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挡住了一大片晴好的阳光,她透过那枝枝密密的缝隙,伸出一只手臂挡住眼睛,但是,碎碎的光点照在脸上,慢慢的竟然也挥散了她心底的几片阴霾。
“这几天,能够陪着我吗?”
右手边,李远哲低沉着声音问道,本来是三人并行的队伍,当她回过头的时候,恍然间,好像是看见了染慕的背影,有些佝偻,说不出的悲伤。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他的时候,才发现,李远哲消瘦了很多,原本他就是精瘦的,白皙的脸上还有些血色,此时看他的时候,白瓷如玉的脸上竟然白彻的有些病态,这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是不是生病了?”
他微微笑道“我还没有那样的大意,这个节骨眼上面,哪敢再去生病啊?”
他向着染慕走的地方,暗暗的,嘴角勾起,看见韩思蓓紧张的神色时,不得不再次重申“我真的没事,倒是你……”
她听得出,他有些愧疚将她独自放去黑云山涧洞,但是,想到自己性命的问题,她便轻轻的摇摇头,笑容满面道“我没事,幸好这一路上有着染慕的照顾,不然,我倒是真的会失了小命。”
他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但是,一瞬间的变化比树叶摇晃还要快,点点的碎光照在他金色耀眼的头发上面,泛着金色亮丽的颜色,她知道他一直都是喜欢栗色,不禁有些困惑道“你的头发怎么染成这个颜色?”
他有些无辜,眨着眼睛看她,一只手又摸向自己的发丝“怎么了?不好看吗?”
她装作认真的点点头“没有以前的善良。”
他翻白眼“我就知道你的审美观。”
她愠道“我的审美观不好吗?你这样真的就像是街头巷尾的小混混一样啊。”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的我可能连街头小混混的能力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的婆婆妈妈了?”
“什么婆婆妈妈?我不就是把头发弄了个金色吗?”
她瞪道“你这个造型就是典型的小受。”
“小受是什么?”
“阴阳人。”
“……”
“不说话做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
“打不打赌,你能一辈子不说话吗?”
“不赌。”
“切,胆小鬼。”
“……”
“你又干嘛?对我有意见吗?”
“没有。”
“那你盯着我的脸干什么?对我的脸又意见吗?”
“没有。”
“……”
看向她“你愿意一直跟着我夺回凡尼斯国吗?”
阳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她似乎也看见了自己的心底的某个地方慢慢的融化了,迎来了契合黑暗很久之后的光亮,整个胸腔说不出的感觉,一颗心都在微微兴奋的跳着。
“扑哧。”她一下子笑了出来,接着又用手臂捅捅他的背“我们的对话好搞笑哦。”
“……”
“喂,你别走啊,等等我嘛。”
树枝摇晃了一地的碎影,光圈韵动,闪烁着非凡的美丽,点缀着青草的地面。
阳光微斜,照出了一个身影出来,飘荡在空中的黑色面罩,他背紧紧的贴着树的表面,头无力的靠在上面,两行清泪湿透了那黑色的布巾,失了颜色,湿了碎心。
感情的世界中,永远没有三个人,有的只是另外一个人支离破碎的身心,一切已经陷了进去,怎么办?怎么才能离开?
爱情真的这么让人痛吗?
这天,他们共忆往事,有着说不尽的话。
“还记得,我曾经在这条路上经常被人欺负呢。”
长长的直道顺着一路的落叶变得那样的蜿蜒,就像是盘虬了数百年的蛇身,神秘的曲道阡陌延伸进了旁边的林子。
他们来到了特罗斯学院,她知道了,早在南破国炸毁教学楼的时候,女皇陛下就已经下令遣散所有的学生,这才得以保住这么多贵族门后的莘莘学子们,她不禁叹道“物是人非,感慨万千。”
李远哲看着她略有深意的侧脸,心中不禁落了一拍,脑海中,回忆起了开始见到韩思蓓时的情景,咬着一口的鹅毛,毫无形象的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在那样的险境面前,依然用那样纯真无邪的眼瞳看着他们,就算明白了明争暗斗,她也不会多花心思去理会,此时,她微微泛着金光的脸庞,似乎被一大片绒绒的光辉包围着,变得如此的梦幻般,美丽的不可方物,但是,当初的纯真却在那些事情中慢慢的埋失了身影。
“思凌,可以告诉我你在黑云山涧洞中发生的事情吗?”他轻轻的问道,到现在,她都没有把地引石交出来,每次提到的时候,她总是一带而过,他知道,她是在害怕,他在怕他,若他拿到了地引石的话,那么她的价值就没有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笑了,但是,却微微的泛着苦涩的意味,他只是在担心她而已,仅此而已。
“黑云山涧洞……”她的目光有些涣散,迷茫的看着远方,薄唇翕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我活着出来了,不是吗?”
