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比赛的人潮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吭声。
‘……少在那疯狗乱吠啦!’希维尔充耳不闻,状似无聊打着呵欠。
他可不像玛莎那么好骗,三言两语就气得跳脚,不加思索冲出去和人拼个你死我活,那未免太幼稚可笑了!
‘喂,佛雷克指名道姓向你挑衅。’沙推推漫不经心的主子,‘这不正好称了你的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你就不懂了。’希维尔故作老成道:‘一个人的强弱主宰于内心,破敌要以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要知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能彰显它的价值所在,等我吊够佛雷克的胃口,身价自然扶摇直上。别人只会当我深明大义,肯虚心接受弱者邀战,到时局面扭转,我的人气可就更香火鼎盛了耶!’打着如意算盘,希维尔飘飘然陶醉于自己的深谋远虑。
‘你想太多了。’真是痴人说梦。懒得理会希维尔一缸子乱七八糟的鬼话,沙索性回到元神珠里闷头睡大觉。
幸亏人潮汹涌,众人目光焦点全放在佛雷克身上,完全没察觉一个孩子凭空消失,否则希维尔可就难以脱身了。
没有回应,教师代表眼中透露着不信任。
佛雷克眉头紧攒,犹不死心地喊道:‘希维尔,请你大大方方站出来!是你心虚了?还是知道自己空有天赋而无实力?’
群众间的暗潮已逐渐升温,众人四下耳语,大致分裂为两派:一方支持佛雷克,认为希维尔藏匿在此,自始至终躲在暗处见不得光;一方则认为希维尔地位稳固,没必要接受这非正式的宣战。
在构成比试的条件里,若非双方当事者在场,且挑战者获得受战者同意,是不允许公开战斗发生的。就算是两人有难解的仇恨,若单方面私下挟怨报复,虽能达成相同目的,却会被众人视为藐视公约的粗鄙者而遭受排挤。
希维尔尚未现身,甚至没人知道他就藏身在观众堆里,部分谨慎的人宁可假设希维尔仍在回王城的路上,也不轻信佛雷克的臆测。
种种流言尽收耳里,希维尔老神在在,从容不迫。
‘时机还没成熟,再多等一会吧。’这些紧张、怀疑、反感的负面情绪还得再浓烈些,才酿得出好味道啊!
嘴角噙着笑意,希维尔发挥无比耐性同老僧入定般细磨慢耗。
边场仍无回应,代表眼中的疑惑发酵为怜悯。
无法忍受同情的目光,佛雷克脸色霎时扭曲几分。
‘希维尔,藏头畏尾的算什么好汉!’
无谓的叫阵已引起不少人反感,几名坐在监考席、脸上漾着好脾气笑容的评审纷纷显示不耐,怀疑佛雷克是存心找碴。
代表眼尖反应快,足下一蹬跃上擂台,欲强行将佛雷克请下台,结束这场让安祺丽拉学院尽失颜面的闹剧。
‘佛雷克,你已是期末测试的榜首,可别不识好歹硬求锦上添花,太钻牛角尖的后果可是会影响你得来不易的地位啊!’代表的警告意味十分浓厚。
学院一方已端起架子,佛雷克不敢造次。就像代表说的,不管希维尔在不在这里,只要他恶意不出面,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甘冒大不讳留在擂台上只会让过去的种种努力付诸流水。只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就这么下台的话,只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向希维尔挑战了!佛雷克走也不是、立也不是,脸色白中透青。
见佛雷克不识抬举,代表索性出手,正欲将他强制拖下台,却听见从观众席上飘来令人惊恐的熟悉嗓音。
眼见时机成熟,希维尔将风戒套上指头,起身矫揉造作地道:‘真是的,刚刚还鸡猫子鬼叫,怎么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好像听到哪根葱说要和我对决是吧!咦,不会就是那个站在擂台中间的人吧?我看看……唉呀,那不是佛雷克先生吗!好久不见,恭禧你又荣升期末冠军,我对你快乐的心境真是感同身受啊!’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佛雷克耳里。原先坐在希维尔四周的观众们闻声丧胆,退了个一干二净,自动在希维尔与佛雷克间让出条走道。
老西格见状不禁拈须微笑,这席半真半假、废话连篇的开场白只有他那不肖徒弟编派的出来;他还真会自吹自擂,替自己设计有利的局面。
佛雷克大喜过望,几要死心的他作梦也没料到正主儿竟会自行出面,莫非……
‘别高兴得太早,谁答应要和你一决胜负啦!’主导权握在手里,希维尔摆出高姿态。
‘希维尔,你就和佛雷克战一场无妨,正好可解除众人对你实力的疑虑。’老西格跳出来打圆场,毕竟其他教师对希维尔的毫无建树多少也有意无意地明示暗示,让他承受了不少压力。
接到老西格像是哀求的乞怜目光,希维尔额上青筋猛地跳起。好一招借刀杀人的毒计啊!这只千年老狐狸明知正常情况下他绝对打不过佛雷克,才一个月乌历岢怎么可能教他什么本事,竟然还设计他去送死!
