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众多保镖簇拥着的费尔默携着美丽的情妇在珠宝店里挑选首饰,他修长的指尖心不在焉的滑过一串翡翠项链,碧绿的眼眸却显得心事重重。费尔默算是酷热的高层之一,从前罗伯特独断专行,查尔斯奸诈狡猾排除异己。有他们两个在,酷热虽然地盘稳固,可是其他人却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如今罗伯特和查尔斯都被查尔斯的养女给杀了,整个酷热的高层都在蠢蠢欲动。群龙无首,势在必行的要选出一个新的领袖出来。可是……这群亡命之徒,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才是酷热的新主人,根本不可能吐出到嘴的肥肉。真是些蠢货,费尔默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他们以为,那个可怕的少女,会这么轻松的让这些人坐享其成么?
乔客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费尔默身后,那些保镖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出枪,就被忽然蜂拥而至的一群人围在了中间。看似彬彬有礼的绅士和淑女们不动声色的围住了费尔默一伙,冰冷的枪头从衣袖里一动不动的抵在每个人的小腹。
“费尔默叔叔,好久不见了呢。”少女手中一枚小巧的刀片紧贴着男人颈部的大动脉,她从背后轻轻靠了过来,轻声说。
“乔客……”费尔默颤栗的松开了手中的翡翠项链,惊恐万分的叫道。
“费尔默叔叔,你很怕我么?”她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一头慵懒的狮子,正满含兴趣的逗弄着自己的猎物。
“怎么会,侄女一直很可爱”乔客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况且她一个人格杀了查尔斯和罗伯特,这件事在酷热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费尔默不知道她从哪里召集来的一批属下,可是眼下……他咽了一口唾沫,目光避开了刀片反射的一抹亮光,他还不想死。
“费尔默叔叔也是呢,否则你现在也会和斯科利一样,死于失血过多了。”乔客冷冷的笑了起来,她收回手中的刀片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费尔默僵硬的转过身,看见珠宝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而从外面看来,这家奢华的珠宝店不过是一群上流的人们言笑晏晏的在聊天罢了。
“乔客,你……杀了斯科利?”费尔默眼中一亮,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斯科利和费尔默的矛盾一直很深,这在酷热也不是什么秘闻,如今乔客杀了斯科利,费尔默当然高兴。只是……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在两指间轻旋的刀片,低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这要看费尔默叔叔是不是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乔客淡淡的说道,“我希望我掌控酷热的时候,不会听到来自你的反对声。”
“当然不会。”费尔默忽然笑了起来,微微放松了肩膀,“我早就知道你才是最好的领袖。”
“酷热立足的根基就在于罗伯特的铁血和查尔斯的足智多谋,他们两个一死,其余的蠢货根本无法统治这个庞大的组织。可是我知道,你会比他们做得都好,乔客,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费尔默,你果然是酷热最聪明的一个,不枉费我特意浪费时间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的眼神雪亮,冰冷的刀片稍稍松开了一些。
“你看,我就知道费尔默叔叔最喜欢我。”乔客低低一笑,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不识时务的人,费尔默叔叔,你说呢?”
“既然有绊脚石,当然应该铲除才对。”费尔默绅士的鞠躬行礼,“女王,我将誓死效忠您。”
乔客没有说话,金色的长发从身侧倾泻下来,犹如一匹闪烁着金光的锦缎。她缓缓伸出手递到费尔默面前,费尔默虔诚的亲吻了她食指上一枚硕大的鸽血红宝石戒指。那是一种效忠的仪式,也是一种契约。乔客接受了她的效忠,费尔默也将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维多离在背后冷冷的看着一切,乔客生来就适合这些权谋角斗。她的血脉里流动着来自祖先的高贵血统,以及宫廷下涌动的邪恶与残忍。更何况,她还是把灵魂卖给了魔鬼的人。
“费尔默投诚的太快了,我不相信他。”漫步在伦敦塔桥,维多离的眼神犀利如鹰隼。
“维多离,费尔默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既然找到他,就不会有第三条路可供他选择。”乔客伸手挽住维多离的肩膀,伦敦桥有种近乎诡异的紫色,高贵却又妖媚。她的身体每到暗夜降临的时候就变得冰冷,只有靠住维多离才能吸取到一点点稀薄的暖。
“要么死,要么对我效忠。”晚风徐来,吹起她宽大的袍袖在风中轻轻扇动,犹如蝴蝶欲飞又不得的姿态。
“你接手酷热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维多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拦在怀里避开那些冷风。
乔客淡淡一笑,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如墨玉般的眼珠,在维多离披胸口中的面孔变幻莫测,却显出更多的黯然和疲倦。她下意识的握紧了维多离的披风一角,像是试图徒劳的把握住那一缕荒谬的命运。
“还需要做些什么呢?”乔客沉默了片刻,鄙夷的笑了起来,“维多离,我从来没想过人生会变成这个样子。假如不是查尔斯和罗伯特,我应该和母亲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庄园里。现在我得到了一切,我会成为伦敦三大黑手党的头目之一。我和恶魔交换了灵魂,获得了复仇和杀戮的力量。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公元61年,我的先辈布迪卡女王率领人民反抗侵略者。她是这座城市的缔造者和真正的女王,可是我现在却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黑社会头子,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真是可笑……”
那样激烈而痛苦的诘问,在唇齿间碰撞出比刀锋更凛冽的力量。维多离紧紧的抱住了乔客,试图平复她此刻波动的情绪。恶魔给予了他们力量,却也使得每一个获得力量的人受到蛊惑。感情渐渐变得淡漠,从杀戮中才能获得些微的快乐。他一直担心乔客会受到影响,然而……这个年幼的女孩却在无数血腥的残杀之后,竟然还有眼泪么?
