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德瓦索王城?’沙再度幻成孩童形体,静静伫立在希维尔身旁。
一路上听着希维尔不停说德瓦索王城是如何的好、如何的繁荣,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说守门卫兵听闻希维尔名号立即哆嗦不止,就连安祺丽拉学院也只剩满坑满谷的旗海迎风飘扬,在空荡无人的学院里显得隔外寂寞。
‘大家太害羞了吧,要表示欢迎也不是这种表示法啊!’希维尔挂着无坚不摧的笑脸,对这明显的排斥视若无物。
‘有没有搞错!那旗子上头好像写着“恶灵退散”吧!’沙泼了桶免费冰水,‘看来你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好像也不怎么高啊!’虽然认识这个主子没几天,也知道他的行为替周遭的人带来许多困扰,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人类是一种群居的动物,如今被有意隔阂,就算嘴上不说,只怕心里很难受吧?
‘你误会了!今天学院冷清是因为另有要事。’希维尔抛给沙一张皱黄的行事历,‘因为我是接受老西格指导的特别学生,行事历根本不用遵守,这张废纸原本想丢的。’
沙比照今天的日期,很快对上一行小字:成绩总评,学员比试测验。
只听希维尔说道:‘安祺丽拉是间魔法学院,考试题目当然也离不开魔法。期末测验是由基础笔试和魔法实战组成,分数比重是四:六。历年魔法测试的场地都在后山的学院操场举行,挺热闹的呢!’
就像每年招生入学人山人海的盛况,喜欢观战的德瓦索百姓当然不会错过,因此街道也较以往冷清。当然也会有外地民众前往观赏,不过为数不多。
只是……人类绝不是什么安份的动物,从头到尾呆坐在位子上看两人火拼有什么乐趣?于是赛前下注变成热门活动,花点小钱买张赌卷,看起戏来有味多了!安祺丽拉校方对如此不良风气表示遣责,大力打压,于是赌卷业者转为地下化,捉不胜捉,防不胜防。据某匿名赌客告密,学院教师签赌加温,人数颇有激增的趋势。
‘那你的期末分数又是怎么打的?’接受个人辅导,考试方式必定不同凡响。
‘嗯……那就要看导师的心情啰!有时候是帮忙叫外卖,有时候是拔山涉水送包里、有时候是栽花植树……’只不过总是愈帮愈忙!希维尔聪明地省略最后一句。
依希维尔的本事,这种轻而易举的小事根本是反手折枝,轻松就能完成。只是他懒得做这些没薪水没报酬的跑腿,往往虎头蛇尾,上街玩乐一整天混完时间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来交差。仅管老西格气得牙痒痒,却也苦无证据,谁教他和希维尔早已订下契约,非得让他毕业不可呢!
‘奇怪的考试题目。’那叫打杂吧?
‘我倒觉得出题的人比较怪!’不只怪,说是变态还比较符合形象。
‘说的也是。’沙难得附和,‘既然学院师生都在后山,你何不去看看?再怎么说你也是学院的一员,没道理不能去。’
‘哦?’希维尔扬高语调,带着淡淡疑惑。
是你自己想去吧!真不老实,坦白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希维尔暗道。不过精灵王在神殿里睡了几百年,再次接触变异甚大的新世面难免觉得新奇,难得他想开开眼界,就当看个热闹又何妨?再说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吞了尘沙之珠也是理亏,迫使沙得和他订下契约,就当是偿几分情好了。
‘你说得对,我也想知道同侪进步到什么程度了?要是比不上他们,倒不如买块豆腐来撞!’希维尔说的意气风发。
听到这,沙忍不住笑了起来。光希维尔一手地系禁咒的威力,全大陆的魔法人员只怕是望尘莫及,要死可难得很啊!
