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教收集神州万物谱碎片是另有用途,而风流也要靠它来寻找身世之谜,若是让风逐明与他见了面,保管几眼就瞧出他身上藏有此异宝。曼舞哪里还敢说出口,左右为难,道:“大哥,我想你还是先回万泉城等我吧,让我独自回光明顶见父亲。”
风流大惊,忙道:“好茹儿,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不让我见岳父大人?”
曼舞有些不自然,不敢瞧他,支吾道:“这个,你知道的,瑾姨新丧,我爹他肯定心情很差,我是怕,怕——”
风流道:“你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完全顺着岳父大人的话,不去顶撞他,也就不会触怒他了。”
曼舞侧过面去,道:“大哥不是要寻找齐其余的神州万物谱碎片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是心神不宁,只盼你快些完成心愿,早些离开这凶恶江湖,所以你还是回去吧,茹儿答应你,冬月十八之前一定赶到万泉城与你会合!”
风流见她执意如此,突然起一直与他纠缠不清的轻歌姑娘,暗道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回去作个了断,免得将来与妻子碰面产生误会。打定主意,便道:“那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上路呢?”
曼舞轻笑道:“我的修为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就放心吧!”
两人启程,风流又送了几日,直到渡了黄河,曼舞催促下,夫妻二人这才分道扬镳,两年朝夕相对,突然就分开了,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曼舞苦心难与人道来,风流却是另有打算。
当下便坐船返回对岸,月余间便在南北奔波了个来回,现下又剩孤家寡人一个,风流只觉浑身自在,无拘无束,可惜两匹千里烟云驹,其中之一赠给了幽魂作脚力,为了赶到江津村,另外一匹马弃之不顾,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现在只好又掏银子买上一匹,时日尚早,风流被困崖底几年,路上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这日,路过潼关,望着城楼关卡,暗道:“潼关?三关?这不又到了陕西地境了?”
风流忽然想起柳青岚来,也不知这北绿林地盘是怎么划分的,上次是从西北方向过来,与神州境内接壤的边陲地带,乘坐马车游山玩水,也没注意路向。这次送曼舞乃是直接北上,先渡黄河,如此一来,他还真就找不着柳青岚那座山头了。
正打算找个人问问,寻到他的地盘,好替莫小环出口气。这时从官道上疾奔过来三匹快马,为首者是个女子装扮,一身紫衣裙,腰间悬着口宝剑,头戴紫纱斗笠,看不清面貌,那人与风流擦身而过,斗笠微偏,似在打量他。不知怎地,风流突感恶寒,十分不自在。
那三人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冲出关卡,绝尘而去。风流问身旁老者道:“老人家,那边是什么方向?”
老者道:“小伙子,我见你才从那边过来,你怎么会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你想考老人家我哦?”
风流恍悟,笑道:“我那是瞎走,实不相瞒,在下迷路了!”
老者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可得记住咯,从这关过去可走洛阳、汴梁,就是京城啊,往那上边的路过去就能上华山,从你现在的方向去就是西安、秦岭,翻过秦岭可以进入大巴山地境了,那里匪徒可多喽,我年轻的时候……”
见这老者犯嘴,喋喋不休,风流汗颜,忙道:“在下谢过!”
策马回转,往汴梁方向追去,因为他觉得那紫衣女子好生面熟。一口气跑出几里路,起初还能远远看见三人影子,到后来转过几座山头,哪里还得踪影。
风流叹了口气,以他现在的修为,能让他心寒的人,普天之下,难找出几个来,看那姑娘身段打扮,还似很年轻的样子,实在奇怪。只恨这匹马儿的脚程太慢,想在官道上施展轻功步法,又显得惊世骇俗,何况干的是追踪别人的勾当。无奈,正想调转马头返江南,只见对面又来了一行马队,原来是队骑兵,风流不愿招惹是非,忙让道在旁。
那行骑兵路过,只随便瞟了风流两眼,就听其中一个兵头儿埋怨道:“我说,你瞧这漫山遍野都是壮丁,却要穆桂英一个女流之辈挂帅出征,咱们男人可好,光会做些传讯跑腿儿的事情!”
另一人道:“你小声点,这赵姓皇上最怕别人窃夺他皇位,听说当年就在民间安置了不少密探,说话可得紧着点,要杀头的!”
那兵头儿愤道:“本来就是嘛,还真是靠着女人撑起一片天下!想当初琅嬛屿忠将被陷害,死的死,不死的被俘虏,我还听说有个杨五郎跑到五台山出家去了,我要是他啊,非得去驭兽斋出家不可!”
“好了,好了,你就这样愤世嫉俗,当心祸从口出,呃,你为什么要去驭兽斋出家?”
