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把我给吃了!’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沙努力克制抽筋的颜面,眼中蕴含着可怕杀气。
原来他算准时机,正准备接收希维尔的躯体时,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力量受到不知名的限制,当下心头一惊,火燎似地飞身赶到寝室,却正好目睹那个饿到六亲不认的魔法师把他的本体元神零食似吞入腹中。他一时抢救不及,只能脸色发青的看着这桩惨绝人寰的悲剧在自己眼前上演。
沙的第一个反应是将希维尔大卸八块,但忖度他腹里的元神珠,不免心摇如悬旌,只得恨恨作罢。
一想到尘沙之珠在希维尔眼中只是颗丸子,‘悲哀’绝对是沙现在的最佳心情写照。
‘也不能怪我,那颗珠子上面又没刻你的大名,谁晓得能不能动?’希维尔巧词辩解:‘再说你不也骗了我?什么黄金权杖啊、石座啊,还不都是说说好听!实际上是想骗我当你的殉葬品,壮烈献身是不?精灵王殿下!’
沙的真实身份其实不难猜,一个普通孩子怎么可能知道神殿入口的开启方法,甚至和守护者伍德思先生熟识?再加上他自称是乌历岢的‘邻居’-微笑平原荒山野岭,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就连蟑螂经过也要摇头,仅乌历岢一家,惟一的邻居自然是地之神殿-综合以上观点,希维尔可以斩钉截铁的肯定,沙是精灵神殿的住民,也就是地精灵王。
‘是又如何?’沙衣袂飘飘、足不沾地,用他那高傲的姿态说道:‘把珠子吐出交还,我可饶你不死。’
‘开玩笑,吐出来才真死定了!’希维尔老奸巨滑道:‘休想对我不利,否则我就和你的元神珠玉石俱焚,谁也占不了便宜!’
‘你……’尽管心中愤懑,沙却也不得不屈从。
但在某一方面,沙心里却有个小小声音劝他化干戈为玉帛:‘如今你的元神在他体内,魔力恰好被肉身压抑,不如和那魔法师订下契约,你依然可以藉他的身体在外走动,不至影响外界平衡。’
沙微微动容,但仍狂肆道:‘要本精灵王听着他的命令行事,那是强人所难。’
细细的声音又道:‘你不订契约,难道就这么放他走?别忘了他的命就是你的命,元神珠既然不排斥他的身体,表示他有成为宿主的资格,他遭殃你也玩完了!’
这可把沙给难住了,他思索片刻,终于妥协。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做!’
希维尔殊不知沙心中百味杂陈,只见他万分不情愿地伸出食指及中指,稳稳按在自己眉心,周身金光大盛:‘以吾沙.迦艾普科.穆苏塔尔.耶鲁诺之名,在此订下永生血契,承认希维尔为主上,以吾之血为引、吾之命为誓、吾之力为价,愿与其永生同死!’
就在沙颂念契约咒文时,希维尔只觉有股暖流顺着额心涌入身体,慢慢充斥四肢百骸。一滴鲜血由沙的指尖穿透而出,没入他的眉宇。
额心一阵刺痛,希维尔整个人昏沉沉的,气力彷彿被抽干似的,让他一时站不住脚。周围的气气稳稳托着他的身体,避免他支持不住跌摔在地。精灵血入体即和尘沙之珠融合,希维尔瞬时感到脱胎换骨般的神清气爽,地精灵王的魔力源源不绝地顺着脉络自成系统运转。
见宿体与精灵血的交融过程相当顺利,沙的身影幻作一抹银光射入希维尔体内。
‘从今以后,我就借宿在你体内了。’沙的声音在希维尔脑中响起:‘便宜你了,魔法师!’
‘你真的在我体内?一点感觉也没有耶!’希维尔惊奇道。
‘我的本体只是颗珠子,先前你看到的我只不过是幻象罢了。’沙没好气地解释。
‘原来如此。’希维尔点头,‘既然现在已经和你缔结契约,那就表示可以使用地系魔法啰!’他迫不及待地想小试身手。
‘那是当然。’
‘哦?你和高阶精灵订约了?’乌历岢眯起眼楮,一副死不相信的模样。
早知道老西格的徒弟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那么快就成功了!
