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飕!’……
  在强烈山风的吹拂下,巨竹婆娑起舞,竹叶‘窸窣!窸窣!’莎莎作响,更增竹林的诡异及神秘气氛。
  对于张良的‘先见之明’,凌天极为佩服,于是不再表示任何意见或自作聪明,乃心悦诚服地紧跟其后,洒然面对即将来临的危机。
  急促的足音陆续传来,忽焉在左,忽焉在右;乍听之下似有不少人朝三人方向赶来,表示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涌进。
  张良突然俯身趴下,右耳紧贴着地面倾听,从容不迫地道:‘敌人的足音应是来自左方、右方及后方,独缺前方;然而,却不代表前方没有敌人埋伏;因此,如遭敌人发现踪影后,记得朝左方突围,绕道而行。’
  虽然选定左侧为突围方向,唯张良仍然带领着凌天与封柔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行进,似有引诱敌人进犯的意味。
  张良忽然停下脚步,沉声道:‘敌暗我明,待会由我出面招呼敌人,贤弟可以施展“御风术”扰敌,九妹最好隐身不出,伺机逃走。’
  ‘当!’……
  蓦地,左、后两方分别传来打斗声响,着实让张良、凌天与封柔三人感到相当意外,莫非敌人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夕阳早已西下,黑幕遮掩夜空。
  由于状况不明,张良、凌天与封柔三人全都矮着身子,藏于巨竹之后。
  张良功聚双眼,使视力不受黑夜的影响,可以看清楚前方十丈远的事物,并功聚双耳,察听周遭的声响。
  虽然凌天已经学会‘御风术’、‘役兽术’两样凡人梦寐以求的仙术,且可以融会贯通、灵活运用;唯自身学武时间毕竟不长,体内的真气远不如张良,更无法像后者般运用自如,所以视力所及不到五丈远。而封柔功力是三人中最差者,眼力更逊一筹,三丈之外的景物已不易识别。
  ‘当!……’
  一响熟悉的金铁撞击声传来,居然连冷静沉着的张良虎躯也为之一震,使得在他身旁的凌天都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觉得很不可思议;后者骤然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难道是鹰王黑涯亲自出马了。
  凌天心情紧张地轻声问道:‘张兄,是不是鹰王黑涯来了?’
  张良犹自凝神倾听前方竹林的打斗声响,没有回应凌天的问话,而是喃喃自语地道:‘英姬!是英姬!’
  封柔附和道:‘对!是姬妹没错!’
  当凌天正想问清楚怎么一回事时,张良已如箭矢般飞身而出,而封柔更是紧追其后;眨眼间,两人身影没入竹林中。
  凌天无暇细想,迅即展开身法追上。
  穿越过数棵巨竹后,首先赶到的张良与凌天两人,已看到数丈外,有十来名身穿青色布衫的壮汉,正在围攻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前者口中的英姬。
  容色惨白的英姬显然已到势穷力竭、油枯灯尽的境地,仅能凭藉着本能反应,以手中铁尺勉强挡住数名敌人的攻击;另外,儒士装扮的神秘男子状况亦不乐观,根本挡不住排山倒海的攻势,且身上已有多处挂彩。
  由此观之,英姬与不知名男子两人是在竹林里,遭到铁鹰堡青隼部队的伏击,幸好有巨竹可以躲闪,否则早已命丧敌人手中。
  眼见自己心疼的姬妹陷入绝境中,“龙泉剑”率先飞鞘而出,张良已人剑合一地冲入交战核心内;同时,凌天施展“御风术”在敌人上空盘旋,引起青隼部队的惊骇及震慑,更有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的效用;接着,随后赶到的封柔立即从怀内取出数枚飞针,掷向心志不专的敌人。
  ‘哎呀!’……
  宝剑锐利无比,剑气所到之处,挡在前面的竹子无不断成数截;接着惨叫声四起,至少有三名青隼部队的高手,在猝不及防下遭宝剑的无形剑气杀伤;另外,有两名敌人因分神之故而闪避不及,亦遭封柔的飞针暗算。
  情势逆转,青隼部队因为有五人受伤而阵脚大乱,已无力杀害英姬及陌生男子了,更为宝剑强大的威能所震慑,只能悻悻然退往一旁。
  张良宝剑归鞘,右手扶着气若游丝的英姬退到一旁,再将她交由封柔照料后,随即跨步向前,冷眼逼视作恶多端的铁鹰堡爪牙;另外,陌生男子得到救助后,自动地退到封柔附近,随即席地而坐,运功调息。
  英姬斜靠在封柔身上,神情相当憔悴,只能一字一字地道:‘柔姐!……他是小妹……的朋友。’
  封柔点头道:‘柔姐知道!’
