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与方十五办一个合同,注明接收了他弃置不用的山地。”
“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他说他已经自动放弃了这块山地。”
“可你要用啊,再去包一遍吗?从他这里接受,他没损失,你不是少花了一笔钱吗?”
欧阳振华正色分析着。
方兮然靓女使劲点头,说道:“等我们种出了‘雾里青’,把海外经销权无偿给他,受人恩惠,总
要回报的。”
“第二,我考虑可以给科委打个报告,申请一下扶贫贷款。我查过了,因为你这里是革
命老区,真有扶贫贷款呢!”
“就这样种可以了!”方兮然靓女怕事。
“到5000亩,10000亩规模的时候,像现在这样种也可以吗?”
方兮然靓女可不敢想象,说道:“哪有什么5000亩,10000亩的规模?”
“你们县十万亩的荒山都有,你能把它们变成‘雾里青’茶厂……那你就不仅是大人
物,而且是著名人物了!”欧阳振华幽忧地说道。
方兮然靓女两眼放光,胸口起伏。
“贷款要申请吧?”欧阳振华问。
“要!”方兮然靓女响亮地回答。
“第三,为了方便工作,你最好给我和李教授下个聘书。不这样,我们就不好为你打工
啊。下一个课题我们已经确定了,就是‘雾里青’的标准数据。不然的话凭什么说你种的茶就是‘雾里青’呢?”欧阳振华将要办的手续文件再看了一眼一齐递给方兮然靓女。
方兮然靓女接过文件身体就晃起来,真想就这样扑到欧阳振华的怀里,但她没有这样做,并非她的毅力与尊严,而是欧阳振华说了这些话似乎很累,两眼茫然地看着远处的青山又不言声了,或者说灵魂又出窍了。
“又在想牢里的事吗?”方兮然靓女轻轻地问。
“好好的就会冒出来,怎么都难以放下!”欧阳振华似乎也很无奈。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兮然靓女到底想问过明白。
“在牢里,有一位老囚犯对我说过,让人受到惩罚的直接的表面的理由,往往不是真正的理由,而真正的理由,才决定了他必将受到惩罚,或者说自罚。老囚犯受罚的表面理由已经被赦免了,但他不离开监狱,他要为他以为的真正的理由继续完成自罚。算起来,我受了长达十四个月的监禁,表面的理由是卖掉抵债的汽车,这一点上,我显然是无辜的。那么什么是决定我必将受罚的真正理由呢?落魄时的愤世嫉俗?教书时的信口雌黄?下海时的标新立异?得意时的趾高气扬?破产还不够吗?十四个月的监禁!到底为什么?是“文革”时抄了医生的家吗?那时只有十来岁,充其量不过是凑热闹;是往一个当权派的脸上吐了唾沫吗?那是一个大哥哥教的。但监禁和诸如此类的惩罚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且肯定不是为了直接的理由!这一点我坚信不移!是什么理由呢?”
欧阳振华突然不说话了,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
方兮然靓女也不敢冒然开口劝慰,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他。
望着灵魂出窍的欧阳振华,方兮然靓女无言劝解,因为她只能感受到欧阳振华的痛苦,却无法确切地说道出欧阳振华的痛苦,更说不上怎么去安慰欧阳振华了。
李教授还在苦苦地寻找“雾里青”的数据。
欧阳振华面色焦躁地进来。
李教授跟他开着玩笑,说道:“又往我实验室里跑,干脆跟医院申请转专业,调到我们生物系来算了。”
欧阳振华没有心思开玩笑,气恼地,说道:“我看你这瞎忙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跟方兮然靓女她们用原始的方法劳作也没多大区别。象这么弄法,要做到猴年马月!”
“怎么了?”李教授才发现欧阳振华情绪不太对。
“我只是一心想着脚踏实地做些事情,怎么就诸事不顺呢。”
“款子还是弄不下来?”
欧阳振华摇了摇头,说道:“用什么方法来证明这就是‘雾里青’呢?!我在资料室也是翻遍了,就
是找不到记载中的‘雾里青’的数据。”
“可不可以开个论证会,编个数据出来?现在学术界瞎编的数据不是也很多吗?方况这是好事?”李教授做着与教授身份不符的建议。
欧阳振华楞了一下,说道:“老李,你可是正儿八经的教授,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刚才什么也
没听见。”
李教授满脸羞惭,说道:“好好,算我什么也没说。哎,你的讲座准备好了没有?我可是给学生把牛都吹出去了,他们可是翘首以待啊。”
“我还得进山去处理点事,然后就全心全意地做讲座的事了。”
方兮然靓女与农民们干得正欢。
欧阳振华和浑身是泥土的方兮然靓女就站在地里商量着。
“真是的,两介书生,忙了半天,也帮不上什么忙。”欧阳振华有些懊恼。
方兮然靓女安慰,说道:“挺好的,就这样做吧!我本来就没指望谁!”
“老欧阳,听见没有,你白忙活了!”李教授打趣欧阳振华。
方兮然靓女连忙解释,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别人的什么贷款不贷款的!”
欧阳振华捏着手里的茶叶,满脸忧虑,说道:“这到底是不是‘雾里青‘呢?”
方兮然靓女笑笑,说道:“你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好吗?我在村里对大家就是说种茶,50块钱一斤,也不亏本!”
欧阳振华摇头叹息,说道:“你真是农民。”
方兮然靓女和缓了一下,说道:“我怕你急嘛!”
“我不急,好吧?你就在这里50块一斤吧!”
“你这不是急了吗?”
“我急什么?”
方兮然靓女拉着欧阳振华不放手,诚恳倍至地接着,说道:“我觉得这段日子过得很好,你不是也不错吗?干吗非想着干什么大事呢?我记得老早以前你就说过,干大事要后台的!我们没有后台,也巴不着后台,一个人过日子,有饭吃,有衣穿,就是最好的!”
方兮然靓女说得自以为有理,欧阳振华则觉得方兮然靓女不可理喻,讥讽,说道:“有饭吃,有衣穿?这是什么年代的标准?我真服了你。”
“你肯定没服!《西游记》上是怎么说的?‘才嫌乌纱小,却把锁枷扛’,说的不都是人心不足的道理吗?如果国家真给了我们那么多的贷款,茶叶还不知道种得好不好,我可吃不下睡不着了!”
欧阳振华真服了,说道:“那你就真的这样种下去?”
“就这样种!”
“你真的就这么呆在山里了?”
“怎么不好?”方兮然靓女说着竟有了母亲当年之态,说道:“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
“你的觉实在是睡得太踏实了!”
“就踏实!什么怪梦也不做!实在不行就算绿化了山头,方兮然靓女饭店不是又开起来吗?现在比早先生意好多了,一天很能捡几个!有日子过的!”
欧阳振华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方兮然靓女发觉了与欧阳振华的分歧,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我已经想明白了,每个人自己的生活只能靠自己,你说是吗?本来新加坡的方先生要给我投资的,但我拒绝了。好了,乘天还早,赶紧吃个饭回去吧,你不是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忙吗?去忙吧,不用再管我这了。”
“我这一走也许就不再回来了。”
方兮然靓女忍着泪点点头,说道:“这我早知道了,走吧,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