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几日不见孙翠儿,不知道这个跋扈的丫头有没有想自己。现在神弩既成,秦岳总算有了空闲时间,在第二天吃罢早饭以后,就去看她。
手中提了刚打的新鲜野味,秦岳直奔刘府后厨。这里的厨娘、厨丁早和他熟了,又知道老爷夫人就好他这口,不用禀报,当即如数点收了,开出单子,直接让他到账房去领钱。
怀里多揣了几两银子,秦岳心里美滋滋的。他一步三晃地走着,前脚刚迈进通往内院的小花园,正打算找个在此地把守的小厮,把孙翠儿叫出来相会,却碰巧见到她和几个丫头,正咋咋呼呼地朝这边奔过来,手中还擎着个用竹竿绑着的网子。
秦岳一看这阵势,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刘老夫人素爱调雀遛鸟,刚才一支她素来喜爱的绿鹦哥儿遛出笼子,这侍候老夫人的孙翠儿,正带了同院几个丫头满园围捕来着。
乍见秦岳,孙翠儿高兴异常,立即喜上眉梢,却也俏脸作色,劈头就是一句:“你这鲁汉子死哪儿去啦?十几日不见踪影,知道心疼人不?”说着,她把手中捕鸟的网子,塞与旁边的姐妹,伸出纤手,狠狠拧了秦岳臂膀一把。
秦岳没想到这孙翠儿怨气如此竟然之大,当即愣了一下,傻笑一声:“呵呵,我这不是来了吗?刚才,打了几只肥獐送到府上。现在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有?”他说着,伸出手作势把孙翠儿往怀里揽。
“哼,人家能有什么需要?”孙翠儿拿手挡了他一下,怒气渐消。却也埋怨地娇嗔了他一眼,媚眼如丝道:“只是,你这鲁汉子再不过来,人家身上痒处可要发霉了,难道要姐儿自己解决不成?”
这话说的过于露骨,秦岳听了只是傻笑,旁边几个丫头却立即羞得面红耳赤。她们都比孙翠儿小上几岁,哪曾想到这个平日和自己好的不分彼此的翠儿姐姐,竟然当面说出闺阁里的话来,几个人围在一起,“嗤嗤”笑着嘀咕,取笑孙翠儿“真不知羞!”
可是孙翠儿却毫不害臊。这南宋初年,虽有兵祸横行,百姓多受赋税劳役之苦,可思想枷锁,比后代不知轻松多少倍。虽然也是男尊女卑,也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陈规陋习,可是男女之间,也并非谈性色变,更没有太多像缠小脚、给寡妇立贞洁牌坊那样,极尽折磨女人之能事的恶俗。那女人对于闺阁之事可是相当开放的!
这孙翠儿自小就跟着老夫人做贴身丫头,早听惯了府上男女间的艳事。在她认为,在自己男人和小姐妹们面前,即使再露骨点也不过分。不过,仍然嗔怒着回头笑骂一句:“你们这些臭丫头,哪里懂得大人们的事了?还不去捕那鹦哥儿,小心追丢了,老夫人着我撕烂你们小嘴!”
听她这么一骂,那几个丫头还真怕老夫人怪罪,又嘻嘻笑了几声,赶紧追那鸟儿去了。孙翠儿又观秦岳仍在一边站着傻笑不已,又狠狠瞪他一眼:“还不过来帮忙!”
秦岳也早就看的摇头不止,那红嘴翠羽的鹦哥儿飞的甚是灵巧,在五六米高的十几棵树的枝桠上,啁啾着蹦来跳去,几个髫髾的丫头,手忙脚乱地拿了网子在后面追着,却总也赶不上趟。见孙翠儿招呼自己,秦岳马上答应一声,道:“这有何难?”
他上前几步,挥手止退了那几个小丫头,随手在旁边柳树上折了段树枝,然后,不慌不忙地挽弓搭箭。只做个姿势,那段还带着新生柳叶的尺余长的柳枝,便“嗖”的一声,朝那只鹦哥儿弹去。
那些丫头本来指望秦岳力大速猛,用着网子得力,见他上前帮忙,立刻松了口气。可谁知这莽汉子,对那网子看也不看,直接折了段树枝,对那鸟儿抬手就射,立即吓得齐齐“呀”的惊叫一声。孙翠儿,也马上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这金贵的鸟儿,被秦岳射杀了或者伤个好歹,叫她如何向爱鸟如命的老夫人交代,可此时,已经阻止他不及。
随着那支柳箭射中那鸟儿后,又变戏法般地倒飞回秦岳手里,那只正雀跃不已的鹦哥儿,也立即从枝头急速掉落。看的孙翠儿和那些丫头,也好似自己坠落一般,又“啊啊”大声惊叫几声。
可谁知那鸟儿掉的急速,看着好似直接栽下来一般,距离秦岳手上两尺高的地方,却又忽然快速扇动翅膀,随即,扑簌簌落在他的手里。即使被秦岳立时夹住爪子,飞动不得,翅膀却兀自扑扇不已。那活泼泼的情形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看的那些丫头纷纷拍手称快。
秦岳用手指向那鸟儿做个捻儿,得意地哈哈一笑:“我这柳箭有这些柳叶减速,射过去,顶多只触动了这鸟儿的羽毛而已。那里会伤着它!姐儿们只管把它送还老夫人,出了问题,唯我秦岳是问就是!”