想来他是对自己的能力极有自信,才会信口开河,胡诌一通。
魔法测试专用操场建在峻岭奇峰间,排除由安祺丽拉学院耗资打造的人工步道,尚有几条密道小径掩藏于林荫深处,蜿蜒连绵,天险崎岖,大约只半顿饭光景的路程。这些密径大多只学院师生知晓,可避开拥挤的人潮。赶时间的学生可御风直奔后山,厌恶形色匆匆的人则可安步当车,悠闲欣赏美丽的自然景致。
好动又热衷冒险的希维尔早就把所有路径给摸了个熟透,而且只花了短短两天。哪条路有几株树、几道弯都知之甚详,十足十的堪察大队先锋。
来到后山,乌鸦鸦的庞大人群已占满了所有座位。
安祺丽拉学校的操场打造得相当特别,中央是方形石造擂台,擂台四角各镶着一颗水晶球,近乎透明的淡蓝光线由水晶球内部透出,与其他角落延伸而出的光线相接,形成一片拱成半弧的稀薄水幕,恰好将擂台完全包覆,这水波流转的水幕即是避免学员施展魔法的残劲波及观众的防壁。
擂台的外围是顺着山坳开发的座位,最前方一排是贵宾席与评审席,第二排至第三十排则是一般座位。法耐克.西格的金座被安置在监考席左方首位,监考教师评审之余也不忘与学院长交换意见,务求公平公正。
笔试成绩昨日揭晓,加上魔法测试成绩,学员名次将被公布于全校排行榜上,作为下学期编班参考。安祺丽拉学院的编班制度由上而下可分为:个别指导生一名、特优生十名、资优生五十名、普通生三百名,剩下的人则以无异议退学论,每年弹性删减三到五名学生,想在严苛的期未竞试存活下来,除平日发愤苦读外,比试时也绝不能留手,得使出浑身解数铲除挡在面前的绊脚石。
有竞争才有进步,如此残酷的淘汰过程正是促使学员大幅进步的动力。
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希维尔稍微改变装束,打扮成普通市民。
灰旧的扁帽遮住大半脸孔,补丁的麻衣也是坑坑洞洞,沾了不少黄泥;平淡无奇的打扮让人过目即忘,让人觉得相识又陌生。
希维尔抵达时比赛已渐进入尾声,正好赶上四强决赛。四名种子选手同是特优班的佼佼者,为了第一名宝座打得眼红。佛雷克、迪尼斯、西里特鲁、以及惟一的女性玛莎,这四颗耀眼的新星始终稳稳霸住前四名,今日一战将可重新洗牌,奠定新的排名地位。
经过抽签决定,甲组是佛雷克对西里特鲁,乙组则是迪尼斯对玛莎。下注的观众则是民意呈一面倒,一致看好佛雷克与玛莎晋级决赛。
‘佛雷克是上届第一,玛莎是第二,不过他们的实力在伯仲之间,鹿死谁手还很难说。西里特鲁和迪尼斯虽然是三、四名,却和佛雷克及玛莎差了一大截。我想他们心里也有数,想打进冠军战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八成会将眼光放在第三名争夺上。’希维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沙是第一次参观这类比赛,对于规则还不是很了解,经过解释比较能融入情况。
‘这么说不用打也可以知道结果了?’人类果然是奇怪的动物,明知打不过仍要上场。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希维尔点头,‘虽然知道最后会晋级的人是谁,西里特鲁和迪尼斯还是得上场,这可悠关魔法人员的尊严,战败总比不战而逃来得好啊!有时候人类为了尊严会豁出一切,连命也可以不要。’
‘原来你们兴这一套,难怪每次战争总会牺牲千万人!’
‘不是你们,是他们。’希维尔纠正,‘我可是很爱惜生命的人啊!打不过逃就是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尊严算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更不值几个钱,为它抛头颅洒热血实在是太蠢了,我才不干这种事!’
可想而知,上战场希维尔肯定是最先临阵脱逃的那一个。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也很小人。’话虽然这么说没错,不过沙总有个预感,哪天希维尔为了保命说不定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卖了!