“你苯啊,你没听过逢世不爽就得替自己找座大靠山这句至理名言么?连当今武林盟主都出自驭兽斋,你看啊,原来中原驭兽斋、武当、峨眉金顶三大派并驾齐驱,现在……”
“师娘真的挂帅出征?”风流诧异道。
琅嬛岛主幽剑鸣虽然并未正式收他为徒,且琅嬛屿中人都当他是兄弟姊妹般看待,但风流最初决定入琅嬛屿,完全是冲着琅嬛岛主幽剑鸣的英雄豪情、卓绝枪法,掐指一算,竟然过去六七年了,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个浑浑噩噩在世俗挣命的毛头小子,缘份真是奇妙,得到与失去就在一念,想想当初要是胆小点,留在英雄酒楼做一辈子的店小二,那又是别番光景了。
已经三年没回琅嬛屿了啊,想到初遇琅嬛屿将,那为将要到来改变命运而激动的心情,如今想起,风流激情依旧,甚至暗地琢磨疯癫书圣那些宿命说法。
举起巴掌拍在马臀上,马儿痛嘶,撒腿狂奔而下,从未有过如此归心似箭。
日落西山暮,月上树梢头。
披星戴月赶路,北方天气早寒,沃野阔千里,风霜吹鬓白。风流心里却越发暖阳,在他心中琅嬛屿就等同他的家,有如穆桂英、杨洪等长辈督促教导,又有无微不至的曼舞,传他武艺,教他习字,曼舞、云飞扬相伴长大成人,嬉戏玩耍,何等快活!
云里雾里,终于看到琅嬛屿门庭,“天波杨府”匾额依然高悬,曾是那样熟悉,当年离开的时候是四个人站在下面,老总管杨洪送行,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脱困出来而欢天喜地,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心里顿时凉下半截。
天色刚麻麻亮,雾气浓重,远远地风流就下了马,将马拴在树林子里,怕惊动其他人,便施展“魑魅离影步法”翻墙跃入,才走入前庭演武场,就听见呼喝声起,果然是老总管杨洪赤露着一条胳膊在那里练大刀,老总管是驭兽斋出身,十年如一日,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风流正考虑要不要现身相见,老总管忽然停下把式,往他藏身的方向望来,只吓得风流赶忙收敛心神,重新藏匿。老总管疑惑了会儿,摇摇脑袋,又换一杆花尖枪使了起来,雾气障目,看不清他作何表情,风流赶忙离开,往里行去。
如今的杨府竟然冷清至此,当年的这个时辰,内堂演武厅该有许多人练功才对,传言非假,琅嬛屿女将以及众家将全部出征,为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失地去了。
进入一道月亮门,往前走就是正厅,正厅后边是老太君和几位夫人的居所,左边一道月亮门是通往杨府的后花园。右边是一条长廊,风流知道,那里面是个小院子,曾经是曼舞和曼舞的闺居,自从风流到杨府后,就连同杨云飞扬搬进这里。
风流心神恍惚,信步穿过回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伴随着无数回忆,本打算回自己的小屋去看看,才进了小院,竟然发现对面的屋子还亮着油灯。
“那不是曼舞的房间?”风流心里激荡莫名。
悄悄摸摸地潜到窗户底下,听听屋里没有任何声音,风流小心翼翼地捅破窗户纸,见屋里桌子上油灯亮着,一把精巧的细剑静静地躺在桌旁,绣纹香花幔帐被坠子悬在两边,并未放下,而床上枕着的不是令他日夜思念的伊人是谁?
他不知曼舞是从峨眉金顶返回天波杨府,不过是比他早到了几日,每每想起风韵那质疑的眼神,便觉愧疚难当,青灯为伴,苦思彻夜难眠,直到清晨方才倦意。
风流从窗户口翻入,试探几下,只听得少女吐吸均匀,睡得深沉,他才放下心来。便坐到桌边,那是曼舞曾坐过的位置上,拿起她那柄细剑,轻轻地抚摸着,回想当年,少女就是用这柄剑手把手地教他,还记得练的第一套剑法叫做“越女剑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深深地烙在心头。
他原本以为有了曼舞,就可以摒弃一切前尘旧事,荒唐的恋姐情节,直到又与她面对面前,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原来在他心底的位置,曼舞永远都是不可替代的。
风流足足静坐了半个时辰,就那么看着她熟睡,直到外边有声音传来,听出是丫鬟在送热水给隔壁的曼舞梳洗,如果在平常,以他修炼的百年修为,丫鬟未进院子前就该被他发觉,接下来便是曼舞的房间了,他不得不离去。
叹息一声,将剑放回原处,来到床近前,似永远都端详不够,与两年前神农顶相见,少女面颊消瘦了太多,想她肯定过得很不快活,风流伸手颤微,难以克制地想去抚摸她的面颊,手伸到眼睫处,忽然想起她那明澈地双眸,理智萌生,直吓出个激灵,心下大骂自己作为无耻。
原本抚摸改为替她盖上棉被,闭目强压镇定心神,才下定决心,缓缓地放下幔帐,转过身去,这个动作直让他的心老去十载,当发现对她的依恋依然如此强烈那一刻,就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再不会主动来寻她,因为曼舞已经是他妻子,他也曾有过誓言,寻齐神州万物谱碎片解开身世谜团,即刻隐居。
这次,就当是作个了断。
匆匆吹灭油灯,风流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仓惶逃离的,只怕自己心稍软,又要折身回转。
不知不觉就跑到杨府后山,这里最为广阔,也是少年时最常待着的地处,冬天有寒梅闻香,夏日有林间纳凉,有亭台休息,又有河畔绕着山脚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