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菡虽然只有十八芳龄,但她身为江浙修行界的顶尖宗派——西湖烟雨门的得意弟子,江浙一带的奇男子她也算见识了不少,其中不乏修为不弱、潜力不凡、长相不错、家世不俗的,总体看来,她也不觉有何特别之处。
但今日与幽魂相处不过个把时辰,她却实实在在对幽魂起了好奇之心,因为她突然发现,孤僻冷傲的幽魂,实在是太特别了,不管是他不能感应灵气、无法凝聚画力的古怪体质,还是他任性恣意、冷漠却幽默的性子,显得都那么与众不同。
当然,白若菡绝对没有犯花痴,她更没有上演狗血的一见钟情的剧情,实在是幽魂身上的一系列“古怪”,自然而然地让白若菡大感特别。
“若菡···白若菡···你发什么楞。”幽魂平复心绪后,抬头却见白若菡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而白鳞飞蛇的速度也明显降了下来,“是不是快到临安了,还是你的小白在偷懒?”
白若菡还没吱声,一路来都老老实实的小白,此刻却突然抖了抖背脊。
它这一抖,白若菡还能稳稳当当的站着,但是第一次驾驭画灵的幽魂,身子猛地踉跄起来,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栽了个跟头。这且罢了,偏偏小白的蛇鳞滑不溜手,幽魂只觉得自己跌在了冰面上,咻咻咻滑了下去。
“啊···”突然从高空跌落的幽魂刚张嘴大喊,高空中的冷风便一把灌入他口中。
“小白别胡闹···”白若菡惊慌失色,斥声喝令了小白一句。小白也纯粹是玩闹,只是小小教训一下幽魂这个背后打小报告的家伙而已。现在白若菡发了话,小白当然知道怎么做,长长细细的蛇尾一甩,咻的一声就卷住了下坠的幽魂。
幽魂正以为小命休矣时,突然一根细长的“绳索”缠住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发表获救感言,突然又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居然···竟然在千丈高空做了一次高难度的凌空转体。
“小白你···”眼看着小白不仅不听话,反而还把幽魂高高抛起、直直甩向自己,白若菡心里嗔怒的同时,急忙踏前一步,苗条修长的玉腿微微一屈,而后突然高高跃起,双臂一张,稳稳把幽魂抱在怀中,落回小白的背脊上。
幽魂只觉得全身无力、头晕眼花,身子瘫软地任由白若菡抱着,甚至,他的肩膀顶着白若菡柔嫩松软的胸脯,一手环着她那雪白滑嫩的脖颈、一手揽着她那盈盈一握的蛇妖,一时间温香软玉抱满怀,如此香艳旖旎的享受,他居然···竟然没有做出相应的反应,这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恨、太可恶了。
“天流···”白若菡见他瘫软无力,急忙问他要不要紧,一时情急,似乎也没发觉二人的姿势颇为羞人。
恰在这时,小白的背脊居然又传来一阵微微的抖动,白若菡刚一察觉,还以为小白还想再闹,正要出声斥责。可小白突然盘过它那玲珑蛇头,蛇嘴微张,无比人性化地露出左嘴角那颗银亮的小尖牙。
它竟然在笑,而且笑得好生难形容——这么说吧,若它是雄蛇,那它的笑得叫做猥琐;若它是雌蛇,那它笑得就是淫荡。
白若菡乍一看到小白的“怪笑”,先微一愣神,而后脸蛋突然爬上了两抹粉霞,一低头,正发现自己的嘴唇,竟然几乎要贴在幽魂的脸上了。如此暧昧羞人,使得白若菡急急忙忙便把怀中的幽魂放下,一番模样,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一看到白若菡如此羞态,小白笑得更加放肆,背脊的抖动也更加剧烈,倘若小白是人不是蛇,那它现在肯定是笑得前仰后合。而白若菡,脸上的粉霞更是鲜艳欲滴。
“你个捣蛋鬼,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白若菡啐了一口,蹲下身子,想去看看幽魂怎么样了。
谁知幽魂此时已经头不晕、脚不麻、人不软了,而且,白若菡蹲下的时候,幽魂刚好也仰起了身子,于是···误会产生了——他们二人的嘴唇好巧不巧地碰在了一起。
一时间,天地突静、万籁俱寂···一时间,白云止步、飞鸟驻足···一时间,小白羞赧地扭过头去,而江、白二人则震惊地愣在当场。
这一刻,只一瞬,却如此永恒;这一幕,太突然,但必定深刻。
“额···”首先反应过来的,竟不是谙于交流的白若菡,而是冷僻少语的幽魂:“刚才···刚才怎么了···”其实,他想说的是“今晚的月亮挺圆的,是吧···”
“没···没什么···”白若菡浑然不知所措,好容易想到要说什么,但出口后却又变了话茬——她其实是想说:“你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啊。”
而后,二人忸怩地拉开距离,隐蔽地抬头,却愕然发现今晚的月亮并不远,星星也不多,因为现在是白天。
二人如此尴尬地默立半晌,谁都没说话,谁都没敢轻举妄动,但是周遭的旖旎气氛,却压得二人好生折磨。终于,二人再也忍不住,双双想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刚才真是误会,我也不想这样啊。
二人几乎把台词都想好了,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小白却突然俯冲向下。
“到临安了···”二人略微稳住身子,而后马上出声,可巧了,异口同声。
“额···”二人四目相对,满是愕然,一番对视后,二人突然傻呵呵、羞答答地笑了起来。
“白···若菡···”发生了刚才的误会,幽魂怎么感觉叫这名字好生怪异,“你让小白把我放到西湖边就行了。”
“哦···好···”白若菡这时候也感觉怪怪的,答应两声后突然觉得不对劲,急忙补充道:“还是直接把你送到付家庄吧。”
“不···不用了···”幽魂急忙摆手,但转念又轻声支吾道:“那好吧···”
临安城南,付家庄前,正有四人来回巡逻。四人皆是齐装整衣、刀剑出鞘。想来经过昨夜一闹,付家加紧了巡逻的人手。
此时堪堪日落,四人经过一整天的来回巡逻,紧绷的神经已然有些松懈,甚至,他们隐约有了困乏之意。可就在这时,朝霞之内突降一束白光,四人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一条丈长白蛇倏忽落地,微微掀起一阵烟尘。
“何方妖···”四人的领头正要出声责问,猛然却瞧见白蛇背上竟端坐着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
那女子面若桃花飞粉霞、气质出尘皎月华,一袭素衣白裙,活脱脱真如仙子下凡,那领头见了两眼放光,一愣神,竟然硬是再没乱喊。
“若···若菡···”幽魂慢慢悠悠从小白背上爬下来,忸怩姿态搞得他很是依依不舍一般,“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四个巡逻守卫乍一见到“仙子”背后爬下一少年,震惊之余,却又突然听到那少年依依不舍般的告别,这一惊,四人立时石化当场。
眼前这情形,看来赁的熟悉,可却又那般陌生···貌似正常的演出桥段,是俊男驭着雄鹰从天而降,然后温柔地将同行的少女抱下来,少女忸怩片刻,最后依依不舍地说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
眼前这幕,完全调转过来了嘛!