‘呵呵,这点小事不值得计较。’希维尔干笑着打马虎眼,指着擂台道:‘你看,要开始了。’
佛雷克和西里特鲁步上台,先后向监考官报上名号及行礼,接着各就定位,摆开架势应敌。
佛雷克只是悠闲的负手伫立,温文尔雅的模样实在看不出他能力高超,不过深知对手潜藏不露的西里特鲁却不敢掉以轻心,一开始便在四周筑起结界,以防佛雷克偷袭。
佛雷克倒是落落大方的等西里特鲁防御完成后才展开攻击,只见他右掌一摊,炙红色明显受过多重压缩的火球赫然现形,无重力般飘浮于掌心。
‘这……这是!’感受火球强烈的热度,西里特鲁心中一凛,当机立断解除结界,撑起更高二段的水之盾。
‘没用的!’仍旧大发慈悲的让对手完成防御,佛雷克冷笑数声,展开攻势。
‘去吧!炎烈爆!!’火球瞬时击向西里特鲁,势如奔雷,凌厉无匹。
压缩过的火球与水之盾相互撞击后立时炸开,烈焰倾泄而出,竟连同水盾将西里特鲁包覆。水盾一遇高温便开始蒸发,虽然元素相克原理中火精灵屈于劣势,但佛雷克的炎烈爆威力更胜水之盾一筹,熊熊烈火很轻易便削弱水精灵的魔防力。
尽管西里特鲁死命顶住,但佛雷克的火焰攻击太过强势,眼下水之盾就要破裂。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孤注一掷,释出所有魔力抵挡,霎时蓝光齐涌,水之盾加宽加厚,炎烈爆只能伤及水盾表面,无法继续深入对施术者造成影响。
‘你还挺有两下子的。’佛雷克赞许道,下手更加毫不留情。
一反手,两颗压缩火球再度击向吃力运起水之盾的西里特鲁。宛如火上添油,烈火燃得更旺,水气沸腾到最高点,厚实的水盾快速消耗。
面对凌厉的功势,西里特鲁意图再度加强水之盾,突然间后济无力,水之盾顿时崩裂瓦解,原来高段魔法已让他耗尽所有魔力。
少了水之盾防护,炎烈爆势如破竹直逼西里特鲁。西里特鲁内防空虚,无力自保,只得左右闪躲避过火舌。
佛雷克重覆施展着炎烈爆,无暇反击的西里特鲁难以取胜。果不其然,不经意踩到石子的西里特鲁脚下一个踉跄,分散了注意力,弗雷克趁着这个机会将分散的火星再度凝聚压缩,给了对手致命一击。
西里特鲁毫无防备的正面挨了记炎烈爆,身体直直飞出落到场外,再也爬不起来。
四周爆起令人耳朵险些失聪的热烈的欢呼喝采声,监考教师大声宣布:‘西里特鲁无法再战,佛雷克确定进入总决赛!’
保健组的医疗人员急忙将患者抬离救治。
‘那个佛雷克对火系魔法真有一套,只用一招就将对手击败了。’全场闹哄哄地,沙只得以心灵传话。
‘他从一开始就处处留手,依我看,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全力以赴,真教人愈看愈不顺眼。’希维尔对佛雷克虽是另眼相看,但见他瞧不起对手的倨傲态度不禁大皱其眉,心中登时有气。
‘你想和他单挑?’沙看透了希维尔的心思。
‘不,他一定会主动向我挑战,如果发现我在场的话。’擒着笑意,希维尔自信满满。
倘若佛雷克摘下荣冠,不向他挑战才是奇怪!听说佛雷克在安祺丽拉学院实力超群,声名振天;而他不过是入学时露了几手就能成为接受个别指导的特殊学生,每天只会到处添麻烦,成绩更是平平,怎么看佛雷克都比他更有实力和资格。
校园生活里,流言蜚语占了大部分,长期被拿来比较下佛雷克自会心生不平,想和他一较高下,以示自己亦有成为个别指导生的资格。
‘我看你不是那种会在意名次的人,既然佛雷克这么想成为第一,将那位子让给他不就行了。’沙心知希维尔不爱同室操戈。
‘那可不成。输也要输得堂堂正正,你以为施舍来的第一他会高兴吗?况且要是动不动就输得凄惨,岂不丢了魔法公会会长的脸!’
最重要的是,万一降级到特优班,导师不再是老西格,那么入学时的那张契约就不能算数,他的毕业成绩可就岌岌可危!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打死他也不能做。
人不为己,天诸地灭啊!
