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冰冷的。
丹尼斯清楚的感觉到空气中冷冽的气息。寒气直直逼来,像要把他的身体都撕裂……还有伤口发出的疼痛,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分尸截体。
他的身体十分僵硬;好像永远都动不了一样。事实上,丹尼斯心中觉得,如果可以,他选择永远都不要再活动…好累…全身上下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光一般。
房内小声的交谈声,虽然似乎已经刻意不要吵他,但这种翁翁的声音却让他更加头疼……
他张开眼。看到两只年纪约两三岁的雪精灵,在他面前吹气玩弄。它们看到丹尼斯坐起身子,吓的一溜烟的跑走了。
‘殿下?’丹尼斯看到瓦德烈的脸上有一个吓人的脓疮。大概是被某只幻兽的毒液弄到的吧。房内的其他战士也都身负重伤。最严重的应该要算是特洛伊。他呈现半昏迷状态,让药草师安琪为他敷药。雷力可也在一旁。还有许多魔族的战士,都待在这里。但是其他族群的人却不见踪影。他十分担心豪墨及雷契尔。
‘你没事吧?’瓦德烈走过来。‘要我在镜魄的攻击之下,守住塞维尔宫…简直是不可能!累死了…’
‘其他人呢?父亲呢?镜魄怎么样了?’丹尼斯急急的问。太多民族都聚集到塞维尔宫。大伙儿一定会共同商讨许多重要的事情…身为未来的魔王…他一定得了解才行……
‘呃…’瓦德烈似乎没有专心听他说话。‘你父亲交代我,要我盯着你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
‘我的剑呢?’
‘喔,等等。’瓦德烈示意一个卫兵装扮的魔人将语灵拿到丹尼斯的面前。
“语灵”的表面沾染了血迹…芙洛拉一定不高兴吧?丹尼斯细心的用衣服将语灵上的血迹擦干净。接着迳自跳下床,设法不去理会身体上痛彻心扉的疼痛。
‘殿下…’瓦德烈赶紧阻止。但被丹尼斯一瞪,又停下动作。
‘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丹尼斯反问他。
‘我…不敢…殿下……’瓦德烈后退了几步。
‘那就别想阻止我。’
他迳自穿过一个个血腥的走廊。四处都躺满了各族受伤的战士,以及负伤严重的幻兽,还有宫中忙碌的药草师。
最骇人的是几个矮人;他们聚在一起高声谈论着,有说有笑,好像他们血流不止的手臂或是必须截肢的双腿丝毫没有感觉似的。
果然不愧是矮人,号称战场上最勇猛的战士。他们不会魔法,剑术不佳,但是凭着勇气和热血,好斗的性格,在战场上,绝对是站在最前线。
有一只独角兽,静静地站在一位人马的身边。她用她的独角不断触碰他的身体,发出银色的光芒。但当她发现自己救不了他时,仰头伤心的悲鸣。
其他走廊上的独角兽,也跟着发出哭泣般、好似要撕裂人心的叫喊。
一只栖息在梁上的凤凰,唱起了悲哀的曲调。雪精灵们,这些可爱的小女孩,轻轻吟唱哀悼的古老曲调。
‘战乱的时期鲜血满地
壮士牺牲
青年流血
妻小悲鸣
却无法改变这痛苦
让我们为他们哀悼
喔,伟大的勇士们’
‘这是多么可悲……’丹尼斯轻轻的说,无奈地看着这些景象。‘撒姆尔还没出现,就已经自相残杀…这些接近神灵、爱好和平的生物,是在藉此方式表达他们的痛苦吗?’
