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一开始我还和周鱼儿闲聊来着,后来见她有点困意,哈欠连天,于是跟她说:“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她是真困了,于是跟我嘟哝了两句就毅然而然地靠着椅背睡着了。我静静地看着窗外,回忆着自认识范渊来发生在我和他之间的那些事,感觉很温馨很甜蜜,嘴角甚至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过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火车到站了,我们随着众人来到支教的学校,我把房间收拾好,和周鱼儿、陶朗出去吃了顿饭后,回到住的地方就拿出手机给范渊打电话报平安,他倒是接的挺快的,接通后声音很低地问我环境如何,住的地方怎么样,我说一切都挺好的,然后就跟他说了说路上的见闻,他倒是很乐意听。
说了半天之后,他又嘱咐了我一通,还说要是他后天有时间就会过来一趟的,我乍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不得了。再然后我就挂了电话,之后的好半天里,我都拿着手机一个人在那乐,连陶朗叫我都没有听见。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有天夜里,陶朗突然发起了高烧,我急忙送他去镇上的医院,等终于把陶朗安顿进病房并给他挂上水之后,我突然觉得很闷,于是就去门口走走,结果就看见医生和护士不断地来来回回,脸上都很焦急。我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煞是奇怪。然后就听见有人问他身边的人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干嘛的呀,院长亲自出动,把我给叫过来了。”他旁边的那个人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上面的电话,哎呀,别说那么多了,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不到一会儿,我就看见林尧所在医疗队的全体人员都赶到这了,好像说是要把他送回市里的医院。然后我就看见躺在担架上的林尧紧闭着双眼被抬上了车。此时有几个女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哭着议论道:“你说林师兄明知道自己有这么严重的病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地跟我们来这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另一个说:“我真是太震惊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有人看见了我,似乎还认得我,走到我身边跟我说:“咦,陶学姐,你也在这?要不要一起走?”我摇了摇头说:“你们走吧,我儿子还在这输液呢,我得看着他。”
距离那天之后,我生活恢复平静。陶朗在那晚输完液后第二天就痊愈了,之后他就不再天天想着在外面疯了,而是在镇上呆着,有哪个小女孩题不会他就在旁边悉心教导,然后镇上的小男孩就都不高兴了。范渊之前告诉我说他要去纽约看妈妈就来不了这了,因为他母亲病重,我很体谅地说让他别担心我,安心去纽约吧,他去了纽约之后因为我的手机被摔坏了,于是就打在了周鱼儿的手机上,然后每晚定时给我打电话,俩人不聊上几个小时就不肯挂电话,这个行为让一心想给任少煲电话粥的周鱼儿很是气愤,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范渊跟我说他妈妈是老毛病了,可是老人家不舍得让他回,所以他只有再在美国待一段时间,我听了之后柔声对他说:“人老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你多陪她说说话就好了。”他笑着说:“我们家老太太跟别人可不一样,她现在一门心思琢磨着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说完把话题一转,问我道:“李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呢?”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结婚虽然我也憧憬过,可是我并不想让它来得太快,我需要一个充分的思想准备过程。他见我沉默于是又轻轻说:“我们家老太太想抱孙子了,做梦都在想呢。”
当时正是下午一点整,我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我心想这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冬日好天气,而此时电话那端的范渊正认真严肃真诚地跟我求婚,我很久都没说话,他也不说话,一直等着,直到我听见那边有人问他:“这是在跟谁打电话呢?”他说:“你儿媳妇呀。”然后我没顾得上说声再见,周鱼儿的手机就宣告罢工,没电了。可是刚才范渊的那句“你儿媳妇”深深地把我的耳朵给烫住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们的活动按规定已经结束了,和那些孩子们告别时,几乎所有人都流泪了,我没有,周鱼儿也没有,我是觉得一个星期虽然有感情但是还没深到那个程度,而周鱼儿看得更洒脱,她说,没事,终有一天,缘分来临时我们还会再相聚的。
在回去的火车上,周鱼儿问我:“我好像听说林尧他们也来这了是不是?可是他们才呆了几天呀?这就回去了,也太形式主义了吧。”我听到她这么说一时神游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就是呀。”
这是这几天来我第一次允许林尧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突然想起什么,然后问周鱼儿:“你说要是一个人肺癌晚期了还有没有可能活下去了?”
