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时,忽听一个粗哑嗓子嗄笑道:“他奶奶的,师兄你瞧,这世道真变了,怎就平白多出这么些混蛋?分明是狗熊草包,却偏要自称英雄豪杰,今天诛这个,明天杀那个?嘿嘿,当真是不要脸!”
另一个声音阴阴笑道:“师弟说得极是。”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角落处坐了两个道士,一个白面无须;另一个脸黑嘴大,鹰钩鼻子,发话的正是此人。
那白脸道人笑着应和,一双三角眼却在那美妇脸上打转。美妇人心生不悦,轻轻一哼,转过脸去。
白衣壮士一腔怒气正无处宣泄,闻言绕过桌子,厉声道:“黑牛鼻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黑袍道士端起一碗酒,笑道:“师兄,这人修为低,连带耳朵都不灵光,当真是丢脸,丢脸啊!”
白衣壮士早已按捺不住,不待他说完,合身扑上,一拳直捣道士左胸。这一拳势大力沉,重重拳影中暗生白色光锥,颇有“拳挥影飞白光锥”之势。
可那黑袍道士见了这拳,却是端坐不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白衣壮士一“光锥拳”却突地砸偏过去。而那黑袍竟有余暇端起酒碗,兀自凑到口边,徐徐啜入。
白须壮士心中暗凛,化拳为肘,撞他面门。
黑脸道士左手一捏道诀,亮出一招“仙人指路”,轻巧地拨开来肘,笑嘻嘻地道:“凭你这点修为也配在此称雄,哈哈,道爷劝你还是滚吧……”
这黑袍道士说话如此阴损,白衣壮士怒火越炽,连出狠招,奈何黑袍道士修为委实不俗,谈笑间竟将他的攻势连连化解。白衣壮士一时惊愧交迸,发声大喝,使出一招“老树盘根”。
那黑脸道士逞能,始终端坐不动,最后终究吃了暗亏,在这招“老树盘根”下阻挡不及,“喀嚓”一声,一条凳脚已被踢断。
白衣壮士见状心喜,一鼓作气,转身喝道:“给爷爷起来!”说话间,只见他伸腿横扫,来了招“横扫千军”,呼啦啦风声下,酒店内顿时尘埃四起。在这迷蒙的烟尘中,隐约可见白衣壮士扫出的那腿白光大作,森森然有翻江倒海之力。
“咔嚓”两声,凳脚又折了两根,至此,黑袍道士所坐的长凳已是金鸡独立了!
众人本当黑脸道士势必起身,不料他稳坐如山,掌中半碗烧酒平明如镜,一圈涟漪也无。一时均觉诧异,俯身看时,却见那道士竟站了个马步,双腿牢牢扎在当地。
“蹈海腿”唐鸣又羞又怒,心知对方修为高了自己太多,但当此众目睽睽,势成骑虎,一咬牙,伸脚横扫道士双腿,心想老子输便输了,也要迫得你起身。
心念未绝,忽见那黑脸道士仰脖朝天,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右手一挥,酒碗劈面掷来。
“蹈海腿”唐鸣慌忙左闪,不防那黑脸道士右脚倏起,唐鸣只觉万千腿影翻飞不止。
“砰”的一声,也不见黑袍道士这一甩腿如何用力,唐鸣胸中却如遭重锤一般,闷哼一声,直直飞出丈余,口中鲜血狂喷,昏死过去。
蓝衣女子一个箭步抢上,扶住唐鸣,瞪视黑脸道士,道:“黄沙滚滚?”
旁边的幽珑看着这黑脸道士,脸色竟也黑了起来,沉吟片刻后拉住云凌,耳语道:“绝,这招是我爹的功法,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云凌眉头一皱,低声道:“西域黄沙城的人?羽,若真是如此,我们走也无用,还是留下来,看看是巧遇,还是我们的行踪被你爹发现了。我总觉得这次邀请我们前往南洋火海城的事颇为蹊跷。”
幽珑听了这话,也觉有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正说话话间,黑脸道士直了身子,笑道:“算你这臭婆娘有点见识,竟然识得道爷的手段。”
正说这话,黑袍道士看向蓝衣女子的眼神兀的一亮,之后哂笑一声,道:“小娘皮,你给道爷磕上三个响头,然后好生伺候道爷一晚,那么凡事都休,要不然的话,道爷这一脚下去……”
话未说完,黑袍道士募地一跺腿,只见一道青光自他小腿射出,直扎而去,地上青砖猛的便炸裂开来,顿时,尘埃又起!
