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亮很快就发现了士兵的异常,一个个士兵不停地抹拭着睑上的汗珠,然而每一次擦拭之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化,眉头微皱,眼神浮动,所有的迹象都显示他们不耐烦了。
“将军,此人诡诈,他想抢时间消耗我军的战斗力。”
“战斗力?”孟海槊有些不解。
元亮指着身后道:“六万大军围城是何等的气势,刚来的时侯士气大盛,若是攻城一战可定,然而经过这些时辰,士兵们各个垂头丧气,一睑的不耐烦分明是被闷热的天气所扰,心中烦闷不堪,精神不集中,刚才又听了敌方的谎言,担心挨饿,士气大减,这种情况作战战力会大打折扣。
孟海槊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望了一眼,惊叹道:“此人好厉害,我只是想来劝降,没想到不知不觉就与他说了起来,竟然还忘记了时间,一说就是两个时辰。我原以为胜寺在握,没料到竟还有这种攻击方法。
元亮心中也颇感寒意,喃喃地道:“此人绝不能小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琢磨不透,天龙军中有此人坐镇,想攻占武化城绝非易事。
“看来他刚才说城中只有五千余士兵,恐怕也是假的。如今城中粮草丰,若是打持久战对我军大大不利。
“如今士气不振,天气炎热,士兵们流汗过多,只怕体力不支。依我看今日不宜攻城,还是先回营寨,让士兵饱餐休息,等到三更时分天气清凉,再举兵攻城,一战可定。”
“好!”
城中的气氛却依然紧张,五千士兵分守四门,每处只有一千人左右,根本不足以守城,而城中百姓大都逃散,留下的也只是逃不走的老弱妇孺,无法助战。
叶歆站在城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敌军大营,脑子里不停地盘算着御敌之策,两军正面交战,丝毫没有取巧的机会,即使是突围也只会自投罗网,外表虽然平静,但内心却如同巨浪滔天,无法平静。
“辛兄,先吃点东西吧!有了力气才能杀敌。”李梦田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对于城外大军视而不见,依然保持轻松的心盾和灿烂的笑容。
叶歆看了看烤好的面饼,一点食欲也没有,因而摇了摇头,又把目光移向城外。
“辛兄,是在想家人吗?”
“家人!”叶歆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西北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怀念。心中更是激荡起伏,无法自制。虽然短短的一生经历了不少次死亡的威胁,然而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已是这么的近,想到可能水远都见不到亲人,一切情绪都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失
李梦田也在望着家乡的方向,喃喃地念叼着。
太阳很快落山了,城外的银雪大营点燃篝火,而城头上也点起火,然而四周还是很黑,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战争也一点点地临近,叶款很清楚敌方的意图,待气温稍凉之后,大军就会蜂涌而至。
难道真的只有硬拚吗?叶歆感到很不甘心。
“大人,快吃饭吧!不然没时间吃了。”李梦田催促道。
叶歆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拉着李梦田道:“吩咐士兵把城中仓库里的粮草全都搬上城墙。
“为什么?”
“敌兵来的突然,城中缺少浪木雷石,敌军若是攻城,就把粮草点燃了往下扔,让敌军主将看着心疼,他若心疼,就会延缓攻势。”
李梦田笑道:“燃粮退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搬粮。”说罢便急匆匆地跑下城。
半个时辰之后,城墙上堆满了一袋袋的食粮和一捆捆的草料,如同在城墙上又搭了一座城墙,黄灰相间煞是奇特。
城外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城上的异常,连忙票报了孟海槊。孟海槊大惊,连忙领着士兵来到护城河边,果然发现城上放着一堆堆草料和一袋袋粮食,脸色大变。
叶歆大声道:“你们看好了,粮草都在城上,四门都有,只要你们敢攻城,我就点燃这些草料、粮食往下扔。”
“你太卑鄙!”
“嘿嘿,兵看诡道,你领兵在外,连这种三岁小童都知道的事倩,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歆见他生气,更是高兴,用教训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了一番,“你们若答应让我们占城为王,再送上苏剑龙的人头,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们。”
孟海槊没想到对方反客为主,而自已却成了弱势一方,虽然满肚子怒火,却也无计可施。若是攻城,粮草必然尽失,自已难免会受到重责,若是不攻,同样有缺粮之险。
叶歆见他不语,突然回头叫道:“扔几捆草料助兴。”
话音刚落,五六个火团便从城上滚下,落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平地上,大火很快就吞噬了草料,冒出浓浓的黑烟。
孟海槊又恨又恼,气得甩袖子便走,怒气冲冲返回大营。
李梦田见了心中大快,哈哈笑道:“辛兄妙计,这下看他们还敢不敢攻城
叶歆却依然神色凝重,摇头道:“敌将是银雪帝国的四大王将之一,绝不能等闲视之,虽然一时被我用言辞镇住,但后事难料。也许他们会不顾一切攻城,因此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李梦田回头看了眼堆满的粮草道:“用这些东西大概可以守一天,龙将军的援军也该到了吧!”