他的话被身后的药师听到。克莎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自小就成为药师。她当场哭了出来。
‘殿下……’克莎看着丹尼斯。‘好多人死去…这才不过是第一战…以后怎么办…’
‘没事的。’除了对克莎虚弱的一笑,丹尼斯想不出其他方式。
走廊上到处都是哭泣的人群以及负伤的战士。
父亲在摆放血石的正厅中;正在和一名美丽的女子谈话。
由这个女人一身雪白的羽衣,长至腰的柔亮银白色头发,还有直逼而来的寒气,可以看出她是镜族的女皇─阿芙拉。
芙洛拉就在阿芙拉身旁。她看来十分疲惫。
房中聚集着矮人族出名的战士克罗夫,以及他们的国王巴萨罗缪。还有母人马、那匹差点取他性命的黑色人马战士,以及淩雪和雷契尔。还有一只独角兽。各系的精灵散在房间各处,除了光之精灵,其他皆为一名五千年诞生一只的皇族精灵。
精灵,是一种神奇的民族。他们诞生在大自然的花朵中,每一族精灵,都有他们的皇族精灵。这些皇族精灵,每隔五千年才从花朵中诞生一次,是一种十分珍贵的精灵;也是世界上仅有七只的精灵。但现在,除了光之精灵,其他皇族精灵通通聚集到这里来了。
丹尼斯静静看着阿芙拉。芙洛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知怎地和阿芙拉十分相像。
‘丹尼斯……’芙洛拉静静走了过来,脸色十分苍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怎…怎么了?’丹尼斯似乎也感染到空气中那股沈默、严肃与哀伤。‘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不好了…’芙洛拉说:‘镜魄…镜魄已经完全的被龙修给控制住了…’
‘是吗……’丹尼斯说:‘难怪龙修的力量会增强这么多!’
‘没有错…’芙洛拉说:‘而且…而且更惨的是,龙修…龙修竟然是雷神之子…这样等于,在撒姆尔出现,在龙修发现自己铸成大错之前,天神阵是没有办法成功……’
‘这……’丹尼斯抬头环绕所有的人。都是一脸忧虑。‘这些…这些都是刚才赶来的民族吗?’
‘没错。’芙洛拉说:‘镜魄的力量震动了整个魔界…要是龙修再进一步控制了镜魄,那就……’
‘完蛋了。’丹尼斯接话。
‘对了…’丹尼斯看着芙洛拉,还有身旁全身绷带的雷契尔以及仍然聒噪不停的豪墨。
‘都没有特洛伊的消息…卡加洛也是,’他说:‘昨夜…昨夜宫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我也有感觉,’芙洛拉撩开垂在额前的浏海,将水蓝色的秀发扎成一条长长的发辫。‘好像是某种东西在震动…’
‘是血石,’雷契尔说,并一掌拍开毫墨凑近的脸。‘你父亲今天早上告诉我的。’
‘血石?’丹尼斯说:‘就是父亲用来封印魔界的石头?’
‘恩,’雷契尔说,并转过头对豪墨露出尖牙。‘没错…好像是的。’
‘血石为什么会震动?’
‘这个谁知道?’丹尼斯抬头仰望天空。昨天的战役简直像一场恶梦。像一群邪恶的细菌、藤蔓,慢慢的侵入人心,弄得现在整个魔界,人心惶惶,心中都染上了阴影。尤其是宫中的药草师,更是满脸愁容。
丹尼斯敢用语灵打赌,塞维尔宫从来没有聚集这么多的民族;负伤的魔族、矮人战士;高傲的人马,圣洁的独角兽和凤凰;温和的各种精灵,以及总是散发一种特殊气质的镜族。幻兽更是多的不可开交。
‘嗨。’卡加洛突兀的说。把他们着实吓了一大跳。
‘你好了啊?’丹尼斯回过头来。
‘恩…虽然移动还是有些困难……’卡加洛坐到丹尼斯身边。‘你父亲说我很倒楣…他说我第一次参与魔人的战斗,就遇到这么激烈的战役……’
‘没错。’丹尼斯说:‘你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魔法决斗……’
‘这样下去真是越来越糟了。’在一阵沈默之后,芙洛拉说,
‘想想看,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在撒母尔复活之前练习过天神之阵?不看到撒姆尔,龙修是不会相信我们的……’
‘有什么办法呢?’丹尼斯回她。
‘或许我们应该先找到其他天神……’
‘剩下草神及光神了。’卡加洛说:‘但天神应该都跟我们同样年纪…在龙族还有人吗?那镜族呢?’