念在人前要顾及老西格的导师面子,希维尔忍下这口鸟气。虽然已有和佛雷克对战的心理准备,可自愿出战与被当成人肉盾牌却是两码子事,若非他有相当胜算,老西格的所作所为等于是间接谋杀。
重新调整情绪,希维尔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据我所知,我似乎没义务接受这场私人宣战是吧!现在是期末测试时间,可不是用来质疑我能力的时候。’表面看来这番话只是说给佛雷克一个人听,实际上希维尔却不着痕迹地将那一票力挺佛雷克的家伙暗暗修理了一顿。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佛雷克。只可惜你的耳根功用似乎很破,别人随便恭维个两句你就照单全收,傻不愣登地居功自傲,跟着穷搅和。也许我说得话你听了觉得刺耳,但残酷的真相是,你永远无法超越我的。’
听完希维尔傲气十足的批评,四周立刻响起一波波谴责与非难,而佛雷克宛若被当面打了个耳光,难堪至极。
‘我们尚未比过。’他不否认传言多少左右他的态度,从入学第一天起他已将希维尔视为假想敌,一心只想证明自己也有资格接受法耐克.西格的调教,围绕身旁的尊崇肯定只是让他更加确信既定的信念罢了。
希维尔早将佛雷克的励精图治看在眼里,知他是真材实料,不若自己外强中干,只晓得卖弄长处。其实要打也不是不行,最起码也得给他一些好处吧?
‘嗯嗯……如果学院肯表示相当诚意,和你比试也不是不行啦……’希维尔外披羊毛,内藏狼心,摆明暗坑一场。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要提前毕业。’学院采四年学制,距踏出校门还有三年光阴,他可不想等那么久。
三年哪!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想他正值活泼外向的年龄,就这么困死在无趣乏味的学院教育下,干脆杀了他比较快!
不问个中原由,老西格怕耳上生茧,干脆双手一摊表明不管事,将决定权留给全体教师后便藉口开溜了。得到学院长的首肯,几乎连想都不用,这个近似无理的要求马上获得批准。大伙儿老早就想哈腰将他恭迎出门,恨不得这个魔头早走早超生,而今毋需多费唇舌就盼到这大好机会,可息事宁人的摆平麻烦,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取得一致认同,众教师心中喜滋滋的,已迫不及待想大摆庆功宴,欢呼抗战成功了!