‘呃……是的。’希维尔原想将精灵神殿一事全盘托出,但想到自己和精灵王有主从契约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说了乌历岢也不一定会相信。在说了等于白说的前提下,他决定隐而不言。
‘那么,你就试着施展地系魔法让我瞧瞧吧!’乌历岢要求。
精灵虽粗略分为三阶级,但每个阶级又可细分为三个层次,分别为:精神层、魔力层、制约层。精神层的精灵思绪与施术者互通,施术者只需在脑中直接下令便可省去吟诵咒文;魔力层的精灵强弱则取决于施术者的魔力,这一层的精灵较为危险,因为除非魔法师始终维持充沛的魔力,否则精灵容易变得虚弱,魔法也会大打折扣;制约层的精灵则是与施术者订下具某种条件的契约,在任何不违反条件的情形下,施术者可以自由使用魔法,而不必担心会有魔力层精灵的缺陷,是一种最方便安全的方式。
希维尔的情形属于第三种,只要提供宿体,就可以无限制的使用精灵王的力量。
‘沙,我想试试神殿咒文的力量,你可以替我压低威力吗?’希维尔跃跃欲试。
‘小事一桩。’沙应承道。
希维尔发现的神殿咒文其实就是远古禁咒,禁咒按其属性分为八类,各刻在八大精灵神殿中。希维尔学习的是地系禁咒,属于地面性全体攻击,威力强、范围广,杀伤力颇大,若无沙在背后压制,将会为微笑平原带来一场漫天浩劫。
禁咒当初即是为了灭魔之战应运而生,务求快速且有效的击杀魔族,因此魔法被严苛地要求强大的破坏力,可轻易摧毁魔族不死身,广域攻击多名敌人,一次致命。
光系禁咒主要用来回复我方,亦能增加铠甲的抗魔性,加强队伍防御力;或是提升队员各项能力,以减低战士内心恐惧,冲锋陷阵若有神助;或是大面积愈疗伤兵,使伤者得以重拾战力、濒死者坏死细胞快速代谢,伤口收缩,如获新生;或是解除我方的异常状态,如麻痹、昏迷、石化、沉默、定身、中毒、混乱、衰竭等等。战争总少不了光系法师,这是因为光系法师的数量多寡代表了该军队的生存能力。
闇系禁咒则是光系禁咒的克星,能诱发出精灵黑暗的邪恶本质加以攻击,因此虽属于八系禁咒之一,闇精灵却不免受到其他精灵们的排斥,势单力孤。也正因抛弃了无谓的慈悲与道德,闇系禁咒为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手段虽恐怖骇人,却也出奇有效。
灭魔之战一役,闇系禁咒在正义一方的遣责下,成为魔族专用的破坏魔法。
闇系禁咒可在队伍中散布恐惧,令战士们迟疑踌躇,临阵脱逃,更甚者可让敌方闻风丧胆,毫无反击之力的任人宰割;或是制造幻影迷惑对方,使其相残;或是产生一团有毒气体,渗透入体使人毒发而亡;或是吸取敌方精血引为己用,使其感到虚弱甚至死亡;或是蒙蔽敌人心智,使其背叛友方;或是控制死尸,将冥府怨灵再度召回战场;或是诅咒敌方;或是产生魔法黑洞等等。有着闇系法师的队伍将是难缠的对手,因为他们能够轻易挑起一场屠杀。
风系禁咒与雷系禁咒则是相辅相成,最大的特征是超越肉眼的极速,往往在敌人尚未反应前便已攻至,属于对空型攻击。风系禁咒大多是广域性攻击,而雷系禁咒则同时具有风系与火系禁咒的特质,范围大并可造成麻痹与灼伤。风系与雷系法师通常被安插在突击队伍中,迅捷如风的敏捷移动力常使敌方措手不及。
火系禁咒最为人乐道的莫过其可怕的破坏力,其代表便是足以焚烬一切罪恶的烈焰。可在短时间内大幅增强我方人员攻击力,或产生一个可攻可防的双向结界,或以高温气化敌方铠甲,或召唤地狱之炎炭化敌方,令其灰飞烟灭等等。有幸获得火系法师相助的队伍将成一支劲旅,视若无物地顶尖战力屡建盖世奇功,所经之处鲜血横流。
水系禁咒与冰系禁咒亦为同源,美喻为生命之母的水系禁咒将洗涤世间污濊,其魔防力更居八系禁咒之冠,小范围但可阻绝一切火系禁咒攻击的水之盾,大至广域且可全防物理伤害的漩涡结界,皆为其代表作。
冰系禁咒则具水系及风系禁咒之特质,转守为攻,可冻化敌方、可脆化防具、可刮冰风暴、或降针雨等等。有着水系与冰系法师的队伍将不畏兵刃砍杀,深进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现今的魔法则是禁咒的缩放版,只具雏形不见其威,仅能用来比试技巧,而难以建功立业。
在沙的帮助下,禁咒威力将被抑制至百分之一,威力约为一般魔法的两倍。
‘聆听汝之哀叫,流溢于翡翠之地……泥与石是神之征罚,掩灭一切邪恶思想……’希维尔的声音又沉又低,乌历岢根本听不出他在诵些什么。
圆形六芒法阵不若以往一笔一划构成,倒像是早已存在于地底,只是顺着希维尔嗓音的牵引缓缓浮出表面。
‘……来自地心深处的哀恸,旋舞歌咏死亡之曲,引导毁灭来到吾之跟前……’
点点萤光汇聚成细小光束,细小光束又聚合为大光柱,光柱摆脱单一色彩,七彩色泽交叉变换,绚烂无比。
‘……以吾一半灵魂与血为代价,强制精灵遵从命令,完成绝对毁灭……’
法阵开始旋转,一会儿是顺时针方向,一会儿又从顺时针方向,像是两方人马正比着角力,卖力地拔河。
沙着急的口吻在希维尔脑中响起:‘住手!快停止!!希维尔,魔法阵不稳定……会超出我的控制!停下!你听见了没有!!’