她明显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于是呆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高兴地说:“你知道吗?你这总算是问对人了,我前两天才看了一部小说,那上面就说男主角后来得了肺癌,最后没几天就死了,所以那个肺癌晚期肯定是活不了了,只能说时间早晚而已。”
我顿时就觉得心里凉了半截,呆了半天,最后机械地点头说了声:“哦。”
我回到学校后前几天还是风平浪静的,我也一直尽量不问不打听关于林尧的事情,可是谁知道我不去找事,事儿自会来找我,第三天上午我在学校东区的茶馆里见了导师,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可是刚站起身,就看到韩晓晓怒气冲冲地冲到我面前说:“陶李,你可真狠心哪,他都成那样了你还能坐这喝茶。”
我没理她,绕过她往门外走去。她跟在我后面不依不饶道:“你知不知道林尧已经活不长了,他已经持续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你却看都不看……”
此时我们两人的举动已经引起这个茶馆里人们的注意,我毫不在意地迎着众人的目光大步走出去。她快跑几步跑到我面前,把我拦在了门口,她甚是激动地对着我说:“陶李,你能不能去看他一眼,就一眼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于是干脆打断她说:“没问题,我过两天回去看的,不过现在还请你让让好吗?我要赶路。”
她突然好想不认识我似的瞪着我说:“你刚刚说什么?”
我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说:“我说,请你让让,我现在急着办事,赶路,很着急。”
话音刚落,就毫无防备地被打了一巴掌,左脸。韩晓晓举起打我脸的手并没有放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了,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自己病得厉害却还要坚持去参加那个医疗队么,那是因为你在那里,他这几天躺在病床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可是陶李,你说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的良心去哪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喜欢你,为什么都要死了还……”
我用巴掌把她的话给打断了。她显然没料到我还会给她打回去,当即愣在原地。而此时茶馆里的其他人也都静静地看着我们,我在韩晓晓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开口说道:“你凭什么说他喜欢我?他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任何机会站在他身边,他的身边一直有别人,以前是苏佑琦,现在却是你,你说说,我都问过他多少次了,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可是他的答案始终都是否定的,所以,我觉得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多我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韩晓晓始终没有放下去的右手朝着我的右脸狠狠地扇了过来,我有所防备,一把伸手拦住她,她恨恨地盯着我,连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怨恨的味道,她看了我好半天之后冷笑着说:“我本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在一切都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局面下,你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的愚笨,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蒙蔽了,以至于你看不到他对你的心意,你知道吗?当年苏佑琦也是这样,若不是她深爱着林尧,那么她也不会到最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男朋友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
我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于是轻轻地问她:“你说这话的意思,他就连五年前的那点事也告诉你了么?”
韩晓晓呆了下,完了挣脱开我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边退边疯疯癫癫地说:“你好像不记得我当时是苏佑琦的好朋友了。我在她出事被救之后去医院看她,她很伤心地告诉我,林尧死活都要跟她分手,你也许还不知道,林尧那天追着苏佑琦出去了他其实是想找苏佑琦拿回DV的,结果刚出门就出了车祸,然后就把腿给伤了,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能碰他心爱的篮球了,这还不算,他出院后就立马去找你,结果你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找你就好比是大海捞针,可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可是你真狠心,消失了五年,也让他找了整整五年,我很想问你,你既然当初选择消失,那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你一出现,他就立刻不是他了,为你神魂颠倒都不为过,我跟你说,就你这样的,终究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气息就不匀了,停下来看着我会怎样反应,我很不给面子的说了句:“你想怎么样还?”
她很不能理解我是这种反应,又开口说道:“你对不起他给你付出的一片真心,你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我走近她并且直视着她的眼睛,逼她与我对视:“嗯嗯,好极了,我确实会遭报应的,事实证明我已经遭了报应了,这五年我所经历的一切难道还不够么?我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想说林尧是不想我担心,所以才怎么都不承认喜欢我,我想说要是你想说的话就是这些了,那你现在就请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