‘说穿了不就是利益问题。’沙反唇相讥,压根不相信他的连篇鬼话。
希维尔笑容里有股邪恶的味道。‘这个嘛……我腹里的尘沙之珠不晓得是谁的?’己所不欲,‘务’施于人啊!
语出恐吓的言词教沙为之气绝。
就在希维尔和沙闲扯时,分贝更加高亢的吼叫声排山倒海而来,擂台上只见玛莎立于擂台正中接受大家嘶喊欢呼,迪尼斯则已经倒地不起。
‘哎呀!错过精彩镜头了!!’希维尔惋惜道。
向场边热心观众问了几句,他很快就补回前几分钟的战程。
原来迪尼斯见西里特鲁的水盾防御未果,心知抢得先机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策略,于是钟响时一马当先施展奔雷闪,谁知玛莎竟看也不看,几句咒文冰龙便呼啸飞出,避过奔雷闪,给迪尼斯一记迎头痛击。
迪尼斯已知自己不敌玛莎,心生怯意之余奔雷闪自然只剩八分火候,加上冰龙乘虚抵隙,只消一招便被攻得溃不成军,无力再战。
和佛雷克迥异,玛莎秉持速战速决的原则,全力以赴,立意一招内定胜负。希维尔更由观众间的八卦辗转听得自初场起玛莎便以一式冰龙横贯全局,三十秒内将对手击出场外,毫不拖泥带水。
‘玛莎是很强没错,但光凭恃如此战法还是无法胜过佛雷克。’希维尔一语断定。
就算只是短时间内施展中高级魔法,魔力消耗仍旧惊人,即使把握中场时间回气,虽有些微助益但成效不彰,这样一点一滴流失气力下来,就算撑到终场体力也无法维持在最佳状态。
反观佛雷克,打一开始他便作好盘算,每场每局皆经过缜密思考,使用最小付出收得最大功效,所施展的魔法皆是中下级的炎烈爆之类,针对敌方弱点下手,宁可耗时也不多费一分余力,虽然给人一种不如玛莎威势的错觉,但内行人却明白胜券是操在谁手。
希维尔可是真真正正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目前该作什么事情最有利。要知道一旦洞烛机先,抢先一步预测出未来结局,想占便宜可就不再是难事。所以--他,转身,下重注买了一张佛雷克胜出的彩券。
‘你这个人……还真是势利啊!’
这种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功力,虽然毫无廉耻可言……还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啊!!
‘你太固执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计较!有钱能赚为何不赚?又不是去偷拐抢骗!’希维尔嬉皮笑脸道。
人嘛!当然要懂得入境随俗。
‘反正我不缺钱。’沙不以为忤。
‘对喔!差点忘了你有成堆的金银,这种小钱当然不放在眼里。’希维尔自说自话。
‘……你闯进了祭库里头?’沙闻言不禁一悚。
起初见希维尔闯进精灵王寝室他只当是件意外,尔后又向自己提出使用禁咒的要求时他也只当成是运气太好,加上禁咒房封印薄弱,才会让希维尔不知不觉闯入。由于当时自己才和他订约完毕,得花些时间适应宿主身体,所以先把这两件事按下,没料到希维尔竟然已经知道祭库的存在!
祭库是前人侍奉精灵王所呈贡的宝器置放处,献呈的器皿因经过千人魔导师的净化、祝祷、刻咒等仪式而成为神器。它们本身具有的强大魔法威力不逊于上级魔法,当初就是怕有人持神器四处为非作恶,他才在祭库入口处设下强力结界,让窃盗者不死也剩半条命。没想到希维尔竟如此神通广大,一连闯进神殿三大禁地!
‘别告诉我你取了东西出来!’
‘你是指这个金环吗?’希维尔反应还不慢,立刻掏出衣袋里的小饰物,不期然见到沙的神情风云变色。
‘风戒!!’沙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排名神器第五,能自由操纵气流的强弱的风戒居然被希维尔携出……老天,他要昏倒了!
