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漫长的无望的等待之后,我和红都感到了疲惫,由最初的不断的抗争变得妥协起来,很快地,我们达成了离婚协议。
过完年,在空气中还存留有一丝喜悦气息的时候,在这个早春的一天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红约好去办离婚手续。当我一脸困倦地穿过那个阳光明媚的宁静的小街的时候,看见小街上人来车往,路边的树木正在灿烂的阳光中从沉寂黑暗的芽鞘中螺旋形般辉煌地绽放出新鲜如金的叶片。
在婚姻登记处的门口,红正安静地等着我。当我们走进空空荡荡的楼梯上的时候,心中有一种紧张不安和悄然失落的感觉。
走进去的时候,离婚处比结婚处还要显得热闹许多。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即将解除婚姻关系的几对夫妻。一位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人正在工作人员的提问下回答一些问题,此时的她坦率而真诚,说她离婚后带着孩子与未婚的她身边的沉默寡言的男子结婚后,又要离婚的。
我和红办完离婚手续出来的时候,红并没有马上离开,我们在宁静的小街上默默地走着,耳中清晰地听得到逐渐倾斜的灿烂阳光在空气中如流水一样流动时发出的汩汩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声音中,我们忽然重新找到了我们曾经拥有的浓浓的亲情。
我对红说:“我再请你吃一次饭吧?”
红点了点头。她说:“可是现在还早着呢。”
“那我们就转转吧。沿着我们当年最常走的路走走。”红同意了。
天气渐黑,华灯初上的时候,空气中又充满了阵阵的寒意,此时我们走进了五谷香火锅店,这也是当年我们最爱去的地方。火锅店里人声鼎沸,暖意融融,我们找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鲜红的锅汤不停地在锅里翻滚,缕缕洁白的蒸气不断地向上飞腾。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味。我和红慢慢地吃着,回忆着我们曾经拥有的幸福时期的一些趣事。
我们沉浸在曾经拥有的浓浓的亲情之中而难舍难分。尽管红不断地劝阻我,我还是喝了不少的啤酒,红也喝了不少。喝到微酣之处,我有一种想痛痛快快地痛哭流泪的感觉。
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夜色已渐深了,黑暗的夜色中弥漫着浓浓的料峭的寒意,不禁使我清醒了许多。我们准备走过狭长的巷子,在巷子口打的送红回去。
狭长的巷子里霓红灯闪烁,灯火通明。这里的几家小饭馆独具特色,生意非常的好,人来人往,显得比较热闹。我和红刚走出不远,听见一个声音在问:“先生,买枝花吗?”
循声望去,在巷子里一个明亮的路灯下面,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手里拿着几枝鲜红的玫瑰,在弥漫着料峭寒意中的黑暗夜色中显得缩手缩脚,一双明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们,使我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忽然想起来,那还是我和红初识不久的一个节日,我在去红家的路上在一个小花店为红买了一枝鲜红的玫瑰。红见了非常的欣喜,她说我送她一枝玫瑰就代表着我对她的感情一心一意。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给她买过花。怀着一丝惭愧内疚和对卖花小女孩的同情之心,我决定再为红买上一枝玫瑰花。
“一枝花多少钱?”我问她。
“一枝花伍元钱,叔叔。”卖花的小女孩见有了生意,显得很高兴。
我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拾元的钞票递给了她,说:“买上一枝。”
还没等小女孩将鲜花递到我的手里,从旁边的黑暗处又跑过来一位更小的小女孩,她也是缩手缩脚地拿着几枝鲜红的玫瑰,跑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她热切地说:“叔叔,你也买我一枝花吧。”
我显得很为难地看着红。
大一些的小女孩乘机说:“叔叔,你就再买她一枝花吧。我没有零钱,给你找不开哪。”我和红都看出了女孩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狡黠之色,红不耐烦地说:“找不开算啦,我们不买了。”
“别,阿姨”小女孩都快要急哭了,但她依然不依不饶:“你就再买她一枝吧,我们卖不完花,是不能回去的。”
听到这里,我们忽然都意识到了什么,红弯下腰,和蔼地对她说:“告诉阿姨,是谁领着你们来卖花的?”
“是我妈妈。”小女孩说着,用手指了指旁边黑暗中的一个黑影,于是那个黑影慢慢地走了过来。走近时,我们在明亮的路灯下看见她是一个年龄不是很大的外地女人。
“你干吗不让孩子在家里上学呢?”红问她,
女人像背天书一样地说:“家乡遭了灾难,小孩子上不起学了才出来干这个营生,等挣到钱,就领着她回去上学。”
我们不相信她的话,我继续问她:“遭什么灾难?怎么没有见报纸上说过。”
女人讪笑着说:“是水灾呢。报纸上光登些大地方的消息,我们那里的小地方,是没人管的。”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见她显得比较难堪,我缓和了一下语气问她:“是谁带你们出来的呢?不会是你们自己跑到这里来吧?”
女人迟疑了一下,说:“是孩子她伯伯。”
女人的话音刚落,我们看见巷子旁边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快速地离开了,他经过不远处一个明亮的路灯下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拄着拐杖的瘸脚和一侧脸上长长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