  听到封柔的答话,英姬再也支持不住而昏迷了。
  因为张良、凌天、封柔三人的介入,让铁鹰堡一方气势骤降,使得双方成为壁垒分明、分庭抗礼的态势。
  凌天缓缓地自夜空中降下,来到张良身旁,促狭地问道:‘张兄,小弟心中感到很纳闷?这些家伙就是江湖上,人人谈虎色变的铁鹰堡恶徒;依我看来不过尔尔,显然传闻有误喔!’
  青隼部队闻言哗然,更有人破口怒骂道:‘不知好歹的家伙,胆敢目中无人,口出狂言!’
  一位身披披风,应是青隼部队队长的汉子沉声问道:‘两位好汉是那条道上的,为何要救他们两人?’
  张良冷然回应道:‘哼!本人就是那位姑娘的大哥张良,请多指教!’
  所有的铁鹰堡爪牙,不管是否有伤在身,闻言全都色变;离张良最近的两名大汉,甚至于惊恐到退后两步。
  不愧是青隼部队队长,惊愕片晌即回复沉稳,右手并快速朝夜空上扬,瞬间在竹林上空爆发出一点点亮光,约历数十鼻息之久才消失。
  由于贼首手法熟练且是始料未及之下,使得张良与凌天两人察觉不妥时,已来不及出手阻止了。
  曾经领教过铁鹰堡追捕苦头的封柔,余悸犹存地道:‘青猎鹰一定在附近,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形势有变,于是张良语气坚定地命令道:‘天弟、九妹,你们先走一步,让大哥摆平这些为虎作伥的恶徒,随后就到。’
  很明显,张良想要凭藉着个人一己之力,拦下眼前的青隼部队及闻讯赶来的青猎鹰等铁鹰堡高手;俟到凌天诸人远离敌人的追捕后,他则会想办法自行突围逃离,再到约定的地方会合。
  凌天与封柔两人当然清楚己方的处境,虽然很想留下来与张良并肩作战,共渡难关,却因为英姬与她的朋友均是伤重身疲,实不宜再与敌人动手;因此,两人闻言只好搀扶着同伴快速离去。
  青隼部队的十来名高手,因为畏惧张良出神入化的剑法,而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人从容离去。
  在一处隐密僻静的小山谷,没有小桥流水,亦没有假山飞瀑,只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座落在山壁之前。
  虽然山谷位处伏牛山里面,仍在铁鹰堡的势力范围之内,却是张良在数年前逃避鹰王黑涯追杀,无意中在密林内发现的;由于临近汝水上游的小镇合峪,在水陆交通上相当方便,因而成为张良窥探铁鹰堡的秘密落脚处之一。
  表面上,凌天是独自坐在木屋前沉思休息,实际上,内心却是挣扎着该否折返原处察看,至少要了解最新的状况。
  安顿好英姬的封柔从屋内走出来,即见到坐在木屋外的凌天,彷彿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脸上则流露出安详却坚毅的神情;可能是因为老大张良及薛仁贵两人与他的关系,亦或是她乐于照顾人的个性使然,封柔觉得屋外天凉容易感染风寒,于是转身回屋内,准备取出一件毛毯覆盖在凌天身上。
  其实,在封柔步出木屋时,凌天早已察觉了,只是不解前者为何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转身入内;幸好后者具有不拘小节、豁达开朗的个性,而没有因此感到不快或自卑,甚至于胡思乱想。
  或许是身心疲惫之故,凌天居然静坐至睡着,连封柔来到身旁都浑然不知。
  当封柔将毛毯轻轻地盖在凌天身上时,一股清新的芳香传来,使得后者骤然醒转;见到如花似玉的佳人贴心地为自己盖上毛毯,凌天感到受宠若惊,于是赶忙起身致意道:‘封姑娘,谢谢!英姑娘还好吧!’
  看到凌天手足无措的模样,封柔嫣然一笑地回应道:‘凌公子,不好意思!人家将你吵醒了!’