有了这只戒子,在佛雷克与玛莎争霸夺冠前,希维尔与沙产生了小小的争执。
‘你不该偷走风戒!’沙的语调里夹杂着极大的不满。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行情丈落为受灾户,心情糟糕透顶。
‘你太神经质了,不过是枚金戒……’
‘是风戒!’沙纠正。
‘呃,好吧!风戒。’希维尔将简便的行李往间隔观众席的阶梯上一摆,懒洋洋地找了个无人空位坐下来。‘就算它是神器,拥有强得骇人魔力,而且“曾经”是你的所有物……’他笑得很可恶,‘但它现在是我的东西!’
想当时为求进祭库他花费多少心血,三两句话就要他物归原主,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划算。
如果不是确定希维尔是个受过教育、有智慧的人类,沙真会以为他是头活在蛮荒的没脑野兽。
‘祭库的神器不是让人使用的平凡物品。’沙好言好语劝道:‘古时祭司焚香祝祷的不外是丰衣足食、和平无忧之类,为了达成这些愿望,他们费尽心力打造足以和精灵王匹配的魔法物品,这些魔法物品内蕴的魔力对我而言虽无关痛痒,却是人们觊觎的目标。那些没有魔法天份又不切实际的人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得到梦寐以求的强大魔力,助他们一步登天,我只得把神殿入口封住,再将这些神器锁入祭库。’
希维尔总算听出些端倪,‘你是怕神器一出土,那群野心勃勃的败类立刻死灰复燃,不顾一切来抢这只风戒,找我麻烦?’
‘你想,若持有风戒的消息传扬开来,会有多少人想分一杯羹?到时你要面对的可不是两三下就能轻松打发的小角色。他们有无穷的时间、金钱、体力来打击你,等你精疲力竭;你却处于敌暗我明的劣势,不知对方底细,只能当挨打的可怜虫。’沙有条不紊的分析。
一旦谋福的神器引起人类的混乱厮杀,也只能沦落被永远封印的命运。
‘出于我的私心,我想保留神器被赋与的,纯净无暇的心意。’
‘很感人的肺腑之言。’希维尔努嘴,‘放心,我还未丧心病狂到利用风戒杀戮的地步,也没有那种兴趣,你不必担心我会沦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有沙在身边盯着,就算真想干些偷鸡摸狗的歹事只怕也是难如登天。
‘那风戒……’
‘暂时不能还你。’希维尔快速的截断话头,‘等会儿和佛雷克兵戎相见时派得上用场,它可是我致胜的关键。反正你在我体内,风戒也在我身上,换个角度来看等于是间接交还了!’摆明就是耍赖。
反正大伙儿在心里已设了道界限,他要低于标准才真教人起疑,风戒的威力在他人眼中只会认为是自己的魔力所致。
‘你……’
‘等等。’见沙欲启口辩驳,希维尔立时举手喊停:‘我们有漫长的夜晚可以好好的、慢慢地沟通,建议我们现在暂且休兵,因为比赛开始了。’
甫说完,擂台边预备的烟花一同放燃,晴空霎时绽满橙黄青绿、万紫千红的虚幻花朵,顾盼生姿,迎风招展;花色渐渐转深,真实的像随时会由云端飘落。风流云转间,花色又慢慢淡出,呈现玻璃纸般的色泽,让目光能轻易穿透。烟花消散瞬间,伴着另一声炮响,又一朵栩栩如生的花卉跃上舞台。
场边观众看得如痴如醉,闲杂吵闹声不自觉抑止,没有人开口,蓝天里变幻莫测的美景比赌券八卦更加诱人。
掌声由稀落叠合为暴响,万众引颈期盼的末场比赛终于登场。佛雷克与玛莎双双昂首挺胸登上步阶。
玛莎莲步轻移,神情姿态优雅无比,紫罗兰色紧身上衣与窄裙将完美比例的纤细身段衬托得更加出色,缝绣于锦扣间的精巧铃铛随着肢体款摆发出特殊节奏,叮当的铃音脆响却不刺耳。平底快靴拿捏得宜地将小腿肚完整包覆,不失美感,却巧妙的隔绝男人们想入非非的念头。
经过短暂的休憩,魔力恢复不少,但胸口微嫌急促的起伏仍泄露了体力不支的事实,而她红润的双颊与沁汗的粉额也瞒不过对方。
走到擂台北边,玛莎一个漂亮的旋身,定定直视她的劲敌--佛雷克。
状似悠闲伫立的他在阳光逼视下周身不时闪射粼粼灿光,就像罩了件看不见的透明衣裳。
白光防壁!几乎是反射性的,四个字理所当然跃入脑海。只使用中阶光系魔法……是瞧不起她吗?玛莎脸色微变。