见目的达成,希维尔也不啰嗦,将行李处理妥贴后一个飞身跃上擂台。‘丑话说在前头,是死是伤自行负责。’有些话还是早说为妙,免得事后藕断丝连,没完没了。
‘如果你有这份能耐的话。’佛雷克反唇相讥。
冠军战后再加赛一场,有幸目睹的观众不禁额手称庆大呼值回票价,这等好康可不是年年有的。
天空飘下薄雾雨幕,入眼所见景物都披了层白纱,朦朦胧胧;佛雷克的身影在雨中显得飘渺,但希维尔却捕捉到他眼楮一闪而逝的精光。
太熟悉了,这个眼神!希维尔深切明白其个中含意:诡计、狡诈、别有所图。这个眼神在过去几年不断在他眼楮闪现,而那代表又有人要遭殃了!那可是我的专利啊!他忿忿想道。
明知对方另有所图,希维尔倒是不怎么担心。接受学院教育的学生们都有个共同缺点,而这个弱点将成为最要不得的致命伤!一个只知纸上谈兵的优等生反倒不及每日出生入死的战士一根尾指。
就拿独角霍普来说,希维尔知道对付它的最佳方式是趁他背向敌人时先以相克魔法削弱它的气力,再用利刃准确割开它的喉管,使它大量失血死亡;若对象换成佛雷克,他可能只会光明正大的用魔法从头轰到尾,直到魔力耗尽为止,最后束手就擒,成为独角霍普饱餐的点心。
就算佛雷克知道正确解答,也只会很失败的一再套用公式,而不另觅第二途径,像这种死板脑筋的人,希维尔一眼就可看穿他的思维运作,找到适当时机就能将他连打带踢,狠狠整治。
正如校方鼓励学生们多方吸收实战经验,就是为了改善教育系统过于制式死板的原因。
但希维尔随即忆起这是期末考试,擂台上只限定魔法攻防,拳击掌打一律属犯规论。除风系与地系魔法外,其他属性魔法肯定没有佛雷克专精,这点希维尔颇有自知。至于地系禁咒的威力……想到螚穈与袈羰那两只不好搞定的禁咒兽,希维尔立刻弃械投降。如此一来只剩风系魔法了,希望风戒真如沙所说的那样厉害,否则他的实力可就开天窗了!
照这飘雨的天候来看,佛雷克定会利用密布的水气导电,藉电击令他麻痹无法动弹。
‘旋风。’左手成拳,周身风起,雄浑有力的旋风呼呼刮起。立于风眼的希维尔不觉此风强劲,然而不远处的佛雷克却觉面颊生痛,压力陡起。
与此同时,一张电网密密罩在旋风外部,伸长带电触角试图突围。旋转力加上离心力,旋风硬是将电网隔绝在三尺外,风与雷摩擦激起火花,两者僵持不下。
试探性的开胃攻防让双方了解彼此实力,希维尔暗庆自己有风戒护祐,要不被电焦可不是很好的死法。
风电的对抗仍持续着,希维尔心细地发现旋风与电网的触面似乎微有重叠,而那部分却也是攻击最盛所在,威力也稍稍提高了些。
希维尔大受震动,计上心头。
如果把风戒的魔力灌注在其他元素里,又会产生什么变化?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难得现在正下着雨,不如拿雨水来做个实验。
将脚边几滩未干的雨水凝聚掌心,希维尔将水球融入旋风里。水球顺着风道旋转,不一会儿就被冲散成粒粒水珠。
‘不行,水太少了。’希维尔低咒着。
既然如此,那就借天一用吧!打定主意,抬起戴着风戒的左掌,希维尔缓缓将手探向墨色的苍穹。
受到风戒散发的巨大风力影响,方圆百里的乌云围陇至擂台上方,丰沛的水气加上大量风元素,两者起了微妙的化学变化。
一阵沉寂回荡。
所有人屏气凝神,压低声浪,直直盯着浓云密布的天际,想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
盏茶工夫,风与水气充分调和,降下疾风骤雨。狂风呼啸,扯来如箭矢突发的尖锐雨丝盲目飞坠,直击而下。后知后觉的观众们发出惨叫。
施术者虽是希维尔,但暴风雨却是在结界外运作,擂台上的两人有结界保护安然无恙,边场的观众却是大难临头,求告无门。
魔法师们陆续架起各色防壁伞供一般民众遮蔽。幸亏是场魔法雨,可用精灵元素相抵,否则滂沱雨势伤了民众,安祺丽拉学院又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来洗清污名。
