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臣对于七皇子,以及张大学士的说法儿,是绝对不敢苟同的。”
庞智虽然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县令,但是,一旦豁出去,不管不顾了,别说,还真是爆发出了不一般的气势,竟是来了个擒贼擒王的战术,首先就冲七皇子发难了。
虽然也是顾及到了七皇子的面子,并没有只说他,在说他的同时,还把张昌也给捎带手提起来了,但是,七皇子毕竟是张昌的主子。
因此,谁都知道,说张昌就只是次要的。
真正主要的目的,就只是在说七皇子。
毕竟,首先对屋顶发难的,也正是七皇子。
而不是张昌。
而在庞智接下来的话语中,也是直接体现出了他针对七皇子的这个用意所在。
“七皇子说,麦秸秆儿做成的屋顶漏雨,是的,这毛病是有的,但是,这种漏水是很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庞智就拿手遥指着路两边新建的宅院,就是提醒说道:“皇上您请看,诸位大人,以及诸位贵人请看,请仔细看,那些麦秸秆儿可是紧紧挤在一起的,又是从上往下一排排地排列而下,上一排压着下一排,一直到达屋檐那儿,这不但是让它们成了一个整体,而且,由于是从屋脊那儿自高处向低处排列,这可是有着一个三十度左右的坡度在那里的。这就足以让雨水顺着坡度流下来了。”
“嗯,这倒是说得有理。”
宋帝听着这话,不住地点头,不但是第一个为庞智发声,而且他更是也有着自己的发现,他就更为精辟地说道:“而且,那些麦秸秆儿皆是那么竖着平铺在屋顶上,那一根根的麦秸秆儿,就那么呈三十度仰角地排列,彼此紧密地挤压在一起,又是铺得厚厚的,这种设计,既能有利于雨水的滑落,又能有利于阻隔雨水,哪怕最上面的一层或者几层麦秸秆儿都是挡不住雨水的渗透,那不是还有最下面的几层麦秸秆儿的吗?依旧可以阻挡雨水的渗透嘛!”
“皇上的确是目光如炬,观察得极其细致入微。”
王道作为御史谏议大夫,属于是从三品的官职,按说是没有资格跟随在宋帝身边的,只能是跟随其他官员,三五成群地散开在这二十个新建村庄里,进行着他们的观察,不过,宋帝却是刻意恩准他随行,这自然就是另当别论了。
所以王道也是很感激宋帝对自己的这份儿恩遇,一直不说话,不过是知道不应该盲目乱说话,而到了此时,明显是意识到应该站出来说话了,他也就果断地作出决定,上前两步,赶紧对宋帝的观点进行支持。
他就继续说道:“如此厚重的麦秸秆儿,一层层的铺展在屋顶上,渗水漏雨的几率是很小的。哪怕就是下起倾盆大雨,导致这一层层的麦秸秆儿排水不及,导致漏雨,那也是很轻微的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王御史,你要知道,麦秸秆儿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变质腐烂的。尤其是在经过雨水的打湿之后,腐烂的速度就更是惊人。请问,这种屋顶怎能持久呢?”
张昌可谓是死性不改到了不可救药的程度了,即便是宋帝在警告了他一番之后,又是知道他这家伙很快就将被行刑砍头,不愿意跟一个将死之人多做计较,然而这家伙却是因此而死不悔改,此次又是跳出来,诘难王道说道。
别说,这等诘难,也倒是有着那么几分道理的。
因为这说出的也是麦秸秆儿存在的一个缺点。
这样的一个缺点,根本就不是七皇子这等长于深宫的皇家子弟所能知道,因此,七皇子,包括赵干城在内,都是说不出这等缺点的。
必须要张昌这种来自贫苦百姓中的人才能说出来。
“张大人说得对,这等缺点,你为何不说?”
七皇子就气势汹汹地斥责王道和庞智道。
“这说明你们这两个家伙,说话都是有选择的,只说好的,不说坏的,你俩这是……蒙蔽圣听!”
赵干城更是犹如抓到了什么有力的把柄似的,得势不饶人地指着庞智和王道破口大骂道。
而更可恶的是,这家伙还很狡猾,不只是辱骂庞智和王道,而且更是给二人扣了一顶大帽子——蒙蔽圣听!
什么叫蒙蔽圣听?
就是阻碍皇上听真话,再严重点儿说,就是欺君罔上了!
这无疑就是死罪了。
“你这家伙倒也是会乱扣帽子!”
宋帝听到赵干城这话,尤其是听到“蒙蔽圣听”这四个字,不觉得就是笑了。
他只以为此前他给张昌扣了一顶“阻塞言路”的帽子,那是随口说出,扣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流畅自然。
只以为他自己才是惯于此道的。
不料,赵干城这个纨绔子弟,竟也是把这一招玩得这么溜。
还真是小觑他了。
再说了,这“蒙蔽圣听”四个字,不得不承认,说得还真是有水平。
“要是说蒙蔽圣听,张大人、赵公子,你二人不也是一样吗?”
王道虽然官职还不高,但毕竟是朝廷的御史,有着风闻言事之权,又是久在朝堂行走的,都是能够看透朝廷局面,把握宋帝的心思,因此这才勇于为刘明发声,并获得宋帝奖励,所以他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又岂能被张昌和赵干城的恐吓与栽赃吓倒呢?
所以,暂且就只是反击了张昌和赵干城一下,王道就对七皇子和赵干城置之不理了,转而看向张昌,他则是冷然一笑,直接就是反击道:“张大人,既然你知道麦秸秆儿容易腐烂这个特点,那你必然也不会不知道它的另一个特点吧?”
点了点头,王道继续说道:“是的,麦秸秆儿是比较容易腐烂的,最多一年,它就不能很好地遮风挡雨了。但是,这麦秸秆儿却也是易得之物呀!每年初夏,收获了小麦,麦秸秆儿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不是嘛!到时候,只要是把新的麦秸秆儿再往屋顶上铺上厚厚的一层,那不就是又可以确保一年平安无恙了吗?”
庞智就是在旁补充说道。
“那么请问张大人,你怎么对此提也不提?你说在下和庞大人说话,是有选择的,那么你张大人说话,这难道就是没有选择吗?”
王道紧接着就是反击过来,直接是诘难问道。
“这……”
张昌被怼得说不出话了。
“你们这难道就不是蒙蔽圣听?”
庞智趁势就是在旁补枪道。
“皇上,罪臣绝对不是像二位大人说的这样……”
张昌又是吓坏了,没计奈何,惶恐之下,只得是慌忙跪地,向着宋帝磕头说道。
他是想说,他没有蒙蔽圣听,只是,就连他自己对此都是底气不足的。
因为他的确是知道麦秸秆儿易于获得这个特点的,每年更换,都不困难,并不会存在他说的,腐烂之后,没办法继续做屋顶的问题的。
要知道这个问题是不难解决的。
他也知道不难解决,可是,他却选择了隐匿不说。
如此一来,他可就也是有了蒙蔽圣听的嫌疑了。
如何能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