但吟诵咒文时,施术者极其专注,希维尔已进入和外界隔绝的状态,听不见沙的呼唤。
‘……吞噬愚蠢的阻挡者,无限审判!!!’话音刚落,在沙的阻止罔效下,强烈杀招立现,原本朦朦胧胧、虚无缥缈的魔法阵七色尽失,凝固于空气中不动。
熟料澄光盛起,地动山摇,竟有两只长相怪异的生物从法阵中窜出。
‘滚开!袈羰,我才是受召唤的禁咒兽!!’一只有着血色眼楮与绿色皮肤,拥有巨大骨架与肌肉的野兽疯狂长啸,身上的黏液正随着它摇摆的庞大身躯滴落。
‘胡说!血与灵魂是我的战利品,你这只差劲的守门犬,螚穈,该滚回去的是你!’一只基本上是骨骼组合而成的尸龙昂首吐焰,脾气看起来差透了。
‘你想开打吗?’螚穈张嘴吐出黄色光球。
‘正合我意,早看你不顺眼了!’袈羰拍着空荡的骨翼,躲在一旁观看的希维尔不禁怀疑它是如何飞起来的?
两方对峙,丈余内尽是呼呼劲风,激荡起尘土飞扬。
‘它们究竟在吵什么?’希维尔将两只怪物出现后就口吐白沫昏死过去的乌历岢扶到树下休憩。
‘还不是因为你将两段禁咒交叉互用,引起它俩争功!’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沙隐隐觉得跟着这个所到之处皆鸡飞狗跳的主子大概是自己一生中最失败的决定。
这两只巨兽并无生命,它们只是由精灵元素聚合而成的能量体,在某种机缘下获得了个体意识,拥有独立行动的能力。禁咒兽外型不固定,能自由幻化各自喜好的生物。
‘正常情况下禁咒兽并不出现,只是藉着魔法阵幅射力量造成破坏,现在被你惹得反目成仇,你得挑起责任送它们回去。’
‘等等,你不是精灵王吗?由你出面不就能轻松解决了?’希维尔又把脑筋动到沙头上去了。
‘是可以,不过我不想!’沙很干脆地拒绝了,‘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你,我只是个不相干的无辜路人。好了,一切就交给你处理,我要睡了!’
‘慢着,我要怎么送它们回去啊?’希维尔急切道。
‘说服它们,让它们感到不值得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再骗他们踩上魔法阵就行了。’沙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见死不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联络。’
‘喂……喂!’唤了几声,见沙铁了心不理会他,希维尔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两只具有巨大威力的禁咒兽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摆出攻掔架势,不断发出狂吼威吓对方。
七月半的鸭叫插进了密布杀意的气氛中。
‘那个……和平弃战条约在灭魔之战后颁布,算算也有好几百年了,你们无视公约擅以禁咒之力私斗属于违法行为,我有权要求你们弃械。’
螚穈与袈羰同时回头,一眼便认出发话者正是召唤它们的魔法师。
螚穈支起身子,愤怒地吼叫:‘你来得正好!快告诉那只有骨头的蠢蛋,你召唤的是我!!’
‘你说什么!没有美感的黏怪!’袈羰气炸了,‘从诞生到现在,我还未见过如此恶心的东西,头脑简单又四肢发达,你干脆还原成地精灵算了!’
‘总比你这赤身裸体,有暴露倾向的变态强。’螚穈反击。
听着如此幼稚的对话,尽管希维尔极力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惹来两只禁咒兽可怕的白眼,在噬人似的目光下,希维尔不禁后退了数步。不过,他即刻恢复了镇定。
‘我说你们两个……难道就不能好好的谈谈吗?’希维尔问道。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螚穈与袈羰同时冷哼。
得想个方式送它们回去才行。希维尔心中计算退敌之策,灵机一动。
‘真是伤脑筋,你们看起来都很强的样子,我该选谁好呢?’希维尔接着刚才的话题,声音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当然是我!’