谁知天意不祐,一道天火划破天际,直直劈向兀德门圣山。巨雷劈断了山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焦热口子。
大伙儿面面相觑。
‘喂……那……那里不是……’
‘完了,全都完了……’
至情至性的德瓦索城民心神俱碎地哀嚎,只是不甚虔诚又道德淡薄的民众关心的对象并非圣山顶被击碎的神庙,而是峰背的王城蓄水池。
为因应旱季,蓄水池内的饮水够整座王城耗用一年,要是方才的雷电击毁了水坝,就会演变成最糟的情况──水患。
可惜结果已非单纯的二分法可解,甚至没给苦命的老百姓们一点逃避现实的幻想。令人寒毛倒竖的水流声自远而近,足有二十人高度的汹涌涧水由狭窄山缝狂泄而出。宛若山洪爆发,一望无际的庞大水量惊天地泣鬼神地向外疾奔,顺着低洼处一路冲向城里。
民众登上高处,叫苦不迭;顺利脱险后才有暇牵挂家产,想伸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半生积蓄全泡在水里,木制家俱很快就会腐烂,到时又得花费不菲的金钱汰旧换新。
并非城民们自私,对神庙不闻不问,只是祭祀神明需要贡品,买贡品得掏腰包,腰包的钱从哪来?还不是自个儿辛苦工作赚来的?不是他们自私,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众神的温饱到处奔波。反过头来说,那些神明如果没有能力自保,又该如何庇祐小老百姓?只能当作先前几十年全白拜了!
远远眺望,王城已成了一片汪洋,除却筑屋较高的皇宫与鬼厝,其余民房全半泡在水里。这还算是幸运,一些建在‘水道’上的倒楣房子首当其冲,被大水整座冲到远处,干干净净,连残渣都没留下。
好心痛啊!
风雨交加、雷电合鸣,依旧深沉的乌天就像无数颗破裂片片的王城百姓的心,悲哀无奈。
‘真是不赖。’对于风戒源源不绝的魔力,希维尔开始玩出兴趣来。
一抬眼,只见佛雷克被方才那场暴风雨惊得不能言语,久久无法回神。
古有训示,兵不厌诈。趁着佛雷克发呆的空档,希维尔决定给他一个没齿难忘的‘惊喜’,让他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嚷嚷要和自己一决胜负的事。
悄然在右掌凝聚一颗火球,再将风戒魔力混入其中,风助火势,转眼变成庞大炙热的高温焰体。
受到骤升的热气影响,佛雷克总算意识自己尚处于战斗中,立刻收敛心神,严加戒防。当他看见希维尔手中气势磅礴的核融球时,脸色立时由红转黑。
‘这……怎么可能!’好惊人的力量,要是被核融球给轰击,只怕不死也要残废!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吗?
‘这点小玩意就能把你吓得发抖,那可不行喔。’佛雷克难以察觉的恐惧难逃希维尔的心细如发,他扬起嘴角冷冷的嘲讽。
对不起啦,虽然不想让你输得太难看,但毕业徽章他可是势在必得。
没有任何预警,希维尔解除掌心核融球钳制,掷向佛雷克。
核融球所经之处即刮起灼热风流,近千度高温下石板都被烤得龟裂,哔哔剥剥碎成散沙。
这么强的破坏力,只怕护盾削减有限,考虑半秒,佛雷克决定不与它正面交锋,以最快速度跳离核融球前进轨迹。
只能笨拙直行的核融球不避不闪撞上擂台防壁,这片由数十名顶尖教师共同张起的半圆结界如同遇上猛虎的兔子,毫无抵抗能力瞬间瓦解。仅被化去四成的核融球再度造访伤痕累累的兀德门圣山。常年受人信仰参拜的圣山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一股神圣气息,虽因先前巨雷冲击消耗不少圣气,仍是将威力减弱的核融球挡了下来,但也在山腰处留下难以磨灭的大洞。
事情还没结束,兀德门圣山挡下的仅是核融球前行的劲道,熊熊狂燃无处发泄的烈火夹带土石反震,打散炙红圆体,一时间火花四散,流星般自天际降下串串火雨。
‘啊……’
‘别又来了!’
‘救……救命!!’