那些丫头都惊叹于秦岳箭法了得,那柳箭更是射的神乎其神,个个啧啧赞叹不已,还都说翠儿姐姐得了个有本事的郎君,让孙翠儿听了咯咯傻笑不止。早有一个丫头,小心地用笼子装了那鹦哥儿,几个人忙着回禀老夫人去了。
孙翠儿高兴的喜形于色,见那些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去的远了,立刻上前几步,对秦岳笑嗔道:“哼,你这汉子倒也并非全无用处!”
她又媚笑着睨了秦岳一眼,温声道:“这些天不见哥儿身影,真想死人了,快跟我来吧!我那厢房里还有老夫人赏赐的点心……”说着,她拉了秦岳,转身就走。
秦岳见这丫头甚是黏他,心里快意,倒也调笑她一句:“哈哈……待会去了厢房,除了吃点心外,咱们还干点什么?”他说着,逗弄似的捏了她小手两下,坏笑不已。
孙翠儿见他使坏,大家都清楚的事儿,非要她说个明白,当即要嗔骂他一句,狠狠拧他一把。谁知,她停住脚步,刚转过身来,却听见院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哈哈,好一对卿卿我我的小儿女!即便老夫看了,那也羡慕的紧啊!”
豪迈的声音响起,一个长的甚是修伟、留着三捋柳须、身着员外服的老者,当先从院外走了进来。正是这刘府的主人——刘员外。他身后,还跟了两个青衣歪帽的小厮,肃立一旁。
这刘员外一向道德高隆,人品豁达不说,对下人也甚是和气,孙翠儿倒也并不惧他。此刻,见这老爷子竟然笑话自己,立即羞得脸红心跳,不依娇道:“老爷……”然后,把小手拢在身侧,恭敬地福了一礼。
刘员外听了,捋着胡子又是一笑。秦岳初见这位平日高高在上的封建地主,竟是如此平易近人,倒也执礼甚恭。当下抱拳拜道:“小人秦岳,拜见刘老爷,刘老爷安好!”
刘员外上前把秦岳搀扶起来,朗声道:“秦壮士勿需多礼!哈哈,不瞒秦壮士说,老夫早在院外站了一会儿,秦壮士箭法着实了得,说是出神入化也不为过!”
原来,这小花园的院墙,是镂空垒砌的。即使人在院外,里面的情形也能一览无遗。这刘员外甚是孝顺,这趟过来,本是过来拜望老母的,却正好把秦岳刚才柳枝射鸟的一幕看在眼里。上次秦岳送的野味,让老母的寿辰办的前所未有的风光,他早就有心见见秦岳。现在一见,果然箭艺不俗,当下好感倍增。
秦岳又赶紧行了一礼,谦逊笑道:“刘老爷缪赞了!秦岳本是山野村夫,那箭法也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倒是上次老夫人寿宴,秦岳无端受了老爷重赏,翠儿想来在府上也受老夫人和老爷照应有嘉,秦岳应该多谢老爷才是!请受小人一拜!”
秦岳深懂以退为进,礼多人不怪的道理,这次,还真的多少得了刘员外的恩情,知恩便报。说着,他就要恭敬地拜倒于地。
刘员外果然赶紧伸手拦住了他。又笑了一声道:“秦壮士言重了!上次些许银钱小事,不必再提!还有小翠也素来伶俐,照应高堂起居,甚是体贴周到,受到重用也是应该!”
接着,他又沉吟一声,向着秦岳正色道:“那么,秦壮士有如此神奇箭技,是否愿意在府上做个护院武师?不瞒秦壮士说,我刘家虽然薄有资财,却也大多受了祖上荫庇,老夫不才,也不敢使之稍损。如果,秦壮士能答应老夫,我刘家必不至于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