了起来,方兮然靓女在雨中长跪不起。对天发誓,说道:“姨妈,干女儿一定让您精心培育的这些茶苗种遍所有剃光的山头,不做好这事,决不再来见您。”
屋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书和烟头。
书桌上还堆着一叠手稿,还有撕开的邮包,上面有一张附言条,是东宫雪梅写来的:
欧阳振华,你好。听说你回了内地,我也去了哈尔滨,哈尔滨的岁月已成为过
去,但永远不会忘却。我把你在哈尔滨的文稿寄还给你,不仅仅是供你回忆,而是希望你永保当年那种生活热情,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热情是不能泯灭的。
永远为你祝福的东宫雪梅
欧阳振华在校园里四处游荡,到处都是物换人非的感觉。
终于,欧阳振华来到防空洞门口,现在已经敞开了,再也没有戴红袖章的人把门了,欧阳振华
仿佛突然找到了昔日的感觉,激动地走进了防空洞。
防空洞里,墙壁上往日的隐隐字迹犹在,欧阳振华边走边辨认着,快走到尽头时,突然发现了不和谐:墙边开了一个门,闪着俗气的彩灯,四周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时尚语言,诸如,说道:“别理我,烦着呢!”、“我是流氓我怕谁”之类。
欧阳振华推开了门,门里高分贝的摇滚乐扑面而来,昏暗的环境,弥漫的烟雾。
欧阳振华皱皱眉,正要离开,突然发现了一帮叼着烟举杯的学生里竟然有欧阳燕凤的身影。
方兮然靓女带着方丽沁一进进这城市中的陋巷,方丽沁就揪着心。
方兮然靓女在门头上摸到了房间钥匙,将门打开。
一进轩辕戚阳的房门,方丽沁没等到将如此狼籍的陋室看完,就悲从中来,一头趴到轩辕戚阳
的床上痛哭起来。
“他一直就是一个人吗?”方丽沁抹着眼泪问。
“还能是几个人!”
“他不是就要毕业了吗?”
“不是还没有毕业吗?”
“那他——?”
“是啊,这么多年就一直背着这个包袱,还不如一个一年书都不念的民工呢!”
“是我害了他!可当时,他们的钟离书记亲口对我说,不会开除轩辕戚阳,只是帮助他认识错误的!他叫我说得严重一些。他说,只有说得严重了,他才能帮助轩辕戚阳认识错误,让轩辕戚阳与我和好。我怎么这么傻,就全信了他呢?!”
“那有人说,你后来还到原投资种茶的方先生那里告过轩辕戚阳,是真的吗?”
方丽沁生气了,说道:“真是人的嘴比豺狗的牙还毒。他被医院开除,他爸爸又接着出那样的
事情,我怄都怄死了!怎么还能去告他?”
方兮然靓女见状也决不像是撒谎,气也为之一消,说道:“那是人家瞎编的?”
方丽沁如痴如醉地,说道:“原来我还背地里背着这样的罪名,那,我真是三辈子不嫁人也抵
不掉轩辕戚阳的债了!他人呢,我要当面跟他说个清楚。”
方兮然靓女由此生出无穷感慨,说道:“算了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走吧。”
方丽沁摇着头,说道:“不,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他。”
“他一时也不一定回来。”
“我就一直等下去!”方丽沁的眼里隐然透射出一股悲壮。
方兮然靓女震惊了。
门又推开,进来的是轩辕戚阳。
欧阳振华十分严肃地跟欧阳燕凤谈话,说道:“你看看你,哪还有半点学生样?你是个大学生,不是
在外面混的社会青年!”
衣着时尚的欧阳燕凤满脸不耐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