飞降的灾难对刚被暴风雨摧残得淅沥哗啦的观众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大量燃烧的砂石俯冲而下,重力加速度的冲刺使得攻击力倍增,不可小觑。
费力撑起防壁的魔法师们脸因痛苦而扭曲,为了确保观众的安危,不得不漠视身体负荷施展大范围魔法,暴风雨毋需动用高效能的上级防盾,然而炎石火沙可没那么好打发。增加防壁厚度的结果魔力也成倍数消耗,自顾不暇之余不得已只好忍痛缩减防壁范围面积,对失去庇护的民众抗议怒骂狠下心相应不理。
如果可以的话,只怕学院教师们宁可免费奉送一打毕业执照,只求希维尔偃旗息鼓。
佛雷克虽及时闪过核融球的致命攻击,仍被飞砂走石击打得体无完肤,核融球瞬间飞过的高压令他承受不住而昏迷,失去战斗能力。
‘我赢了!没异议吧?’希维尔踢踢佛雷克,确定没反应后朝一群目瞪口呆的教师们伸出手:‘毕业证明呢?’
全体教师僵硬地转过身去,迅速开起二度会议。
‘糟糕,那小子的实力太出乎我们预料了!’
‘乌历岢把他教得太好,这么危险的定时炸弹要是继续留在学院里,我们的明天……是可以预见的悲惨啊!’
‘那……评定几等较好?’
安祺丽拉历年毕业生依其在学成绩、品德、人际、发展潜力加总平均,由上而下可分黄金独角兽、葛霸那巨龙、魔性玛瑙、及妖精之笛四枚徽章,等级愈高前景也愈加看好。
‘嗯……这个……成绩满分、发展潜力无限……但、但是人际失败……品德负分……’戴着单边镜片的教师战战兢兢拨着算盘:‘勉强算起来,只能给他魔性玛瑙……’
‘不能再高一点吗,例如加分?’另一名教师道。
‘这已经是加分后的结果了!’
‘这可不成,要是希维尔那恶魔不满意,决定留下来完成学业,那我们不全玩完了?’
想到这恐怖的结果,众教师们不禁陷入可怕的沉默中。
偷觑希维尔,只见他不时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扫过。
其实那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眼神,就像在等待的无聊时光里,总会四处东看西瞧,观察景物来打发时间,但看在心虚的教师眼底,却是如芒在背,只觉那眼神宛如吐信毒蛇般不怀好意。
‘他开始起疑了……’
‘唇畔还挂着冷笑!’
肩上似有千斤万斤,四肢也像灌了铅般沉重不已,教师们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在希维尔不自觉的‘压迫’下屈打成招,昧着良心推出一名替死鬼代表作出裁决。
‘……经过漫长的讨论,校方一致认为你、希维尔,在各个领域内分别缔造出类拔萃的成绩,特予颁发最高荣耀──黄金独角兽。’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希维尔本以为自己的烂成绩能得到葛霸那巨龙就算不错,谁知安祺丽拉学院竟这么看得起他,一出手就是最高荣誉。
‘黄金独角兽?你们确定?’他忍不住问道。
代表脸色一变,十万火急的转过身去召集众人开起三度会议。
‘惨了,那恶魔似乎不太高兴……’
‘莫非看穿我们欺骗他?’
‘也许学院长早就把评等方式告诉他了!’
‘没想到他居然狮子大开口,觊觎那枚学院保存多年的徽章!!’
‘不能否认,他的确有那实力。’
‘万一被他用来为非作歹……’
‘管他的,反正倒楣的是外界,不干我们的事!别忘了,毕业魔法师在校外的行为学院可是概不负责的。’
‘……说的对!’