‘除了我不作第二人选!’
两兽较劲着。
‘那么,我们来想个解决的好办法吧!’他提议道。
没有作声,禁咒兽只是疑惑地互望了一眼。
‘打个赌如何?’希维尔掏出一副半新不旧的纸牌:‘玩最简单的抽鬼好了。’
‘抽鬼?’袈羰随口问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加入了这个赌博游戏。
‘没错,这叠牌里有两张鬼牌,一般的玩法是拿到两张鬼牌的人为输家,但我们今天逆向操作,最后得到鬼牌的人是赢家。’希维尔亮出两张鬼牌,证明所言不虚。‘赢的就可以留下来,但如果赢的人是我,你们就全得回去。’希维尔解释着游戏规则。
‘听起来很容易,也很公平。’螚穈也表示赞同。
‘一局定输赢,你们都会守信吧?’
‘当然。’
在分别取得保证后,赌局正式开始。
为了能和希维尔互相抽牌,螚穈和袈羰缩着身体,两只禁咒兽和一个人类围成圈,形成一种奇怪的画面。尤其看着螚穈和袈羰努力拿着和指片差不多大小的纸牌互抽,感觉更是可笑。
螚穈与袈羰毕竟只是单纯的禁咒兽,不懂得耍诈,对上诈赌耍千样样精通的希维尔,当然被吃得死死的。两人的牌底被洞悉不说,一开始希维尔就偷偷把鬼牌藏在里袖,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玩起这盘必胜的赌局,不一会儿禁咒兽们便兵败如山倒,被攻得片瓦不存。
‘你们输了!’希维尔占尽上风,全歼敌军,欢呼雀跃的现出狰狞鬼牌。
‘我们输了。’虽然对希维尔赢得如此顺利感到满腹疑云,但螚穈与袈羰仍愿赌服输,万分不情愿地回到魔法阵里。
解决这两个烫手山竽,希维尔总算松了一口气。
‘真服了你,居然想得出这种不伦不类的方法。’旁观全程的沙忽地开口。
原本是想给希维尔一个教训,但顾念一个魔法师无法应付两只凶猛的上级禁咒兽,怕希维尔被螚穈和袈羰生吞活剥才打算亲自出马,谁晓得却目睹这令人哭笑不得的场面。
‘斗智不斗力嘛!’希维尔呵呵笑道:‘不过……禁咒这玩意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耶,难怪灭魔之战后会全面禁用了。’先人的智慧还真不可小觑。
‘…………’沙这下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到底是大智若愚的魔法师还是白痴呢?沙深深叹了一口气。
希维尔要回来了!
那个众人心口永远的痛,一提起连三岁娃儿也会恶梦的破坏狂要回来了!
虽然明知好日子总有过完的一天,还是有许多人忍不住如涛涛江水般滚滚狂奔的泪水,哀悼桃花源般瞬间崩碎的美丽梦境。
天啊!地啊!伟大的创世神巴赛洛菲啊!!请伸出援手帮助您无助的虔诚子民吧!!
大清早收到希维尔寄来的威胁信(家书?)及乌历岢永不收徒的切结书后,安祺丽拉立刻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学院四周的防护障壁加厚再加厚,建筑防震设计加强再加强,就连万年废弃的警报更是请人重新调整,将刺耳的噪音扩响到全德瓦索人尽皆知的地步,这种全校抵制外伍的同心堪称世间少有。
家书的署名是法耐克.西格,只是老西格本着悲天悯人的普渡精神将此信公布在学院布告栏上,因而引起众人一阵惊慌失措。
所有师生们有如惊弓之鸟,发狂似的做好所有能想到的预防措施。想那希维尔之令人惊惧,连号称砍死他祖宗十八代也会笑脸相迎的乌历岢也无法招架,半年的修业期缩短成一个月,由此可知那个煞星的破坏威力!
接着不知又是哪个有福我享,有难全民当的好事者将公布栏的信纸复制数份,贴在王城急件告示板上,当场一传十、十传百,成功挑起人心恐慌。胆小如鼠者心魂俱裂、精神崩溃;心脏较强者则呼朋引伴,举家搬迁,开始盘算怎么逃跑。手持佛念珠、颈挂平安符、口念退魔经、胸划十字型一时蔚为风潮,平日门可罗雀的寺宇旋风般拥进大批人潮,急需收惊的孩童人数大增。
王室对于这种情况的反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喀里王一向懂得体察民心,对百姓心里的惶恐颇能将心比心。王族和平民最大的不同除了气质与傲骨外,更是为了那份令人心折的稳重。
在外头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喀里王仍一如往常般批着奏章,书房里的摆设依旧简仆素雅,再正常不过。呃……如果把满室驱魔神像换回花瓶的话。
此刻最使喀里王烦忧的莫过于国库拮据的问题。虽然法耐克.西格信誓旦旦保证明年三月税收期后才会再度前来申请经费,但经过郑重保证的只是他‘本人’,等经费花光后,难保穷疯的法耐克不会设计他那麻烦徒弟亲自登门踏户讨钱。
那叫希维尔的魔法师难缠程度胜过法耐克数十倍,也不顾虑王室与他师尊交好,说不准一发火,整座宫殿不必等其他国家来犯就被那强力魔法给整垮了!