可是……他们都是被神所遗弃的人啊。
她仰起脸,白玉般的面孔在夕照下美得恍若一个梦境。
“不要想了,乔客。问这种问题,只不过是在折磨自己而已。”他低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是没有答案的诘问,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他轻轻吻上乔客的额头,如同一片冰冷的雪花,“至少我会在你身边,永远都在你身边。”
“我知道了。”乔客静静的说,她注视着维多离灰色的瞳孔,低语,“我们回去吧,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
暗夜中的城堡寂寞而又清冷,这是查尔斯的家产,因为大规模的屠杀导致警方封闭了这所华贵的庄园。但是对乔客和维多离来说,那种可笑的监视就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一样。乔客睡的很沉,魔瓶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那些杀戮的力量,在暗夜中微微闪烁着光芒。维多离靠着乔客的门外休息,这种习惯已经很多年了。就在查尔斯让他成为乔客的隐卫的那一天,他在每一个夜晚都守卫着睡梦中的公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维多离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细细倾听着门内的动静。空旷的卧室内,比常人更敏锐的耳朵迅速的捕捉到了那一缕均匀的呼吸声。确定乔客是真的睡着了以后,维多离才从地上一跃而起,推开了巨大的落地飘窗,一瞬间消失在了无际的夜空中。他在夜空中急速的奔行,甚至张开了翅膀飞快的越过每一个障碍。
在泰晤士河畔,有一座世界第四大的摩天轮。那是在千禧年由英国航空公司出资兴建,号称伦敦之眼的城市地标之一。在443英尺的高空上,早已有人在等待着维多离了。
在那样高的地方,竟然有人站在摩天轮的顶端,俯视着整座伦敦。他身披黑色的长袍,一只雪白的骨杖在夜空中伸了出来,骨杖的顶端,一枚漆黑的头骨正对着单膝跪地的维多离咧嘴而笑。
“吾王。”维多离单膝跪倒在地,亲吻着对方的袍袖。
“维多离,事情已经办妥了么?”风帽之下是一团比黑夜更浓黑的昏暗,仿佛犹如一个无底深渊般吞噬着一切的光线。那是在异世中统治着一切的魔君,所有恶魔的唯一主人。
“是的,我已经诱使她接手酷热,罪恶才刚刚开始。”年轻的男子垂下头,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身影。
“那就好。”魔君在暗夜中微笑,权杖随着手势的挥动停在了维多离的头顶,“仇恨是人心深处最为汹涌澎湃的力量,她以为仇人的血液可以清洗她一切的恨。怎么可能呢,手中犯下了如此可怕的杀戮,还妄想能得到救赎?真是愚蠢。”
骷髅头在黑色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光,静静凝视着维多离,“好孩子,继续留在她身边。让她以为你爱上了她,然后毫不犹豫的把你的剑刺进她的胸口吧。没有人在与我签订契约之后,还有逃离的机会。”
维多离的肩膀在颤动,可是这一次,他却出奇的选择了沉默。
“维多离,维多离……”魔君的呢喃声低沉而充满了诱惑,他忽然明白过来,心中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以为那个可怕的女孩真的也会喜欢你么?她不过是需要一个帮手罢了,在必要的时候替她挡下致命的一击。”
“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能摧毁她的信念,在魔瓶破裂之后,我将去往复仇之海……”权杖不轻不重的一下下叩击在维多离的肩膀上,每一次都有细小的黑色粉末从骷髅的口中挥洒而出,无声无息的浸润了维多离的皮肤,“届时,你对我渴求的,我也必将回应你。”
冷风呼啸,陡然的沉默让两个人的原本言笑晏晏的气氛瞬间冻结。骷髅头悄然张开了双唇,锋利的獠牙赫然对准了男子修长的脖颈。
“不要让我失望,维多离。也不要让你的母亲失望。”魔君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意。
果然,原本还在迟疑的男子浑身一震,再次恭敬的跪了下去,“吾王,一切都将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