基于死道友免死贫道的自私心理,教师们卑鄙的共同出卖全大陆不知情的无辜民众,换取高枕无忧的宁静生活。
希维尔作梦也想不到,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这份大礼竟会‘增值’好几倍。
结束会议,代表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道:‘咳……嗯,虽然先前答应要给你黄金独角兽,但校方相信你的能力绝不仅于此,为鼓励你向上的决心,校方将打破历年传统,破例颁发炽羽凤凰徽章。’
拍了下手,旁边立刻有人端上了铺着一层深蓝丝绒的长盘,盘中放的正是学院的最高象征──炽羽凤凰徽章。
火红的凤凰舒展长翼,摆出翱翔的王者姿态。原本学院是打算在颁奖时才展秀,藉以鼓励学生们努力向上,没想到却沦为众人的保命符。
‘炽羽凤凰?’这已非吃惊中的吃惊可形容,学院一向把这枚神秘徽章当成镇校之宝,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怕校方反悔,希维尔连忙点头答应,接过徽章后头也不回地匆匆告辞。
望着渐渐缩小成黑点的背影,如临大敌的教师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那枚徽章。’
‘虽然损失惨重,至少身家性命保住了!’懂得自我安慰的教师们自嘲道。
炽羽凤凰徽章一到手,希维尔立刻直奔摩苏森林。
他实在太了解老西格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什么毒蛇猛兽,每次见苗头不对马上抱头逃回老巢避难,反正他只是个象征性人物,落跑也没什么人会发现。
真是的!他可是有重要大事找他当面商量。
寂静已久的大陆开始活络,只为了一年一度的魔武斗技大会。魔武斗技场位于德索瓦王城东北方的风啸王城,由于地处天险,为北方军队推进南方大陆的狭谷惟一入口,爆发战事时便会从普通城镇摇身变为利于攻守的碉堡。
虽然美其名为发掘有才识的后起之秀,且居冠的榜首将获丰盛珍宝,并可在风啸王城谋得一官半职,但各国又岂不知风啸王室的勃勃野心,其目的是大力延揽新血,壮大国势,好并吞弱小国土?
饶是如此,出手阔绰的奖金少说也能让流落街头的乞丐躺着吃上七辈子,风啸王城更是放出风声,只要是说得出口的宝物,绝对能在王室金库中寻得。此言不虚,自灭魔之战一役后,九成九的天下至宝全被风啸皇室收进腰包。传说大战时,各国杀敌不遗余力,风啸皇室的先祖却像豺狼般大肆席卷各家财库,各国心知肚明,却苦无证据,只得眼睁睁看着风啸王城在大战后一跃成为大陆最富有的国家。
纵使心怀不满,为了数百年前外流的国宝,各国皇室仍是默许旗下能人远赴外地参赛。经过数十年演变,魔武斗技已变质为全大陆公认的活动,参赛者不再局限高官贵族,只要身怀绝技,平民身份的有志之士也能报名参加。而风啸王城依旧是赏金提供者,若非如此,斗技会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热门活动是相当困难的事。
距魔武斗技会只剩一个月,热浪潮涌下,希维尔打算在真正开始冒险前先至风啸王城赚取路费。尤其是那座巍峨雄伟的藏宝库,更是他向往的天堂,想到满山成堆的黄澄金币,只觉整个人飘飘欲仙,至于作官,他志不在于此。
将决定告知老西格,老西格也抱着尊重的态度,于是希维尔回房收拾行囊,准备隔日上路,预期能在斗技会开始前七天到达目的地。
对于老西格,希维尔有种亦师亦父的情感,虽然半年多的光阴在吵吵闹闹中度过,面对即将来临的离别依然不舍。若不是老西格,也许他现在仍然只是一个漫无目标的流浪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盘结曲折的小径上探索,也许就这么平平凡凡的作个没没无闻的小人物,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天气晴朗的过分,半片飘飘渺渺的浮云瞪突了眼也没见着,就长篇壮烈荡气回肠罗曼蒂克的史诗看来,是幕相当不及格的离别场景。
更可疑的是,双方当事者天南地北扯着拉拉杂杂的无聊八卦,那有半点离情依依的影子?只见他们像寻常人家的三姑六婆,拉长舌头打起口水仗。
‘我说……先往北走,再转向正东,呈九十度角最快。’希维尔摊开大陆地图,气势十足地争辩。
‘错了,先往东走,再朝正北直行二十里,最后折向西北方才是最快的路程。’老西格不甘示弱,也摊开‘精幻大陆地势起伏完整风貌全记录地图’振振有辞道。
‘别开玩笑了!那要先爬五座三千公尺以上的雪山,再泅过七条两里宽的河川哪,要真照你设定的路线走,我有十条命也不够你玩!’