想当初希维尔离开德瓦索王城时,尚有不少左邻右舍离情依依,但经老西格间接口述摩苏森林的惨况后,众人赫然明了原来连续数月以来夜里接连不断的鬼火、流星、冰雹、灼热刺眼的光害以及霹啪作响的雷鸣不是天神降怒,也非鬼神作祟,而是出自那看起来牲畜无害的少年之手。
可怕的事实无异是晴天霹雳!顷刻之间种种惊骇、不信化作危机意识飘散开来,僵立不动的人们心口凉了半截。
直到一阵刺耳骇人、划破耳膜的尖叫声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受到恐怖噪音刺激的石像才纷纷从石化的状态中恢复。中邪似地,众人顿时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昨天受创的是安祺丽拉学院、今天倒楣的是摩苏森林、明天又会轮到谁呢?也许正是你我!就像知道身边多了颗不定时炸弹,大家终于懂得恐惧为何物,目送希维尔离去的背影不再是不舍,而是含着眼泪、带着微笑,感谢众神显迹送走心腹巨患。
尔后,‘希维尔’三个字变得热门,被大量引用在鬼故事及各种恐怖情节上。就连哄孩子入睡的床边故事里,最常引用的结尾通常是‘勇敢的王子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败了心狠手辣、恶贯满盈的希维尔魔王,从此和公主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或是恐吓性质的‘很晚了!要快点睡,否则妖怪希维尔会把你给吃掉哦!’诸如此类夸饰又不切实际的形容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希维尔本人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已被一群患有被害妄想症的百姓‘拥戴’为黑名单上的榜首。
经过无数次自欺,逐渐摆脱阴霾的民众,再次被恶耗击中倒下!!
希维尔要回来了!
那个恶梦又重回旧地了!!
‘呜……神啊!我们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儿幼小,他们都是无辜的呀!’
每天每夜、无时无刻,饱受刺激的德瓦索居民语带哭音的祈祷着。
‘哇啊!!’像是附和小老百姓悲苦的遭遇,凄厉的惨叫伴着轰然巨响,揪紧路人的心弦。
坐在茶棚憩凉的矮小男子显然吓着了,忙问店家:‘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是敌国来袭吗?’
听说德瓦索王城是不受战火波及的中立国,他才会选择在此落脚远避战祸,没想到这里也不平静!刚才的炮火是邻国投掷的吗?
‘你误会了,那不是敌人……’店老板若无其事地端来凉茶,‘德瓦索的立场是肯定的,如果皇室地位不足以令他国承认,魔法公会也不是好惹的势力啊!’
店家说得如此笃定,只可惜接二连三的炮火声、建筑碎裂声、以及不远处冒起的阵阵浓烟并不能让矮小男子信服。
‘那……那么……’他颤抖指着冒出黑烟的方向。
‘噢!你想问为什么会有爆炸是吧?’见男子点头如捣蒜,店老板索性在桌边坐了下来,神色严肃道:‘是那两个家伙啊!仅次于希维尔的恶魔们!!’
‘啊?’
‘你不知道吗?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一点也不明白!’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店老板慨叹的叙道:‘有人说,德瓦索是受众神诅咒而遭遗弃的王城,注定毁灭。我从来不信怪力乱神这套,但现在事实就血淋淋摆在眼前,让人不信也难啊!唉,才走了一个希维尔,又来两个怪物,德瓦索真不得安宁!’
连年战祸已够让人心烦,再加上城内不时小规模的破坏,不少人干脆迁徙到奥瑟雷斯图个清净,店里的生意益渐冷清,没多久他也准备收摊了。
‘有人说他们是一对男女,也有人说是两个弱质女流。总之他们鲜少出户,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听说他们每天窝在家里作一些奇怪的实验,附近邻居每天都会听见屋里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呻吟又像呐喊,总之不是人类的叫声。我猜啊,他们八成是在做活体实验,解剖一些奇怪生物吧!’