在下一秒,她便绽开了笑颜,余光略微的扫过四周,最后回到他的脸上,眨眨调皮的眼睛“你说,在这么多人面前我是不是应该装出贤惠淑德的样子?”
他知道,除了他们两个人在这边,暗蔽处自然是躲着南破国的监视人员。
他风轻云淡的一笑,微微挥了下手,本来隐身于灌木丛中的绛红色的南破国人员就被一群黑衣啪啪几下,扔了出去,还没有等她来得及看清楚,那黑衣的衣摆一闪,便没了影。
他看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回过头看,就见到他笑颜在阳光下晃的有些明亮,一时呆住了,心中更加是汹涌澎湃,从前,她是多么希望可以永远见到他的笑容,那样甚至可以融化时间一切的微笑,一直是她心中想要追求的啊,现在,就像是一朵迎阳的向日葵,她失了心神。
直到他微微的闪过神,一道刺眼的阳光直直的照在了她脸上,晒得她本来就微热的脸庞更加的发烫,她转了个身,有些羞愧难耐的背对着他。
“名流国已是我们的同盟军了。”他叹了一口气。
“名流国?”她皱皱眉头,六国的历史,她在课堂上面都学过,相传名流国是女子打下来的天下,巾帼不让须眉的女皇陛下执掌权倾朝野,当时的国强繁茂就连微微有些实力的南破国也退让国境几丈之尺,女皇和蔼亲人,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将军事,科技运用的如顺股之流,吞并其国蓄势待发,却不知一场无由的害病,这位年纪轻轻的女皇撒手人寰,从此,名流国易主,想想已是几百年的光阴,除非几位突出的君王有了建树,其余的无不是吃喝玩乐,几番轮来,名流被人贬了又贬,现在已经画地为圈,一点点的池城,而如今的国王更加是与世无争,但是这个社会决然接受不来这样心胸的人,何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名流国遭遇过无数次南破国的强势相逼,皆是由凡尼斯国发动人马相救于一臂之力,但是,当时的帮助是因为凡尼斯国有着足够相抗的实力,也是因此,他们才会招惹上了凌风,但是,现在看来,名流国的实力明眼人都看得出,破股相当,无半点相援的实力。
“你确定吗?名流国可是连当初的凡尼斯国的一半实力都没有。”
“我只有赌上一把,或许,这次会赢,但是,如若不赢,那便是凡尼斯国永无翻身之日的后果,想想凌风的为人,他可能放过我们国家的任何一个皇储吗?他必定会斩草除根。”
“现在的皇储都在哪里?”
“全部都在凡尼斯国宫殿,和我母亲关在一起。”他冷笑“凌风此次让我前来,就是想控制住我这个最后唯一的皇储之人,只要我来了,那么,凡尼斯国便如同它手中的蚂蚁,随时有兴致,他便会踩死。”
“不是还有签约的限期吗?”
“如若逾期便自动归为南破国所属领土,这只不过是字面上面冠冕堂皇的词句而已,真正这张协议能够放在全国的人民面前吗?因为我一个遗落,他就有些慌了,一是怕我有别的办法搬救兵,二便是畏惧我手上的暗影队了。”
韩思蓓知道了,但是脸上不尽的疑惑“那你还来做什么?”