‘蠢小子真不识苦心,这条路虽然阻碍重重,却也是你勤加锻练的最佳时机。况且路上没什么山匪流寇、路阻关卡,可省却你不少时间。’老西格摆出长者姿态训诫:‘你挑的路是较短没错,一般人也大多会选择这里,可你没想过,这几个国家在斗技会开办前为了防止不肖之徒趁机兴风作浪,会对进出城门的人严加盘查,算算耗费的时间,尚比我这条路要长上几天。’
‘哈,笑死人了!那是五十年前的化石地图,有啥屁用?你看看,我这份大陆地图可是今年一月最新出版的作品,哪像你手上那发黄发臭的纸糊……啊!龙之湖?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那湖水早几百年前就蒸发得一干二净,现在早改名为龙之渊了!’拆穿老西格地图不可靠的事实,希维尔是吃了秤锤铁了心,打死不改其意。
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唇枪舌战,辩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几小时在无意义的争辩中流逝。最后口干舌燥兼失声的两人各退一步,达成协议。
两点之距直线最近这句话稳没错,只要先前往市区雇得飞龙代步,三天之内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到达风啸王城。
说是简单,但飞龙岂是随便就能雇到的普通劳力,非得觅得特别门路不可。由于飞龙为龙族的代步工具,不轻易外流,买主必须做好付出大笔薪资的心理准备;且龙族至高无上的种族优越意识也是出了名,就连负责空中运输的飞龙也是心高气傲,脾气十分顽劣古怪,其他族类想骑到它背上可是会吃点苦头,但若是飞龙承认的尊客就另当别论。
要钱不成问题,希维尔存褶里一大笔,倒是足以列为珍稀国宝的飞龙怎样才能弄到手?
过去也曾有为数不少的土财主仗着财大气粗想强行购下飞龙,却在它反覆无常的脾性下吃了不少亏,被狠狠被修理得东倒西歪。
希维尔认真考虑可行的方案:去偷嘛!有胆没本事。只怕尚未到手,就会被飞龙生吞活剥拆吃入腹;去抢嘛!他可不想成为活生生人形烤鸡,以如此愚蠢的死法让贻笑后世;去骗嘛!飞龙的智商可不输锱铢必较的势利商人,和它来一盘赌局,最后可能输得只剩一条底裤锻羽而归。唉,真烦啊!
虽然尚未想到什么妙方,但至少有件事是能够立即办到的……‘钱拿来!’
‘什么!’老西格怒目圆睁,死盯着让他早生华发的不肖徒弟伸长手一脸强硬。
‘方案由我们共同策拟,你好歹也出钱出力,要不然太说不过去了。’希维尔振振有词。
‘想都别想!’他没收学费已经够仁慈了,居然还要付费!希维尔目前的积蓄已是他不敢想像的天价,有钱人反向穷人讨钱,这像话吗!
希维尔可不管这个,费了不少力气,总算从气唬唬的老西格身上挖出两枚金币,虽然不多,不过聊胜于无,也就勉强收下。
既然决定前往风啸王城,最重要的当然是雇用飞龙,不过在逛市集前,希维尔觉得有必要先向克莱儿辞行,毕竟也曾受她不少照顾。
背着行囊,他挥手告别老西格,朝着工房方向走去。
望着过河拆桥加不知感恩的不肖徒弟渐行渐远,老西格忽有枯木逢春、返老还童之感,彷彿瞬间年轻了二十来岁。虽然荷包因此大失血,两个月无法上猫咪酒吧喝点小酒尽兴,至少用来送走这麻烦还不算亏本。
想起与希维尔相处的这些日子,老西格大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叹,也许他该仿效乌历岢的作法──永不收徒,除非是日子太过赋闲。因为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案例、血淋淋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