“天空密云,只怕还要下雨,大雨之中,这些东西也起不了任何作用,该只能用米袋砸人”叶歆苦笑了一声,抬头望向天空,“不过若能有倾盆大雨城外泥泞,攻城困难,也许能多守几日”
“看来一切只能凭天意了!”
叶歆忽然想起了凝心,只有她能呼风唤雨。
“凝姐姐平安回山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她?”
夜渐沉,银雪军大营的中军大帐之中,孟海槊和元亮等将领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面对失粮的危险,一个个神色凝重。
“我看还是攻城吧!没有粮食可以就地征集,绝不至于饿死。
“不如撤兵吧!皇上的大军困在紫铜山,我们坐拥大军应该趁早前去杀敌不能再把时间花在这里了,等到我们杀败了苏剑豪,武化城便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我看应该像围困上领一样,将大军抽走,只留一万人围困城池。
看着议论纷纷的众将,孟海槊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望向元亮道:“元兄不知有何妙计?”
元亮苦思了片刻,道:“问题在于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是灭敌,自然要攻城,若要夺粮,就不能蛮干。
“自然是粮草最为重要。”
“既然如此,依我看不如打开一个口子,放城中守军出去,他们为了更快逃走,不可能带走大量粮食,等我们占城之后再派追兵围剿。”
“妙计,就打开西门,让他们向桐梧山脉逃窜,日后也好入山围剿。”
正当两人决定之时,一名士兵惊慌地冲了进来,惊叫道:“将军,城上有奇星。”
帐中诸将大吃一惊,急忙奔出帐子,却发现漆黑的城头上闪烁着一点极为微弱的光芒,然而四周大黑了,因此这一点光芒十分显眼。
“难道是仙主降临!”
孟海槊与手下的仙主室信徒一样,脑子里不由地跳出了这个古怪的念头。
“仙主!”一个臂系黄带的青年士兵突然趴在地上叩起了响头。
孟海槊和元亮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怀疑,然而就在此时,城上突然现出一个如同车轮大小的光点,闪出水蓝色的晶光。蓝色晶光并没有停留,突然向天空高速攀升,如同升空的星星,瞬间便没入了密云之中。
大营之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两人都被震撼了,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帐篷,仙主室信徒都崇敬地跪倒在地,而其他人虽然不像他们这么疑神疑鬼,但不能不为眼中的异象感到极度的惊讶,凝望着天空,希望看到接下去的变化。
轰隆——
一声惊雷在半空中炸响,仿佛半边天正在爆裂,营寨、帐篷、箭楼……全发出了可怕的颤栗声,像突然从地面跳上了空中、天地为之昏暗,如山崩地裂,如城池倾颓,如巨树倒塌。
望着异象的士兵们突然心神一颤,仿佛这声惊雷就是那异象的产物,一阵寒气没由来的从心中跳起,并渐渐地侵扰着心神,原本跪倒在地上的人更是紧紧地贴在地上,生怕触犯了他们的“仙主”。
雷声并未停歇,雷动在天边不断地滚动着。
哗!
天河仿佛缺了一个口子似的,大雨如瓢泼一般从天而落,滴滴答答,冲击着地面、城里、城外所有的火光都在一瞬间熄灭了,整个大地漆黑一片,只有帐中的一丝火光、四处都渗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天空中雷电交加,让处身于黑暗之中的人们不寒而栗。
孟海槊抹了一把睑上的雨水,大声叫道:“全军戒备,防止敌军偷袭。”
然而雨势太大了,巨大的雨点如同一个个小锤似的砸在地上,产生了巨大的轰鸣声,再加上士兵之间的惊叫声,任何命令都无法顺利传达,更甚的是四周漆黑一片,而地上也很快变得泥泞不堪,行动极为不易,整个大营被突然而来的雨势弄得乱成了一锅粥。
“凝姐姐!”
叶歆呆若木鸡地站在城头上,大雨淋湿了他全身,但他丝毫不察,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天下除了凝心,再也没有人能收集这么多水元素,也不能如此巧合地降下大雨。
黑夜中,凝心那仙子般的身影并没有显现出来,然而叶歆仿佛能看见似的凝视着上空,久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绪纷乱,心潮澎湃。
“姐姐,够了!”叶歆微微叹了一声,对着漆黑的空间喃喃地道:“让姐姐的手沾上血腥,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赎罪孽。
“散弟!”一声轻轻的呼唤从他背后传来。
叶歆转身望着,一双明亮如宝石般的眸子正射出阵阵暖意,心中一阵感动,伸手从黑暗中抓住了滑嫩的柔美,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柔声道:“原以为姐姐不辞而别定是回灵枢山了,原来一直在我身边,实在太委屈了姐姐。”
凝心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些日子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哽咽着说不出半句。
“听见姐姐的声音真好。”叶歆轻轻地为她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凝心幽幽地道:“你要走你的路,我也该回山了,你自已保重吧!”
