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武振上了水泊梁山,而且还大破五万官军,让足足九十七名帝国将领丢了性命,身在汴京的八王爷赵康心情着实变得复杂了起来。
高俅不是忠臣,当年是如何上位赵康也自然心知肚明,然而他毕竟是大宋帝国的臣,换言之,也就是他老赵家的臣。
自家的狗纵使不那么乖巧,在外面挨了打,主人也是要出面问上一问的。
所以一封书信直接从汴京送上了梁山,送到了武振的手里。
心中言辞夹带了八王千岁赵康的怒意,甚至出现了一些指责的词汇,好在武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淡然一笑,修书一封,让送信的带了回去。
又几日之后,远在东京的八王终于接到了来自梁山的书信,皱着眉头展开看了看,没看几行,眉心处紧紧皱出的那个川字便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收上信件,对着门外喊了一句:“备马,我要入宫!”
缠绵在汴京多日的秋雨终于停了,可天空中的太阳却依旧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场场秋雨要衣衫,随着一连几日的阴郁天气,东京的温度也骤然下降了不少。
街市上的人们都已经翻找出了厚衣衫,巡逻的兵丁却尚未下发过冬的棉衣,依旧穿着单衣,哆哆嗦嗦地来回在街上走着。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拱宸门前,车上走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身子前倾,快步走入大门旁边的门房当中,见到今天当班的小黄门之后微微仰了仰下巴,柔声道:“辛苦去里面送个信儿,八王千岁要求见圣上。”
消息很快送到了宋徽宗的御书房,正在挥毫泼墨的赵佶闻言便是一愣。
皇叔来了?
一向闲云野鹤的八王赵康突然到访,让赵佶感到有些意外。
“请!”
赐了个请字,消息便再从从御书房出来,一路穿过重重宫门,走过长廊,回到了拱宸门,回到了那小厮模样的小公公耳朵里。
大宋王朝是历史上最富有的王朝,可大宋皇室却是历史上最为节俭的代表。
所以不管是与之前的唐代的恢弘宫殿相比,还是与后世燕京皇宫相比,汴京皇宫都少了一分王者的气势。
八王爷很少入宫,也很少会主动来见皇上,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也知道宋徽宗赵佶这个人的性格。
喜欢在外游历,自然也就见多了外面的人间疾苦,自然也不止一次地把这些事情和当今圣上表达过,可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不是不信,便是这些事情自然有高俅蔡京等人去料理。
这些话听多了,赵康自然也就皮了,也懒得再去说了。
今日入宫,为的是武振。
赵康一直认为武振是个好苗子,不仅身手不凡,而且头脑清晰,最主要的,这人的品行不坏。
上一次在高俅家闹事,他之所以会出手相救,实际并非看不上高俅,而是这件事情的最主要起因是高俅的义子高衙内抢男霸女。
所以他觉得武振做的很对,自己帮着武振逃离汴京也没有什么错。
走进御书房,八王躬身快步向前,刚要行礼,便听见了侄子赵佶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皇叔不必拘礼,有话坐下说便是。”
大宋法治,八王千岁世袭罔替,上殿不行礼,下殿不辞君。
可法律规定了,样子总还是要装一装,所以八王一直等到赵佶开口,这才收了架势,慢慢悠悠地坐到了小太监搬来的绣龙墩上。
“皇叔今日为何如此闲暇,有空来找朕聊天啊?”
赵佶笑着问道。
赵康向上拱手,朗盛道:“陛下,老臣此来并非闲聊,而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与陛下商量。”
“哦?”
赵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心想难道是皇叔缺钱花了不成?
然而等到八王赵康将武振的事情说出来之后,赵佶便是一惊。
前几日张开兵败,高俅上报要求再发天兵征讨梁山,如今此时还未定夺,赵康却说梁山有意归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康继续说道:“陛下,梁山之首武振此人我曾经见过,那时他还只是个卖饼的小贩,后来因为遭到当地土豪西门庆陷害,这才被逼走了些弯路。”
“而且老臣也已经调查清楚,安平节度使张开等九十七人并非武振毒杀,而是高俅恐惧颜面有失,这才借着陛下的名义赐了毒酒。”
听到这些,宋徽宗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轻轻地打断道:“这件事情朕知道,高太尉如此行事,也是为了留住朝廷的颜面。”
语气微微顿了顿,宋徽宗看着八王有些冷漠地说道:“皇叔可知,张开等人离开梁山之时,九十七人已均都变成了阉人?”
皇帝的语气还算平缓,但其中已经带出了些许不满的情绪。
九十七名将领都成了太监,这件事情不管是放在什么朝代,都将成为广为传颂的民间故事。
这种故事流传的越广,也就意味着朝廷丢脸丢的越大。
所以所谓的假传圣旨,其中有一半还算是真的。
八王皱了皱眉头,向上再次拱手,并将那封信件递了上去。
赵佶草草看了一遍,微微冷笑:“此等东西皇叔也信?”
八王忙道:“陛下差矣,老臣曾在阳谷县品尝过他亲手做的肉夹馍,老臣确信,品格低贱之人绝不会做出那般人间美味。”
“肉夹馍?”
宋徽宗疑惑地看向八王,心说以烹饪手艺评论人格品行,皇叔你是不是有点儿草率?
把那封书信往桌上轻轻一甩,赵佶冷笑道:“做得一手好吃食,不等于心肠便是好的,朕听闻河北道一代闹饥荒,有人开的人肉作坊味道也很好,难道皇叔可说那些人都是良民吗?”
“如果朕料的不错,这武振定然是暗藏惑心,想要借着皇叔暂避风头!”
“皇叔,朕劝你一句,既然闲云野鹤惯了,便不要操心这些朝堂大事,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奸人利用犯下大错,皇叔你如何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