‘哇塞!那个叫玛莎的是吃火药长大的啊?对方只用白光防壁就叫她气得跳脚,要是佛雷克再来一个下阶风盾那她不脑充血中风才有鬼!这么明显的心计就能轻易让她心绪不宁,看来美女果真是胸大无脑。我看这一场打下来肯定没什么可看性了。’希维尔翘起二郎腿,持着赌券有一下没一下煽着凉风,尖刻的批评。
‘他们俩存有过节。’将佛雷克与玛莎之间暗潮尽收眼底,沙一语断定。
‘是呀,真可媲美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呢!’希维尔抿嘴贼笑。
为了在今日狠狠大捞一笔,他可是煞费苦心,入学没几日便早早开始布局,费尽心机让两人反目成仇,眼见剧情发展照期望顺利进行,赌金偃然已是囊中之物,怎能教他不得意。
似乎想对佛雷克的轻视表示愤怒,玛莎大喝一声,两条冰龙倏地冲出,体型竟超过先前两倍不止。冰龙窜动的寒气虽被擂台防壁阻隔,但仍有部份冷风阵阵溢出,前两排的观众们不由得拉紧外衣,上下两排牙齿不住打颤。与此同时,玛莎胸前的铃铛发出一串若有似无的奇异节奏,悦耳的小曲教聆听者不觉中迷失心智。
‘魔源迷铃!’希维尔讶道。
莫怪玛莎仍有余力,原来是借助魔法物品之功。
魔兽奇拉幻觉银瞳混合血雨草诱惑汁液,融入坚硬的麻亚矿石,再以炼金术高等技巧炼成,经他本人之手流入黑市的魔源迷铃,就算化成灰也瞒不过希维尔的利眼。
这具迷惑对方与点滴恢复持有者魔力等双重复合效果的魔法物品即是出自克莱儿鬼斧神工的巧手,为了避免外人持魔源迷铃对付自己人的情况发生,克莱儿特别在材料中添入希维尔与她自己的鲜血,成为魔源迷铃的免役者。所以现场除了玛莎、希维尔和等级太高的精灵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症状轻微的只是略为闪神,严重者则已经呈痴呆状。
由于魔法物品并非单纯的魔法元素,擂台防壁无法照单全收,因而迷铃直接冲击毫无魔法抗力的平民百姓,引起现场紊乱。老西格与一些恢复较早的学院教师立刻起身平息这场骚动,而擂台中的两人丝毫不受外界所动,对周遭的异变漠不关心。
冰龙在玛莎身后盘旋怒吼,等待下一步攻击指示。玛莎屏气凝神按兵不动,只等佛雷克受魔源迷铃所制丧失心神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只是左等右等,佛雷克却毫无异样,仍直挺挺地固守防线,不受动摇。
‘不可能!’玛莎失声叫道。
佛雷克仅距她一箭之隔,按理是魔源迷铃首当其冲的第一目标,不该毫无动静。
‘你以为在黑市高价收购的魔法物品无往不利?’佛雷克戏谑道。
似要惹玛莎不快,佛雷克挽起袖口。
一颗墨青色石子赫然嵌入腕心,周围血管已突出皮下,以墨青石为中心一鼓一动,彷彿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不停吸收佛雷克鲜红血液,吐出绿苔色浓绸物质。
‘这……这是?’乍见如此恐怖的景象,玛莎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佛雷克的左臂染满恶心的色彩仍有向上蔓延的趋势,玛莎何时见过这般古怪特异的魔法物品,当下只觉胃液翻涌,作呕欲吐。
‘……原来是莫德之眼。’希维尔心思敏捷,没两下便道出墨青石的来历。
高超的炼金术师虽有一定程度的水准,但所制作的同等级魔法物品或药物间彼此也会有些微差距,加上若是实验性质的试作品,同炉间往往良莠不齐。虽说以克莱儿的专业素养不可能作出粗制滥造的低级玩意,但若不幸炼出了失败品,基于职业自尊,她也绝不承认自己的功夫不济。
莫德之眼是打响克莱儿名号的代表作品,并非它神奇的效果,而是出名于它的恶名昭彰。说得难听些,称它为克莱儿成名的失败作也无可厚非。
使用者以身体某个器官作为代价,换得百分之百异常状态完全抗力,但效果仅只短暂一日,且该器官于往后七日内将无法正常运作。日前曾发生某使用者贡献心脏而导致死亡的案例,因此莫德之眼本身也存在相当的危险性,甚而被戏称为恶魔之眼。
魔源迷铃就算了,居然连莫德之眼都派上用场,看来玛莎与佛雷克的关系恶化到已非‘相看两相厌’可形容了啊!