不只实验,他们还特别爱玩火,自己房子不烧,四周住家倒是常起无名火。
‘周遭的住户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是最早搬到奥瑟雷斯的居民。你看,那里不是有间被孤立的房子吗?那就是他们的住所。’店老板往男子之前指的方向努努嘴。
突起的山丘上耸立着宽敞的宅院,在稠密市区圈出一片宽广绿地,有种鹤立鸡群的怪异感。
店老板稍稍喘息,不期然发现矮小男子惴惴不安的表情,不由得笑问:‘怎么,怕了?’
‘不……’男子强打起精神否认。
天知道听着老板活灵活现的描述,他早已心生怯意,心中极为矛盾。
看来自己还是来错了啊!德瓦索也许不是个定居的好地方。明天还是到奥瑟雷斯去吧!虽然没有这里富庶出名,至少平平静静无灾无祸。
‘别装啦!你又不是头一个被吓跑的客人,我不会笑你的。’店老板轻轻戳破他的谎言:‘老实说,我也受够啦!后天就要到奥瑟雷斯重新开始,要不要一道走?’
奥瑟雷斯十分欢迎德瓦索移民,似乎有意扩大公国规模,与德瓦索王城一较高下,甚至取代德瓦索王城的地位,成为新的大城。
‘呃……方便吗?’矮小男子终于承认,边说边用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
‘当然啦!欢迎欢迎。’店老板笑着,拍拍他惟一的顾客瘦削的肩头:‘这碗凉茶就算我请,庆祝我后天的新旅伴,也庆祝我们在奥瑟雷斯即将展开的新生活!’
‘呜呜……’像是发泄心中的悲恸,克莱儿捧着炼成的药汁痛哭失声。
身为称职的炼金师,不能容许同样的失误发生,可是这种没必要的失误却已重覆发生太多次。从奥瑟雷斯归来后,她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失败者,连一炉的药都没法炼完。
这一定是裘修里的诅咒!想不到身为男人的他气量却如此狭小,真是太过份了!!
幸亏昨晚红雾姐姐帮她出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化解她心中的怨气!谁知红雾姐姐回来后却在桌上给她留了封信,信里不停抱怨裘修里的种种:嫌他能力太弱,还说圣殿骑士的工作使人懒逸,经过这么多年他在剑术方面却一点长进也没有!连她听了都替裘修里觉得羞愤欲死。
红雾姐姐对这种出头的工作少有怨言,或者说她根本是乐在其中,不过能让姐姐批评成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至少在她认定的标准里是这样。
像裘修里这种人在红雾姐姐眼中就是弱者,而在姐姐奇怪的观念里,弱者是注定被淘汰的!淘汰弱者的最佳方式,当然是斩草除根。这意思当然不是指夺取他人性命。事实上,红雾姐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杀生了,但这不代表她从不杀人。
所谓斩草除根是指将一个团队里的败类揪出,去芜存菁,仅仅是这样而已。裘修里曾说自己是所有圣殿骑士里最强的一个,但却被红雾姐姐批评得体无完肤,圣殿骑士们的素质只怕不会太好。
红雾姐姐的好坏观念其实是很主观的,她对裘修里从头到尾没一句好话,提到塞漠却是称赞有加。这是当然的,因为塞漠是所有未婚夫里惟一一个赢过她的人,虽然赢得很侥幸。这已经很难得了!在漫长的岁月里,红雾想找的就是足以和她匹敌的对手,也不是什么很大的要求,只要闲暇之余能和她交上几手她就满足了!
总之现在可怜的裘修里八成陷入重伤昏迷,半年内不会清醒的机率是很高的。
想到这儿,一向潜藏在心底的恶魔逮着好机会,趁势闪亮登场。
恶魔:‘嘿嘿……那不正好,反正你也受不了他的逼婚,至少现在可以确定有半年的快乐假期不是吗!要是玩得不够过瘾,还可以要求红雾再把他毒打一顿,也好让那些穷大夫有钱可赚啊!’邪恶的化身落井下石道。
不!不行!这太残忍了。克莱儿摇头挥走那个老是在她耳边屡进谗言卑鄙小魔。
历史的教训一再告诫,听信邪魔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还是她的知心好友最善良,总给她适时又可行的建言。
听见克莱儿的呼唤,可爱的天使拍着代表纯洁的白色双翼,不客气地将恶魔从属于她的舞台上踹走。
天使眨着清澄的大眼道:‘克莱儿,你至少应该回奥瑟雷斯看看……’
克莱儿:‘……你说的对,我好像做得太过份了!不去探望裘修里我愧疚难消……’
天使无邪的笑道:‘不,你应该趁裘修里无法下床的时候快去采收蚀菇草呀!要是嫌他太过碍眼,来,我这里有瓶极毒之药,只要一滴就可让人尸骨无存,保证连渣也不剩喔!’
克莱儿:‘……谢谢你,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天使:‘不客气,最近天国魂口短缺,我们和恶魔业绩抢得挺凶的呢!’