  凌天微笑以对,表示没关系。
  接着,封柔语气沉重地续道:‘姬妹体内经脉受创严重,状况不太乐观,至少需要长时间的疗养才能痊愈。’
  虽然凌天本身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懂得很多医学知识及理论,尤其在病理学、人体构造等方面皆有深入的研究,却不懂望、闻、问、切等中国传统医疗技能;因此,来到古代后,他反而失去帮人看病治疗的信心。
  既然帮不上忙,凌天只好岔开话题地问道:‘封姑娘,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张兄还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
  铁鹰堡是秦末时期江湖上第一大恶势力,连地方官府都要敬畏三分;纵使功力超卓的鹰王黑涯及两大铁鹰都不出现,仅是负责东面的青猎鹰及其青隼部队,对张良而言,就非常不好应付,况且还有神出鬼没、莫测高深的飞鹰杀手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所以,封柔自与老大张良分手后,一颗心早已悬在半空中,却不敢将担忧的神色流露出来,以免影响到凌天的情绪。
  封柔强制压抑着忧虑的心情,而故作轻松状,并若无其事地答道:‘除非是鹰王黑涯亲自出马,不然没有人可以留得住老大的。’
  接着反问凌天道:‘凌公子,阁下好像认识姬妹的朋友?’
  凌天摇头答道:‘封姑娘,在下不认识他,只是看过而已。’
  封柔初闻觉得奇怪,旋即会意过来;因为,她想到凌天是来自两千多年后的时空,见多识广实属正常。
  凌天不经意地述说道:‘那位儒生装扮的朋友,自称是阎立本;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他就是奉唐太宗李世民之旨,在皇宫凌烟阁作画,而名留史册的大画家;不过,时空错乱后就很难说了……’
  蓦地,树林外传出声响,中断两人的谈话。
  由于状况不明,凌天丝毫不敢大意,乃断然道:‘封姑娘,在下到树林内看看,你回到屋内防守,必要时带他们躲到屋后的洞穴。’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凌天的身影已消失无踪;看着凌天近似飞鸟翱翔的身法,让封柔感到相当安心。
  纵使小木屋深藏在密林山壁之内,理当不容易遭人察觉,但是在铁鹰堡的全力搜寻下,几乎难逃曝光的命运。
  所幸凌天反应快速,就在铁鹰堡搜索部队离小木屋不足百丈远时,已先发现敌人的踪迹。
  乌云笼罩着夜空,掩盖了星光,使得大地更是漆黑一片,影响所有人的视力,反而有利于凌天的欺敌动作。
  为了防范对方发现小木屋,凌天故意制造声响,以扰乱敌人的判断力。
  全力施展‘御风术’的凌天,在参天古木间穿梭飞行,有时还故意减缓速度,让敌人可以亦步亦趋地跟进,以免敌人因为追赶不上,失去自己踪影而折返,则自己的计谋将功亏一篑;想到此,心中觉得颇为有趣。
  ‘咻!’……
  破空声响,倏忽间数支强弩劲射而至,让因戏耍敌人而略为掉以轻心的凌天吓出一身冷汗,仅能险象环生地避过。
  当凌天闪到巨树之后,想要躲避敌人防不胜防的冷箭,顺便休息回气时,骤然自巨树上方冲下来两只猛禽;由于实在来得太快,且超乎凌天的注意范围,着实让他吓一大跳,差点就失足跌落下去。
  慌乱中,凌天居然忘了施展‘役兽术’与两只猛禽适度沟通,只能在树干上左右跳动,避开被啄或被抓击的危险。
  只是转眼间的光景,凌天藏身的附近已出现数十名敌人,将他团团包围;其中有十名以上的敌人早已张满弓,特别瞄准凌天四周的空间,显然是要封锁住他所有可能逃脱飞离的方向,有如天罗地网般令猎物插翅难飞的意思。
  更麻烦的是,显然两只飞禽是经过专业人员长期培养训练的,不仅凶猛无比、速度奇快,且配合度绝佳,尤其是攻击节奏分明,确实让凌天吃足苦头。
  才刚躲过左上方猛禽,犹如神风特攻队般俯冲式的攻击后,凌天都还来不及喘息回气,就要面对来自右方猛禽双爪的袭击;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只好功聚臂膀,硬挨恶禽的爪击,以降低可能的伤害。
  如此周而复始的攻击,确实让凌天精神紧绷,不胜其扰;因为,只要他有一次疏忽或反应不及,就会尝到难以估计的后果。
  当然,凌天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立足树枝、背靠树干,稳住身形之后,立即聚气双掌展开反击;纵使不能击中快速、刁钻、灵活、难缠的两头猛禽,至少可以挽回全面挨打的劣势,一人二禽暂时战成平手。