‘这是莫德之眼。’虽然没义务同对方解释,佛雷克仍精简道出墨青石的名字。
初期的恶心感过后,玛莎逐渐恢复一贯的冷静。莫德之眼是有助持有者不受异常魔法侵害没错,可惜却只着重于防护部份,无益于攻击。反观魔源迷铃虽受制莫德之眼而无用武之地,却能加速恢复流失的魔力,归算起来仍是她占了上风。
既然铃声无效,就只能尽全力一拼胜负了!
‘将他撕碎!’
一声娇斥,冰龙有如出柙猛虎,张牙舞爪扑向佛雷克。佛雷克自然不会引颈就戳,只见他安之若素的喃诵咒文,左右两手忽地现出几颗亮晃晃的炎烈爆。冰龙冲破白光防壁的那一刻,佛雷克双掌推出,炎烈爆立时将冰龙化为两股冻气,融得干干净净。
玛莎杏目圆睁,似乎意外于对手出奇不意的格挡,但佛雷克却吝于给她思索时间,趁着火势余劲未消,打铁趁热融入另一元素--光,炎烈爆吸收光系魔法后复合为圣炎,再经佛雷克顺水推舟送出,只见一团千军难挡的光球攻向玛莎。
论临场反应玛莎也非省油的灯,短短数秒便罩起土雾阵,将自己防御得密不透风。又一个土与冰的复合魔法!
圣炎与土雾阵迅速消长,不分轩轾。只听得‘轰隆’巨响,双方攻势化为烟尘,只余淡淡萤光,竟是不分胜负!
‘该我了!’玛莎目露凶光轰出一道雷火,佛雷克却神色悠然不避不闪,只是在身前矗起冰壁防御。
不知是玛莎愤怒的一击引带出雷火出乎预料的攻击力,抑或佛雷克对自己过于自信,只见雷火与冰壁短兵交接后,冰壁竟不堪一击当场崩碎,虽化去玛莎大半攻势,但雷火仍轰去佛雷克一角衣袖。
望着着火的布料,不仅玛莎目瞪口呆,就连学院师生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希维尔仍悠悠哉哉喝着冰饮,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嘿,好戏现在才开始呢!’旁观者清,自始自终不掺一丝情绪冷眼旁观的他看得明明白白,佛雷克依旧掩藏着真正实力,大概与他对决时才全力以赴,只是错就错在他低估了人与人间的恨意,以致吃了闷亏,看来不和玛莎速战速决是不行的了!
只是,选择与玛莎力拼也就等于在他面前曝露自己的弱点,就算胜了玛莎也未必能侥幸赢过最大的敌人。你会如何抉择呢,佛雷克?
擂台上,佛雷克撕下焦黑的衣袖弃之于地,缓缓收起游戏的神态,眼瞳变得黝闇:‘我承认是自己太过大意……但破坏了我的计画,你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一字一语冷得像北国的冰珠子,听得玛莎冷汗淋漓。
为什么?逼佛雷克全力应敌不是她最大的希望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只觉得背脊泛寒?