他自嘲的一笑“他以你相逼。”
她这才恍然大悟,当初就是想不通,在史料馆为何凌风会那么快就出手,依她的推断,凌风如果想从她这里得到地引石,知道她的脾性,一定会慢慢的耐心候着,他之所以那么快出手,刚刚好他们想要出门的时间和李远哲来的时间不约而合,答案出来了。
比起地引石和一张看不懂的记载,他更加恐惧面前的现境,李远哲的实力他了解,就算是手中孱弱的几乎没有价值的筹码,他也会在运用得当的时候立刻钻时机逆转乾坤。
“那你就来了啊?”她听到以你相逼的时候,心里不禁落了一拍,脸上不禁有些烫。
谁知他并没有回答,反而揶揄道“你脸红什么啊?”
她赧颜的瞪了他一眼。
他更加得寸进尺了“喜欢我吗?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她倒吸了一口气,藏在心底那么久的秘密被他以玩笑的方式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她不禁迥然的大怒,蹬着脚,她道“你这个自恋的家伙,怎么现在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收敛收敛?”
他不怒反笑,眼神闪烁的看着她,说不出的意味,就像是一弯清冽的水波,潋滟着水光山色,变得那样的深邃,让人不小心就旋身掉入其内,褐色的瞳孔印着枝密繁茂的影子,她沉迷了,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将自己的迷恋全部公布在他的眼眸触及之处。
“我知道有一个办法。”
她敛下心神,静静的与他屏息而立。
“怎么说?”
“此时,虽然南破国的实力强大不容忽视,但是,一国之主毕竟只有一个凌风而已,加上他现在神印的事情烦心,这样的空隙我们完全就可以加以利用。”
“怎么利用?”
她继续道“现在的凌风以为你会找救兵起义争回凡尼斯国,他只会把所有的军事力量和重心放在凡尼斯国,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他是南破国的君主!”
他惊叹,聪明如他,此会不明白她所述何意?
一边要顾着凡尼斯国的余党卷土直来,一边还要守着自己的领土。而他的南破国现在就内部军事空虚了所有的力量,这样的乘虚而入完全就会打破他大盘全胜的铁定律,这样一来,不说击溃他所有的实力,毕竟像南破国这样积蓄几十年的力量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挥手如土的,只能削消一部分的。
他满脸笑意的看着她“韩思蓓,你怎么知道?”
她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她是集两个世界的智慧于一体啊,她好歹学了几年的三十六计,虽说没有这种条件,但是分辟出捷径就行,这个世界,只要成功,付出什么都怎么样呢?
她现在在心里有些鄙视自己,当时在史料馆的时候,她口口声声的大骂凌风贪欲过旺,后果不会好到哪里,现在回念想想,自己岂有不是这般的?表面上罩着一层为生存而万不得已,方法却是和他们一样的,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呵呵,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会有报应的。
“唉,李远哲,我们晚上去雪顶山看星星吧。”她遥遥的望见很远的天边那高高渺荡的山,一脸的兴奋。
“不要。”
她怒“干嘛不要?”
“就是不要,我要睡觉。”
“唉,听话嘛,跟我去吧。”
“山上冷。”
“那你多穿件衣服。”
“…”他转过头来看她,见到她眼眶中仿佛泛着星星般的光芒,动动嘴皮子“…不要。”
死面瘫。
她在心里念念的骂道。不过一会儿,又露出狗腿的笑脸“好啦,我请你吃东西。”
“……”
繁星如钻,点烁其上,深墨色的天空就像是人间的闹剧拉上了收尾的幕布,渐渐的,鸟虫蛙鸣声在风中传入人耳,不一会儿又在空中飘荡开去。
烟波浩渺,缭绕在半山腰的雾气在清亮的月亮下,就像是喷薄而发的剑戈,带着不可避免的进攻之姿,整个山顶更加的寒冷了,风呼呼的往上面吹。
她的眼眸在黑暗的遮掩下,像是坠落海波的流星,眨了眨“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脑残。”
她黑线,不至于吧,不就是让他陪她赏个月亮,看个星星吗?斜眼看看他一直眉头紧蹙的脸,轮廓鲜明在月光下泛着冷色调的银光,整个人的侧面都像是踱上了上好的釉色,变得那样的刚毅,在弯弯的月色下,却又不失柔和。
瞥了下嘴巴,她低下头去,自己都快要死了,他就不能陪陪她?