“等我打完这一仗再跟姐姐慢慢聊。”叶歆没有放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柔荑。
凝心轻轻地挣扎了几下,终于软了下来。
“镇静,镇静。”
“不许乱动,违令者斩!”
孟海槊看着混乱不堪的大营心急如焚,如果城中的大军趁势杀出,即使有六万大军也同样会大溃败,只能尽自已的力量带着手下将领拼尽全力指挥着如同无头苍蝇的大军。
雨势并没有减弱,仿佛是苍天储蓄多时的怒气,此刻全部发泄出来。而南门外的中军大营所在的地方正好是洼地,所以不到片刻大水就没至膝盖,士兵们只能淌着水而走。
不但如此,大水冲塌了不少帐篷,原本仅有的光源很快就—一熄灭了,营寨面临伸手不见五指的窘境,十分狼狈,处身黑暗之中,又在敌军之前,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更甚的是刚才的那点光芒在许多信徒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斗志全都消失了,战力也随之消失,银雪军的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与此同时,他们还要面对天空和四周高地不断涌来的水,被挤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心中的慌乱更加显著。
而其他三门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但同样是混乱不堪,而武化城却是安然无恙,因为城池的所在比周围的地势都高,算是建在一个小城之上,因此水都往外涌。
就在此时,银雪军的寨子附近响起了士兵们惊慌的叫声。
“敌军杀来了!”
“劫营!”
“快跑啊!”
原本已经混乱的军营又响起了喊杀声和拚斗声,士兵们身处黑暗和慌张之中,对于四周的动静极其敏感,手中的兵器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刀尖枪兴不再向上或向下,而是向着身前和身后,生怕随时会有人挥刀劈向自已。
然而这些举动无疑是将接近身边的人全都当成了敌人,枪尖刃锋很快就营造了一个炼狱般的地方,惨叫声此起彼伏,黑暗中漫溢着苍凉和残忍……
叶歆对于这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派出了李梦田的五千人在敌营的四周大喊大叫,加剧了战场的紧张气氛,这种杀声夹杂在风雨声中更加凄厉,仿佛一枝催命之箭狠狠地射入了敌营。
李梦田也不负众望,本已抱着战死的决心的他带五人一组的小队摸黑混到敌营周边,煽动着敌兵自相残杀。
“这就是战争吗?太可怕了!”望着杀声传来的方向,凝心幽幽地叹了一声。
叶歆沉声道:“战乱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除非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人将所有的战乱平息,然而前提就是这个人必须有绝对的力量。”
“没有别的办法吗?”
“杀戮本就是人的本性之一,否则也不会出现道学。”叶歆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凝心面前的他水远是最真实,任何好坏都不会有一点隐瞒,因为他很清楚就算嘴里隐瞒,凝心也会看穿自已的心。
凝心似是理解,又似是茫然,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雨水像是知趣似的,落在她头顶之时都悄然地滑开了,茫茫的大雨之中也只有她一个飘然而立,始终保持着飘逸出尘的气质。
雨势下了大约两个时辰,然而银雪军的大营之中已是尸横遍野,还有更多的伤者倒在泥泞的水洼地上呻吟叫喊。
然而他们的劫难并没有结束,正当各级将领努力编整残兵之时,东北方突然杀声震天,一队骑兵仿佛天兵似的冲入了慌乱不堪的银雪残兵之中,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所向披靡。
银雪军刚刚逃出营寨,怎能料到还有伏兵,而且是装备优良的骑兵,因此没有人敢阻挡,纷纷扔下兵器四散而逃。
而那些随着苏剑龙投降的士兵原本都心有不甘,只是为了保命才勉强归入银雪大军。银雪军为了防止这些降兵作乱,因而将他们切割成小股并分入各级将领的部队之中,这群人眼见银雪军大败,天龙军大胜,心又活了过来,纷纷大声叫喊,为龙天行的骑兵呐喊助威,声势陡然大增。
不明情况的银雪士兵被巨大的呐喊声和杀声惊呆了,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整个战局,只凭着直觉判断,纷纷四散逃跑。
龙天行心系叶歆的安危,所以挟着暴怒和杀气如狂风一般冲入敌阵,在火光的照耀下恍若天将一般,令人望而生畏。开始时还有几个人勉强迎战,但全都被他势不可挡的气势所震,全部一刀毙命,以至于他所到之处残兵纷纷后退,甚至有人惊呼“天将”。
承受骑兵冲锋之后,银雪军又要承受五千步军的冲杀和挤压,北门外的一门大军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被瓦解,或死或降,或逃或走,除了被水浸泡的营寨外,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