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医院门口只有一点惨淡的光,温红梅双目圆瞪,嘴唇哆嗦着,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安然单手捏了捏鼻梁骨,再睁眼,刚才的不安和惊慌已经尽数收敛,只余冷淡:“我给你找了一个住的地方。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跟我爸好好说的话,就先在那里住下吧。”
温红梅僵直地站在原地,只有站近了看,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沈安然也顾不上许多了,径直说:“不想工作可以不工作,我养你,不过你若是再去赌,出了事,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良久,冷风一灌,温红梅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只觉得陌生,瞳孔深处布满了失望:“还真是我养的好女儿啊!”
沈安然避开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瓣,脸色泛白。
温红梅伸手攥了一下胸口的衣服,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关键时候,居然选择站到婆家那边赶我?”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失望地指控和谴责张口就来:“这些年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你筹谋,苦心孤诣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把我赶出去住,你却在傅家过好日子?”
沈安然微仰了一下头,将眼底的酸涩压了下去,自暴自弃那般怒吼回去:“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我劝过你住在傅家不要惹事收敛一点的,可你是怎么做的?”
现在再来指摘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安然深吸口气,很快收了话头,沉沉地望着她问:“难道你真要我因为你跟傅靳然离婚,一无所有你才满意吗?”
一听这话,温红梅几乎都快涌到喉咙口的谩骂瞬间哑火。
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沈安然。
不,不是沈安然,是沈安然傅家少夫人这个身份。
一旦失去这个身份,她们什么都不是。
温红梅总算冷静了下来,颓废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咬咬牙,妥协了:“你给我找的房子在哪儿?”
沈安然松了一口气,报出一串地址,又说:“我让司机过来送你。”
“不用了。”哪怕妥协了,温红梅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语气算不上好听,硬邦邦地说,“你还是快上去看看你那个婆婆吧。”
一提到这个,沈安然就控制不了地想起楼上的沈安宁,眼眸微沉。
刚才她是被吓到了,竟在她最瞧不起的人面前露了怯。
这会儿反应过来,沈安然只觉得无比地懊恼和怨恨,阴沉地攥紧了拳头,今天这事没完,她迟早会一五一十地还回去的!
时间倒回不久前,傅靳然在手术室门口看见沈安宁,激动不已:“宁宁,你怎么来了?”
程心柔病发进手术室的事,他们并没有声张。
这会儿,又是半夜。
可沈安宁出现在了这里,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一直都有在关心他家的事?
他是不是还可以以为……沈安宁心里还想着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傅靳然就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牵引和包裹住了那般,神色中充满了无尽的眷念和温柔。
沈安宁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极其平静,语气淡漠:“阿姨还好吗?”
她的反应,并不像傅靳然想象中的那么柔情四射。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怅然,傅靳然脸色慢慢耷拉了下来,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焉:“还在手术。”
沈安宁就不说话了,抱着手臂靠在手术室外面的墙上,眼眸轻合,像是在休息。
傅靳然看着她眼睑下疲惫的阴影,不忍心开口打扰了。
好在没多久,手术室的红灯就熄了,几位医生走了出来,迎上傅靳然满是忧愁的目光轻声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们家属日后可要小心些,不要再刺激她了。”
程心柔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推进了加护病房。
傅靳然连连道谢,又保证不会再刺激她,这才问:“医生,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
“最好不要。”医生疲惫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力道,“病人刚刚经历一场手术,需要休息,你们现在进去也说不上话,就不要打扰她了,建议等明天人醒了,再来探望。”
确定程心柔没事,沈安宁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她也不是一定要跟程心柔说上话。
送走医生后,傅靳然才回头对沈安宁说:“宁宁,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外面不好打车。”
他就是想找个机会跟沈安宁多一点相处。
沈安宁拒绝得态度很明显:“不必。”
她也没作解释,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很快就自己下楼了。
傅靳然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结果在楼梯口遇见刚上来的沈安然。
沈安宁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走过,倒是傅靳然看了她一眼:“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狼狈?”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并没有任何关心的意思。
沈安然也就没了诉苦的心思,只阴沉地盯着沈安宁的背影,语气极轻:“没什么,我已经让我妈搬出去了,你放心,以后,她不会再出现惹你妈生气了。”
傅靳然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只随意点了点头,又想追着沈安宁而去。
沈安然这下终于看不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傅靳然倒是没隐瞒:“太晚了,我不放心宁宁……”
果然!
就知道这个贱人出现在医院准没好事!
她早就看出来了,傅靳然对她余情未了,这会儿她又凑上前送关怀,居然这么轻易就把傅靳然的魂儿给勾过去了。
沈安然心底一阵阵悲愤和失望,脸色惨白,拽着他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不让人走,没好气地提醒道:“她用不着你不放心!”
沈安然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浑身布满骇人的寒,语气生硬:“傅靳然,她早就结婚了,她有别人关心,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就这么追出去,你想用什么身份送她?前未婚夫?别搞笑了,她早就跟你划清界限了!”
傅靳然心中一阵钝痛,眼神一闪而过的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