‘天晓得。’丹尼斯仰头望着天,面无表情。
* * * * *
‘不可以……’阿芙拉摇摇她美丽的头颅。雪白的长发随风飘动着。‘卡罗斯,这样不太好……’
‘但是除了这样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卡罗斯玩弄着桌上的那颗石头,翘着脚坐在红色的扶手椅上。‘不然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出其他的天神?又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龙修知道自己的错误?’
‘这样非常危险…’阿芙拉仍然说:‘你想想,让孩子们去冒险……’
‘所以我说过我会陪着他们。’
‘即使有你跟着我还是…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
‘你错了,阿芙拉,’卡罗斯站了起来。‘他们不只是孩子。他们是天神。’
‘这……’
‘女皇陛下,’瓦德烈说。他脸上吓人的脓疮依然无法退去,看来药师们还得忙碌好一阵子。‘我也觉得,这个办法虽然危险,但是除了这个,没有其他方法可行。’
‘陛下,’一名贵族级的雪精灵开口。‘除非我们能得到七系天菁石…没有东西可以镇压镜魄了。’
‘天菁石…天菁石,同样也是宝镜仙源的宝物没错,陛下您一定是在担心这个,’一名年轻的冰精灵说:‘虽说将天菁石强力夺走,也会影响魔界,但是,如果我们不冒着让魔界毁灭的危险将天菁石取得,用它来压住镜魄以及震动的血石…’
‘恐怕不只魔界,’卡罗斯说:‘这个世界都要沈默了。’
阿芙拉低下头。银白色的长发猛的垂落,遮住了她半边脸。忧伤的神情,让阿芙拉显得更加婀娜多姿。
‘依蕾儿…你还没告诉她吧?’她突然说。
‘没有。’卡罗斯摇摇头。‘我觉得芙洛拉接受不了这种事实……’
‘你八年来,骗了她,骗她说她早已丧父丧母……’
‘这是事实。’卡罗斯看着阿芙拉。‘你也不算是人类了。对吧?’
‘难道她…她到现在还必须被蒙在鼓里?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也不是人类,对吧?’
‘没错…她会继承我的血统的……’阿芙拉缓缓步向房门。‘好吧…既然你还觉得时候未到……’
阿芙拉走出房间。两名精灵也随着她们的女皇走了,留下瓦德烈、卡罗斯以及两名魔人卫兵,迳自待在房中。
*****
‘天菁石?’丹尼斯不解的望着父亲。
‘没错。’
‘那为什么又要我们去取?’丹尼斯说,
‘……’卡罗斯无声望着窗外。最近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无形之中灌上一道冰冷的墙。两人之间冰冷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强烈…加上卡罗斯日渐冷漠的脸庞,还有丹尼斯对这一切的不在乎……
‘总是什么都要我做…宫里不是很多魔人吗?你自己也是一个魔人不是吗?’丹尼斯不满的说着。‘你的理由一定又是要藉机训练我…除了训练我,你对我不会有其他的东西吗?’
卡罗斯没有说话。
‘…你一定…一定要这样给我做训练才行吗?’丹尼斯说:‘从小就被你逼着上课练功…弄不好还要挨打挨骂…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烦啊?’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卡罗斯说:‘除了芙洛拉没有人可以碰触天菁石。包括阿芙拉也一样。’
‘那你就叫芙洛拉去啊,’丹尼斯说,
‘没错,就算我的理由是要训练你,那又怎样?’卡罗斯说:‘你要芙洛拉一个人去吗?’
‘我……’
他忿忿的转过头。避开卡罗斯的目光。
‘别闹了…我会陪你们去的……’
丹尼斯没有多说话,依然低着头。‘陪我们?’他轻声说:‘你什么时候真的陪过我?’
沈默在四周蔓延开来。负责守在门口的瓦德烈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丹尼斯猛然站起来,快步步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