“三···三公子···”四人中有个眼尖的,愣神时猛然发现那少年好生熟悉,定睛一看,却不就是付家那个寡言少语、冷僻孤傲的三公子嘛!
“嘿,那个三公子不是被庄主发配到雁荡山去了吗,怎么突然间跑了回来,而且还带回了恍若仙子的少奶奶!呸呸呸,什么少奶奶,那仙子美艳大方,怎么可能瞧得上那个废物,定是他的师姐!”领头的确定那少年是三公子后,心底里腹谤了半天 ,但表面还是恭恭敬敬地凑前去,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凑近点,好看清楚那位仙子的倾城容颜。
不过,现在的幽魂和白若菡正在依依惜别,不是,幽魂是为了表示感谢,白若菡是在等他付路费。因此,二人旁若无人,全然没有理会那个领头的。
“寒舍简陋,就不请你进去了···”二人对视了片刻,幽魂颇觉不好意思,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根已经用了半截的暗紫色墨锭,“这是我画春···画那幅图用剩的鸽血墨,你拿去吧。”
眼看着幽魂亲手递上效用可能堪比藏画诀的“秘密”,白若菡此刻却全然没有预想中的兴奋,甚至她一向冰雪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此刻竟然一点都不怀疑这块毫不起眼的鸽血墨的真假。
“你将它直接研磨成墨,再配上少量的清泉水,就能直接用了。”等白若菡接过鸽血墨以后,幽魂没话找话一般补充了一句。这话甚至连一旁领头的听了都觉得没水准,这话还要你来说,谁不知道墨锭是这么用的啊!
“恩···那···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幽魂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了,平时牙尖嘴利、能说会道的他,居然冒出这么多废话,甚至差点连“早点休息,不要梦到我哦”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还好幽魂把持住了,而且,他也够爷们地毅然转身朝付家庄走去,绝对没有一步三回头,但是速度多少有些慢,但好歹人家没再没话找话地耽搁白若菡宝贵的青春不是!
“喂···”就在幽魂快要走进付家庄大门时,白若菡突然朝他喊道:“你这木头,你连我师出何门都还不知道呢!你记好了,我师承西湖烟雨门,若想找我,便来西湖云雨亭。还有,你送我的东西虽然贵重,但是我可不会把它当成定情信物哦!好了,你赶紧去看望你娘亲吧,代我向伯母问好。”
话犹在耳,而白若菡却驭着小白飞天而去,仙踪笑影,徒留众人回味。
幽魂望着小白之前停留的地方,傻笑片刻,而后转身便朝庄内奔去,那里,还有她的母亲。
至于那四个巡逻的守卫,此刻却像呆头鹅一般呆愣在原地。
“刚才是不是有位仙子送三公子回来···”
“我有没有听错,三公子···那个废材,居然泡上了西湖烟雨门的仙子。”
“原来,原来仙子们喜欢画门弟子,我的娘啊,我小时候要修行画道,可你为何硬要逼我学什么御剑术啊···”
“混账,你懂个屁,那仙子喜欢的是那根墨锭,你小子赶紧给庄主汇报此事,其他两个给我巡逻去,精神点,我先去买他几箩筐墨锭回来再说!”
天底下或许不缺那种对天地灵气极其敏感的天才之人,但像幽魂这种对天地灵气毫无感应的人,却着实不多。这就好像一位俊男,若说爱恋他的女子多如牛毛,这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是,若说天底下的女子千千万,却无一对其动心,这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幽魂却偏偏遇到了这种情况,若仅仅是这样,那也只能说他运气太好。可是,无法吸纳灵气,更不能凝聚画力的他,却有一根效用堪比皇阶藏画诀的鸽血墨锭,这就更是万万分之一的好运气了。凭什么好东西落他手里不是!
更加狗血淋头的是,像幽魂这样的废材,居然把那根鸽血墨锭送给西湖烟雨门的“仙子”,而那仙子居然还喜笑颜开地说是定情信物,这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第一大怪事嘛!
当然,怪人遇怪事,以幽魂的古怪体质和古怪运气,遇到这种古怪事情,那也只能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