  聚集在树底的铁鹰堡恶徒在双禽缠斗凌天的时候,并没有出手攻击,仅是从容地完成包围部署,似在等待猎物凌天筋疲力尽、漏洞百出后,才发动致命的一击,或是迫使猎物自投罗网。
  在与两只猛禽‘交手’数十回合后,凌天终究是技高一筹,击退对手;然而,他亦不好受,双臂分别有数处遭到抓伤,而真气更是耗损过钜,只好坐在枝桠、背贴树干休息,根本没空理会树下的敌人。
  约莫经过半盏热茶的短暂等待,守候在树下的铁鹰堡恶徒已完全安排就绪,准备发动新一波的攻势。
  瞬间火光照耀,浓烟上扬,让正在运功调息的凌天感到不对劲,迅即起身察看一下,方知道自己即将陷入火海中。
  原来铁鹰堡的啰喽在凌天‘休息’的巨树四周推满干草,并洒上燃油,登时火焰四起,且生出‘劈哩叭啦!’的声响。
  ‘小子,还不下来!’树下有人厉声高喊着。
  熊熊大火迅速地向上燃烧,火舌在巨树上乱窜,呛鼻、熏眼、恶臭的浓烟则逐渐逼近,使得凌天的处境更形恶劣。
  对于铁鹰堡卑劣的火攻,凌天相当不以为然,语带不屑地道:‘哼!只要你们腾出空间,本人就会下来。’
  不知道是‘劈哩叭啦’的声响太吵盖过凌天的声音,让敌人无法听得清楚,还是铁鹰堡的恶徒根本认为凌天只是推拖之词而已,全然不予理会;因此,散布在树底下的敌人全都纹风不动,蓄势以待。
  ‘数到三,小子再不下来的话,就是死路一条!’树下声音又起。
  接着数人齐声高喊道:‘一!’
  由于天干地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燃烧之速超过想像,刹那间就烧近树顶,离凌天站立的枝桠不到三尺,且温度遽然上升,炙热的空气教人难以忍受;已是燃眉之急的凌天审度敌人的部署后,决定先跳下去再见机行事。
  凌天先朝右横移数丈,远离烈火的威胁后,再缓缓地飘下。
  孤陋寡闻的铁鹰堡爪牙,何曾看见过有人可以像树叶随风飘落般的轻功,无不看得目瞪口呆,居然忘了警戒。
  在火光的照射下,敌人脸上的神情及反应,凌天全都看在眼里,也清楚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急忙提气轻身,将本是该缓缓落下的姿态,骤然改变成横移的飞翔姿势,快速地闪进旁边的树丛,与敌人玩起捉迷藏。
  本是在树下守株待兔的铁鹰堡恶徒,见到有人可以在下降时横移飞越,早已看傻了眼、乱了方寸,甚至于手持强弩者更是浑然忘了射箭。
  不知是谁首先回复正常,乃高喊道:‘射箭!射箭!’
  忙乱中,手持强弩的箭手重新张满弓,纷纷瞄准凌天飞离的方向。
  ‘吼!……’
  当箭在弦上准备射出时,突然一声巨响,撼动每个箭手的心灵,使得持弓之双手全都为之晃动,不是射偏了,就是箭脱弦掉落地上,乱成一团。
  原本是与世无争、寂静无声的原始山林,因铁鹰堡匪类纵火烧树之故,竟然惹出栖息山中的猛兽,疯狂攻击铁鹰堡啰喽;再加上浓烟随风飘散,令藏身在树林内的动物到处乱跑,使得现场为之大乱。
  趁敌人乱成一团之际,凌天赶紧加快步伐,朝小木屋的方向掠去,以免封柔他们等自己太久而先行离去。
  就在凌天离小木屋不到十丈远时,已感觉到有异,隐约间感应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在林外;由于想不出是谁,于是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前进。
  来到离小木屋最近的一棵树后,林外的气息愈来愈明显,更让凌天觉得不妥;为了安全起见,乃展开身法跃升树枝上。
  由于光线昏暗,视线受到相当影响,让蹲在巨树横生枝桠上的凌天,探头俯瞰小木屋四周,居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心中不禁起疑,莫非是自己太神经过敏了;然而,该股奇怪的气息他依然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却是见不着。
  就在凌天犹豫该否下去之际,小木屋竟然透出微弱的亮光,让他生出既欣喜却忧虑的心情;喜的是,自己扰敌策略奏效,小木屋没有被铁鹰堡发现,所以封柔他们仍然留在屋内;忧的是,好像有一股神秘奇异的气息藏在屋外,若是后者没有察觉而开门走出,恐怕后果难以预料。
  ‘咿!呀!’
  轻微的开门声响,传到全神倾听的凌天耳里,犹如晴天霹雳般令他震撼,身躯竟然闻声抖动起来;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