蓝衣女子恨恨地呸了一声,道:“不要脸的牛鼻子,老娘先断了你的子孙根。”
她这话还为说完,黑脸道士却嘿笑一声,一矮身,冲蓝衣女子当胸一抓。
蓝衣女子暗叫淫贼,屈膝跃至空中,让过他这一抓,同时使出一记“回头望月”,猛地向黑脸道士攻去。
黑脸道士见状,正要出手,谁知尚未抢近,右脚突地一紧,竟被人用了招“鬼绊脚”给绊倒在地。
黑脸道士到底武功精强,头未触地,便双手一撑,跳将起来,一张黑脸酱爆猪肝也似,左顾右盼,两眼喷火。忽听一个稚嫩嗓音嘻嘻笑道:“妈!这人好生厉害,竟会‘黑狗扑食’这样的绝学!”
在场众人转眼望去,正见说话的是美妇人身旁的少年。
美妇笑道:“心儿,你睁眼说瞎话,这招哪里是黑狗扑食,分明是饿狗吃屎嘛!”
小童道:“哦?饿狗吃屎,这名字取的不堪入耳,但看这人跌倒的样子,却也生动形象!”
这话一出,店中突的一静,紧接着哄笑之声大作,几乎掀掉屋顶。
黑脸道人一张脸透出骇人紫气,喉间咯的一声响,蓦地双拳一并,便向那母子打去。美妇却笑眯眯看着儿子,好似全无所觉。那中年男子一皱眉,抢前一步,扣住那黑脸道士的手腕。
那黑脸道士右腕被锁,又使出那招“抛砖引玉”,右拳后拖,左拳疾送。怎料拖带之间,对方不但不动,翻掌又将他左腕拿住,黑脸道人不及细思,“追风弹腿”飞起。
不料他才一抬脚,那男子已踏中他脚背。黑脸道士脚痛欲裂,几乎昏了过去。
白面道士见同伴吃亏,闷声蹿上前来,双掌悄没声息,拍那男子后心。这一掌既狠且快,众人未及惊呼,却见那中年男子身形一闪,抬腿踢其下盘。
那白脸道士只觉一阵筋酸骨软,扑扑两声,与那黑脸道士一前一后,双双跪在那男子脚前。
美妇啊哟一声,笑道:“二位道长多礼了,多礼了!”
二道羞愤难当,但苦于经脉被制,口不能言,惟有瞪眼怒视。男子睨了妻子一眼,叹一口气,撤掌放开二道。二道挣扎欲起,可四肢酸软,怎也站不起来。
说话时,美妇人斜瞅了男子一眼,又想道:“云凌这个呆子,到了哪里都这么好欺负,真不知要受多少冤枉罪、吃多少哑巴亏!”
想到这儿,美妇人不自觉握住身旁少年的手,心头微叹:“日子过得好快,心儿都十六岁啦!”
这对夫妇正是云凌和幽珑。云雾山独孤城一役后,二人得蒙玉冰成全,侥幸逃脱。这般漂泊,不觉白驹过隙、韶华倏忽,真个大江东去日夜白!
所幸,在夫妇俩的呵护下,云心并未吃苦受罪。恰恰相反,这孩子聪明伶俐,而且顽皮至极。在夫妇俩看似漂泊实则旅居的生活中,不时在这个农家追猫逐狗,那个庄园捉弄鸡鸭,童年生活可谓丰富多彩,丝毫没有逃亡的阴影!
梁文靖见云心闯了祸还振振有辞,心头好不气恼。不过在他看来,这两个道士也不是什么好货,吃了云心的亏,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当下便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
白脸道士略一尴尬,扫了云凌夫妇一眼,他见那美妇人珑儿然一笑,笑容虽是极美,目光却凛然生寒,白脸道士见势不妙,一拱手,高叫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三位,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扯着师弟,快步出门。
云凌听了这话,顿时轻松不少,心道:“看来这二人不知我们身份,好极!”念及此,他正想转身走人,却见蹈海腿唐鸣牙关紧咬,昏迷不醒,不由皱眉道:“这位仁兄伤势不轻。”
蓝衣女子恨声道:“那贼道士狠辣无比……”说到这里,神色不胜惨然。
云凌一手按住唐鸣的胸口,将灵力灌入其体内,同时屈指将丹药塞入其口,以灵力化解药性。只是片刻,韩铮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双眼也缓缓睁开。
蓝衣女子喜不自胜,方要谢过,一阵劲风吹过,云凌三人便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