“那我下次就让染慕陪我来,至少旁边站着一个不说话的人都比损我的人好。”
他脸色更暗,好像云层都跟着他的表情变换,云朵渐渐遮住了亮堂堂的月亮,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的李远哲再生气,至于为了什么……切,小气的人。
慢慢的风推浮,月亮又露出来了,星星如散落在棋盘上面的如玉珠子,银河相横,一弯烟波在其中穿行,无际的夜空,就像是一个黑洞,将人全部的思想都吸了去,他们安静的看着天空。
弯月如勾,四周都是碎钻泼地的星辰,美不胜收。
她指了指拖着尾巴快速飞过去的流星道“许愿许愿。”
他哼了一声“你还信这个?”
“怎么不信了?”她眨着迷蒙的眼睛看他月光在她的眸子中柔和的像一弯湖水,悉数蔓延。
他撇过头去“流星为何走那么快?它背负了人太多的愿望,一道划过,速度虽快,却也是有影的,都像你这样的许愿,它才会走的这么快。”
“太多的心愿,会不会有一个实现啊?”
他冷笑道“当然不会,天不成人事,不管是谁,这只是一个形式,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不信。”
韩思蓓看着他“那你为何开始就相信神印威力的存在?依你刚刚那番话,定是鄙视迷信,可是为什么还要相信本就虚幻的神印?”
“你所处的那个世界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文明社会,提倡科学,但是,科学又何尝不是一门迷信?当你深信一样东西没有扭转余地的时候,你就是迷信,我们都是在迷信,只是对象不同罢了,你们的时空是处于六大时空最中心的位置,你不知道,每年空间与空间中都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空间,当这些小小空间渐渐长大了,就会形成破裂,一旦破裂,那么里面本来就封锁的一切都会跑出来,来到其他大的时空,这种力量不是我么所能控制的,你的思想只是局限于你们的小小世界,却不知,每个时空都是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她第一次听说过这样的论点,不禁惊讶道“那么我们所说的仙人妖魔世界都存在?”
“当然存在,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在哪个空间。”
她抬起头看向那弯月亮,静思月,她死后会冲破这个空间吗?回去属于她的地方?
“李远哲,我们时空有一种传说,人死后会化成美丽的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天上的繁星似乎闪烁了一下。
随着她话的停顿,她慢慢的调回头,静静的望着他“你相信吗?”
我喜欢你。
在黑云山涧洞的时候,她就对他说过,她一直逃避,不想要答案,但是,以后,她真的能够在黑夜中,眨着眼睛看着他与自己心爱的女子携手共度此生,心中不会悲伤吗?
“我相信,那时,我们还是这样的相依偎,我庆幸你说的不是化作云。”他紧紧的在黑暗中握住她的双手,灿若星子的眸子与她对视“云的飘荡,越来越远怎么办?”
她激动的回握他的手,贴着肌肤的感觉像是一温暖水缓缓的流入心间,融化了心中一直不敢面对的寒冷,他是在答应自己,他在乎自己!
“思凌,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就如夜空一丝烟淼,轻如蝇蚊,却在她的耳边重重回响。
她狠狠的点点头,生怕他的话会很快的随风飘去,再也寻不回。
慢慢的对视间,他缓缓的靠近她,风在她耳边吹过,撩起青丝与他的交缠,似乎再也分不开了,就这样在空中轻舞,永远不罢的舞曲。
她的心跳加速,看着他美丽的眼瞳,那迷人的水波敛动间,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呼气,温热的感觉扑打在她的脸上,不禁,赧羞的脸颊又红了一层。
他微微勾起嘴角,那薄如蝉翼的睫毛贴着她的皮肤引着她阵阵的微颤,他的嘴唇贴上了她的,两人气息溶为一体。
月光如水,一泻而下,碎银撒地,顷刻间,世界万物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只有两人紧贴的心跳,维持着这个世界的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