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开饭,老大把一碗肉沫熬土豆片给我,给我三个馒头。这里的伙食确实要比皖南的小城市强得多,只不过就吃馒头,没有米饭,菜里有些肉沫,就好得多,可以使我们的肚子不至于总是饿。我吃不下三个馒头,虽然对我来说,吃到馒头是非常好的事,毕竟我七个月的时间天天地和米饭打交道。
“前几天,这里还吃了窝头。”蹲在我旁边的广东人对我说。
“你们要是吃窝头肯定是不习惯的。”我说。
“没有办法,这里是坐牢,不是住酒店。”他轻声地说。
“晓升,你要酱豆腐吗”老大问我。
“酱豆腐我要一点。好久没有吃到这个东西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北京就可以吃这么多的东西,只要你有钱,而在皖南是不可能卖给你的,那里就只有方便面、榨菜和辣酱。
六子给我捡了几块酱豆腐。
吃完饭,我们又开始坐在那里,几个人把地擦了又擦,重庆人在洗碗,在这里用金鱼牌的洗涤灵。
“广东,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我问坐在我旁边的广东人。他的眉头紧缩,言谈话语非常的少,个子瘦小,脸晒得很黑。
“改别人偷来汽车的缸号。”他简单地说。
“难道你知道车是偷的吗”我反问道,这是非常关键的。
“我,怎么说呢,应该是不知道。我的同案让我帮助改缸号,并没有告诉我汽车是偷的。我反正也带公安局的人到外地去过了,讨回了几十辆汽车,也抓了一些当事人。”他说,显得心情非常沉重。
“家里人知道吗”我继续问。
“知道了,他们寄给我一千元钱。你不知道,我同我老婆的关系一直就不好,我提出离婚,但是她就是不同意。我们之间打得不亦乐乎。我现在的女朋友不知道会怎么样,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他对我到是没有一点隔心,把家里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有孩子吗”我是过来的人,所以总是爱讲一些家常话。
“我有两个,全部寄托在我的父母那里。我老婆根本就不管。你看,我也是够累的,要抚养孩子,还要给女朋友一些钱,生活对我来讲,的确太难了。现在我又进来,他们的生活来源就成了严重的问题。”他还是感叹道。
“别说话了。”老大提醒我们。我们看到对讲机上的红灯又亮了。
“站起来遛遛。”管教通过对讲机大声地说。
“是,管教。谢谢管教。”老大说着,同时又叫我们站起来。
我们开始在屋子里转圈。
六子他们几个年轻的人打打闹闹,主要对象就是对着山西人,他的年龄比我略小几岁,也是经济犯,前我几天来到这个号子的,由于他存在着许多的让人看不惯的东西,所以大家对他有些反感。我相信他是正直的人,但是在看守所就是不会考虑你的过去的,虽然他过去是一个大工厂的团总支书记,政治表现非常得好,但是你只要有了触及法律的问题,就要受到法律的审查和宣判。他一直不是很服气。
“像我开炮”这是电影里的英雄王成的豪言壮语,让山西人用到了这里。
立即拖鞋就像雨点般飞向了他,当然这里主要为了恶作剧,开开心。
“你们干嘛呢怎么拖鞋漫天飞。”小喇叭响了,管教看到了这一切。
“报告管教,他们就是玩一玩。”老大赶紧解释。
“遛圈就遛圈,瞎闹什么。”管教大声地说。
“谢谢管教。”老大也大声地回答。
我们又开始静静地转。
“叮叮”的铃声又响了,我们赶紧铺床午睡。在北京,必须要求统一行动,中午不睡觉也是不行的。
“把拖鞋摆放整齐,衣服叠好。”老大要求着。
拖鞋给摆放得非常整齐,衣服叠成见棱见角的长方形,看守所几个字要鲜明地露在外面。要求我们的头必须全部冲外睡。
我感到这样的管理是非常的适应现代看守所的要求的,统一的管理,可以加强号子里纪律和规矩的合理化及公开化,到了这里的人,就不应该有什么特权。当然,谈起号子,从中国的古代到今天,从国外到中国,谁也没有逃脱号子里打人骂人的现象,即便是现代发达的美国,监狱和号子里是同样互相打骂的。我并不想解释什么和包庇什么,因为来到这里的人毕竟大多数是犯罪的人,很多的人就是社会上的混混儿,所以在号子这样那样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的睡意。我突然想,阿红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回到了北京,这几天也许就来给我送点儿现金。回到了北京,我才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虽然还是不能见面,但是毕竟可以随时委托管教给家里打个电话什么的,要点儿东西也方便很多。我也想到,原来我周围的人们也许也开始知道我回来了,他们到底在我突然出事后,是怎么做的呢此时,我闭着我的眼睛,眼前浮现出每一张熟悉的脸孔。我也恨我自己,为了那么一点儿佣金,我自己损失太大了,金钱的损失是现实的,但是生意场上信誉损失可就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此番对我的打击,可能对我来讲是非常致命的,如果出不去,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我能够出去,未来对我的是什么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些都没有办法想象得到。我也不愿往下去想,无法面对的现实,就让它先到一边去,省得我自己总是无法从我的思想中解脱出来。其实,我想出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同阿红在一起,能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只有他们是我的唯一的精神上的支柱,其他的事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了,还可以找回来,但是爱就是很难找到现在的感觉,我需要我现在对阿红的感觉,也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