像要消除心中那份恐惧,玛莎强作镇定,再度朝佛雷克攻去。只是这回佛雷克像变了个人似的,只用石墙便轻松化消雷火的炙热。
见佛雷克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玛莎当下心口凉了半截,原来在此之前大小不下三十余场的私人挑战他只当猫逗耗子一样耍着她玩!但她无暇细想,因为佛雷克已俯下身躯,双掌按在擂台石板上展开第二波攻击。
这个动作玛莎再熟悉不过,她索性连防御都省却,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双足离地的那一刻,几十道尖锐的石柱正好冒出头,狠狠贯穿坚硬石板,在擂台形成壮观又可怕的景象。
玛莎暗道一声好险,要是再晚个一秒,只怕她会连皮带骨给魔法扯得支离破碎。正当她作如此想,周围的空气却开始变化,凝固般将她牢牢锁在半空动弹不得。
中计了!
玛莎心中叫糟,开始懊悔先前轻信那道幌子才落到这步田地,可惜已经太迟了!
现在的她被固定在空中待宰,毫无反抗之力。佛雷克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数十枚虽是初级但却足以让她伤痕累累的风刃毫不怜香惜玉的扑面而来。
玛莎肝胆欲裂,恐惧与实力悬殊的认知让她备受打击,一时间竟忘了开口认输,以致风刃全残忍的招呼在她身躯各处,理智亦随着毫无生气垂软的螓首一同陷入黑暗。
为了避免风刃斩断玛莎四肢,佛雷克同步解除气咒锁,已失去意识的玛莎顺着力道飞出,摔落在擂台外。
昏迷的玛莎立即在第一时间内接受医护救治,虽然在比赛中难免伤亡,但大多数的考生都是点到为止,毕竟只是期末考,没必要闹出人命。像今日佛雷克这般蓄意伤害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学院方面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佛雷克从头到尾并未犯规,且在紧要关头玛莎也没呼救讨饶,这般行径虽不合情但合理,勉强说来并无不妥。
多亏佛雷克的辛苦,这场比赛才让希维尔大赚一笔。乐呵呵的领了钱,希维尔的嘴巴就没阖过。
佛雷克的作战方式的确让他感到不悦,不过爱怎么做是个人自由,他无权干涉。只要别犯到他头上就行了!至于玛莎,也只能怪她自己倒楣。这么说是挺草菅人命没错,不过谁教她愚蠢得惹上佛雷克呢!
败下玛莎后,今日的审核也算到了尾声,但佛雷克却站在擂台上不动分毫,在评审员疑惑的眼神询问下,他淡然道:‘请淮许我和希维尔比赛。’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喧嚣,只见评审员与老西格交头接耳,匆匆开起一场小型会议。
半晌--
‘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这是极为不智的行为。’推派出的教师代表神色冷峻道。
佛雷克无畏地直视那名代表,口气俨含傲然:‘事实上,我认为自己比希维尔更有资格接受个别指导。虽然我并不知入学测试当日希维尔施了什么手段使你们产生错觉,但我相信是这纯粹只是运气使然。你们也看见了,自入学后希维尔的表现一直平平,甚至闹得学院大乱!就能力来说,我相信自己绝不会输给他!’
‘大家早对他头疼不已,若非有魔法公会长的庇护,希维尔早就给赶出学院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老西格更是捏了一把冷汗。
‘请注意你的措词。’代表厉色道。
这番言词不单否认当日监考官们的决断,更侮辱了法耐克.西格学院长的名誉,如此不敬的说词若真要论处,佛雷克恐怕难逃强制退学的处置。
‘我踰矩了。’意识现在不是开罪对方的时机,佛雷克马上低头认错。
见他颇有悔意,代表僵硬的表情这才有了松动:‘希维尔目前仍在回程的路上,即使你这么要求,我们仍得结束今日的比赛。’
‘不,我相信他本人就在这里,只是隐匿在人群中!’语罢,他侧身向观众席上喊道:‘希维尔,我知道你在这里!如果想证明你依旧有资格坐上个别魔法指导生的位子,请和我决一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