克莱儿:‘是这样啊……’
正当克莱儿与两种不良念头沟通时,房门‘碰’的一声被人粗鲁地踹开了。
‘呼啊……’睡到自然醒的龙姬心满意足的长长呵了一口气。
自从住进克莱儿家后,她每天赖到日上三竿才舍得从被窝爬起,然后衣冠不整的在屋子里四处游走,没意识自己严重妨害风化。
这不能怪她,以前在龙之渊时经常天未亮就被人挖起,一人分饰两角的下场就是一大堆课程等着她。
龙姬被塑造成完美的女人,宫庭礼仪、琴棋书画的学习是跑不掉的;杰洛斯也不轻松,堂表兄弟们学什么他也不能少,甚至更多。别人一天是正常的二十四小时,他却得当四十小时来用,没日没夜的充填各种知识,幸亏龙族不怎么需要睡眠,不然她早入土了。
到了奥瑟雷斯,还得严守身为宾客的礼仪,一举一动都要潚洒出众、风度翩翩,千万不能丢老家的脸。上战场冲锋说不定比这让人累个半死的日子轻松!克莱儿这间狗窝虽然和高贵、素雅、整洁、干净沾不上边,但至少自由。自己可以不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随心所欲,不必在意他人眼光,这种自由的滋味让她一尝上瘾,再也离不开。
在她玩够之前,是绝不会回龙之渊忏悔的。
‘一大早就在发什么神经?’龙姬对着挡在路中央,想装作视而不见也很困难的大型障碍问道。
克莱儿瞄了龙姬一眼,抽抽噎噎道出一五一十。
‘不过是一缸药,再炼不就有了?’龙姬态度冷血,‘你这回炼的是什么药?’
‘解石化用的……可是你看!’克莱儿拎起因偷食下过麻药的玉蜀黍而被逮着的肥大耗子,一点也不淑女的扳开老鼠嘴。
不顾耗子哀嚎挣扎的肢体语言,克莱儿舀起一勺石化药强行灌入鼠嘴里。
滚烫的药汁流进胃里,耗子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来覆去,龙姬意外发现这害物竟也有人性的一面,造物者果然神奇啊!
‘你看,老鼠疼得死去活来,要是被人误食那就糟糕了!’克莱儿苦着一张脸,把舀汤的杓子扔回药缸里。
‘是药太烫了吧!’滚沸的药汁大口吞下去,铜敲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谁教你敢打珍珠黄玉的坏主意呢!怜悯望着受尽苦楚的耗子,龙姬除了作作样子哀叹外根本是袖手旁观。
‘太烫?啊!我忘了吹凉。’猛然发现这个小小盲点,克莱儿立即亡羊捕牢寻求补救的办法。
瞥见搁在墙边竹篮上的冰石,克莱儿随手捉起两三颗,再度扳开毫无反抗能力的实验品的嘴。不知是对侵犯米粮的恶犯的报复,还是不懂控制力道,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耗子下巴竟然脱臼了!
‘它的牙根怎么咬得那么紧啊?’太过缺乏基本常识的克莱儿居然无视耗子违反常理张开九十度的鼠嘴,将冰石塞了进去。
松手时,才发现鼠嘴根本阖不拢。
克莱儿偏头想了想,随手捻来麻绳紧紧捆住耗子尖嘴,好让冰石不会滚出。
只见鼠身由红转蓝,再由蓝变紫,几声闷声爆响,混着撕心裂肺的凄恻鼠叫,倒楣的活体实验品瞬间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哎呀!温度太低了。’欣赏着惨无人道的血腥表演,龙姬惬意的沏茶品茗,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邪佞笑容。似乎觉得耗子受的教训还不够,她忸怩作态道:‘那边的角落里还有几颗雷石和火石,就让它一并吞了吧!’
从未听过耗子瞪人,但它真的发生了!
动弹不得的耗子怨气腾腾死盯着一旁推波助澜的帮凶。
被耗子一双鼠眼瞪着的感觉很诡异,可是龙姬只觉得新鲜。
‘它好像还嫌太少呢!我看你就发发善心,把风石地石一并捐赠出来救济吧!’
克莱儿细细观察变形的鼠脸,同情心总在最不失时机的情况下氾滥成灾。隔着冰层戳戳耗子凹陷的双颊,克莱儿颇有同感道:‘你看,它一定是饿坏了,才一会就只剩皮包骨……反正那几颗炼制失败的魔法石也卖不出去,让它吃掉好了!’
谁听过耗子吃魔法石的?被克莱儿钳制,无法挣逃的过肥家伙看着各色矿物愈靠愈近,感到阵阵心寒,冷汗直冒。
强烈的求生本能冒出头来,终于在紧要关头发挥实力。不知哪来的力气,耗子扭动身体破冰而出,鼠爪狠狠一划,克莱儿吃痛松了手。
正等这个机会!耗子一跃落地,直窜外界,动作迅捷有若电光火石,头也不回地逃离这万恶渊薮,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啊!它跑了……’望着耗子全速逃逸,克莱儿也忘了追。
‘真可惜。’放下瓷杯,龙姬优雅地拭了拭唇角,‘那……老是偷啄谷物的麻雀如何?’她怡色柔声地询问,目光锁定窗外树枝上的鸟影,脸上的表情像在评估廉价玩具。
大祸临头的雀鸟忽地感到冷光飕飕,大幸看穿龙姬的意图,它那漂亮的黑色眸子里掠过一丝惊恐,瞬间振起双翅全速逃逸,片刻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啊!又逃了!’克莱儿不明所以道。
‘嗯……下午茶时间也该结束了!!’收拾茶壶,龙姬充分发挥懒人特质,又准备回房睡回笼觉去了。
吃饱睡、睡饱吃,此乃人生最高享受啊!身为龙族人就是这点好处,短则数小时,长则几百年,可以毫无节制的睡下去,不用担心身材走样。
‘等等!别走呀……这缸药该怎么办?’问题又回归原点。
‘倒掉不就得了?’龙姬无奈地回答这个白痴问题。
虽然这么做有点浪费,也对不起牺牲奉献的草药,但这点浪费总比闹出人命来得轻微。
‘喔……’克莱儿静静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心血结晶。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无能,懊恼得随时都会哭出来。
是火候不够、还是药材不够新鲜?她扳着手指,一项项细数她可能犯的错误。
‘不是你的问题。’看着克莱儿努力反省的傻样子,龙姬忽地涌起一丝惭愧。‘失败的原因是……我昨晚在药缸里好奇塞了一把日落花的缘故。’掩上房门前,沉静的嗓音如此道。
克莱儿呆了半晌,竟忘了发怒,只是愣愣道:‘日落花、失败的石化药……日落花……难道……’她冲到药缸边,食指沾起药汁轻尝。
‘这个味道……日落花……日落花……啊!!’克莱儿先是大叫,接着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来就是这个!我怎么从来没想到!哈哈,成功了!!’她绕着屋子又叫又跳。
原来龙姬穷极无聊的行为竟间接促成克莱儿苦思已久的梦想-可救治濒死之人的圣药-‘魂霞’的诞生。这个无心之举跨越了以往许多炼金师无法突破的门槛,在炼金药典上留下一笔灿烂辉煌的记录。
然而这件意外的真相龙姬始终不知。
这时候的裘修里--
全身打上石膏的圣殿骑士长重伤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硬撑着一口气不死。老大夫作完全身检查,摇头叹了一口气。
‘大夫,队长要不要紧?’圣殿骑士们听闻裘修里被不明人士痛扁,皆义愤填膺表示愤怒。
匪徒明显是老虎头上拔毛的挑衅行为,瞧不起圣殿骑士的侮辱,殴打圣职人员等同与南迪恩圣堂为敌!
‘唉……很糟!若不是他意志力较一般人坚强,只怕……唉!其实他现在这副德性,跟死人也差不多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啊!’老大夫摇摇头,背起看诊箱无奈地离开了。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裘修里队长,不管花多少钱也无所谓!’
‘是啊!大夫,当医师的不都是救苦救难吗?还是您跟葬仪社暗中勾结,要草菅人命!’
骑士们激动地揪起医者衣领,将他提离地面半尺有余。悲恸欲绝的他们似乎丧失理智,再也顾不得礼节。
‘你们以为我不想救吗?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是死是活就要看患者的求生意志,旁人是束手无策的。’大夫挣脱失控家属,拂袖离去。
目送大夫怒气冲冲的身影,骑士们丧气垂下肩,围拢在重度昏迷的队长身旁。
‘队长,您死得好惨啊……’
‘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逮到凶手,以慰您在天之灵!’
我还没死……
‘队长,你要土葬?火葬?还是天葬?’
‘笨蛋!把队长分尸三份,每样都试不就好了!’
‘队长,虽然您走了,但我们永远不会忘了您的领导、你的体恤下属!您就安息升天吧!’
我说我还没死……
‘呜,别说了,队长他听不到的!’
‘我不相信!昨天队长还活得好好的,还跟弟兄们有说有笑……’
…………
听不见裘修里微弱的心声,圣殿骑士们各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迈出大门的大夫纳闷道:‘这些人全疯了!病患只是因为骨折的疼痛昏迷,并无生命危险,这些骑士偏偏拔剑逼我演这场疯戏!这是什么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