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娥狞笑一声,道:“姑母,您最疼侄女,不会想看见侄女死在这里吧?请您帮侄女逃出天马草原,侄女会感激不尽。”
“可恶!”叶歆见大军终于行动了,知道事情已告一段落,正准备悄悄离去,把大功全让给妻子,忽见刘景娥狗急跳墙,竟连亲人都不顾,由此可见仙主堂的阴狠,不禁勃然大怒。
看着满脸狞笑的刘景娥,凝心真正认识到世间的邪恶,顿生厌恶感,暗暗摇了摇头,心里默默地叹息着,期待早一点回到宁静的山中,避开这些邪恶,但叶歆不走,她也舍不得离开。
冰柔气得柳眉倒竖,脸色通红,指着刘景娥大声叫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仙主堂,这些没心没肺的东西,连亲人的安危都不顾,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说甚么上仙使者,都是骗人的鬼话,你们好好想想吧!这种人怎么能信得过?仙主堂是邪恶团伙,他们在呼兰屠杀了十万平民,不要被他们骗了!”
那些心中还存有幻想的贵妇们彻底醒悟了,看着刘景娥那张狰狞的面孔,打心眼里厌恶。
“叶夫人,你要救我们呀!”
“我们不知道她是仙主堂的人!”
刘景娥此时已是慌不择路,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对仙主堂造成何等打击,一是破坏了仙主堂的名声,二是坚定了叶歒东征的决心,三是使是叶歆麾下诸将战意高昂,日后东征时杀戮更重,免得授人以柄,说他们心有顾忌。
紧张的时刻,一群士兵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排成半圆形包围刘景娥。
叶歆定睛一看,额头的将领是卧牛城守军副将苻薪生,眉高眼大,鼻尖额广,灵活的眼睛骨溜溜直转,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角色,心道:“果然是这种人物,居然想藉柔儿爬升,若好便罢,若不好,还是尽早安置到更妥当的地方去。”
冰柔见了苻薪生大喜,大声吩咐道:“苻将军,把这里围住了,不许放走一个,外面那七个全部活捉,交给大人审问。”
“夫人放心,卑职不会放走一个人,那七个已被抓获,这里的也交给我了。弓箭手准备。”苻薪生恭敬地行了一礼,脸色又一沉,朝身后挥了挥手,二十名弓箭手突然登上墙头,张弓搭箭,闪着晶光的箭尖瞄准刘景娥,只要一听令下就能把她射成刺猬。
“相公,是我啊!”一名满头珠翠的贵妇突然从妇人群中冲了出来。
苻薪生惊见妻子也在,顿时觉得丢了大脸,脸色铁青的他不顾众人在场,一个耳光将妻子煽倒在地,指着她怒目斥责道:“你这妇人,不在家里孝敬公婆,却跑到这裹来参加邪教聚会,还有脸来求情?来人啊!给我押回去,交给大人处置,我苻薪生绝不会为了保全妻子,坏了国法。”
叶歆微微一笑,心里明白这是苻薪生的计,一是做给妻子看的,让她向自己求情;二是做给士兵们看的,想借外人之口宣扬自己大义灭亲;三是做给贵妇们看的,让她们记住自己,并对她们做官的丈夫或父亲产生影响力。
令叶歆不高兴的却是他用手打妻子,无论如何都是糟糠之妻,即使要大义灭亲,也只需送交有司衙门审理,犯不着当众动手打人,这种牺牲妻子的尊严换来自己的地位名声的举动无疑是小人之举,同时又显出他的狠。
想着,他心里微动,像苻薪生这种精明的人既好用又难用,用得不好,就会引火烧身,若是用得好,却能建立大功业。
场中除了叶歆之外,没有一个人明白苻薪生此举的用意,大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虽然觉得他大义灭亲,但心里总不是滋味。
苻薪生的手下不知道上司说的是真是假,谁也不敢动手,愣愣地看着他。
苻薪生勃然大怒,脸拉得很长,瞪着士兵大声吼道:“愣着干甚么,还不把人押回去,难道想抗命吗?”
“相公,不要!”
苻夫人想抱着丈夫却被他一手推开,“杀或放全由叶大人决定。”
在他的一再催促下,士兵们才把哭叫的苻夫人拖了出去。
其余的妇人见了这一幕都吓得心惊肉跳,不约而同望向冰柔,想通过她求情。
苻薪生却不给冰柔求情的机会,朝她躬身一礼,恭敬地道:“您请回,这里交给我们了,不会有半点差错。”
冰柔看了一眼被挟持的刘氏,担忧地问道:“东方夫人不知情,还望将军小心处理。”
苻薪生冷眼打量着刘景娥和刘氏,微微皱了皱眉,小声道:“夫人,此人目露凶光,一看就知道是亡命之徒,东方夫人在她手上似乎难保安全,但走掉了贼人,我可吃罪不起。”
冰柔惊得脸色苍白,颤声问道:“总不能不管东方夫人吧?”
苻薪生眼睛一转,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唤道:“把院子的人都带到衙门去,总督大人没有下令之前,一个也不许放走,但也不许虐待,好饭好菜供着,查清一个,放走一个。”
“是!”士兵们冲了进来,把妇人们一个个赶了出去,只留下刘氏和刘景娥两人。
苻薪生傲然吩咐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刘景娥如果敢动手,你们就放箭,没甚么可顾忌的,所有责任我顶着。”
见识了他刚才责打妻子的一幕,士兵们都知道他心狠手辣,有这样的上司,下属自然不敢怠慢,刀已出鞘,弓箭也拉成满月,随时准备动手。
“不许过来,否则我杀了她。”刘景娥被紧张的气氛压得喘气都难,身体的控制力弱了许多,持剑的手腕也无法随心所欲,刀锋突然一歪,刘氏的脖子上顿时被划出一条血痕,鲜血沿着刀锋淌了下来。
“侄……女!”刘氏吓得面如上色,身子一歪,竟昏死过去。
苻薪生正等着机会,他知道无令调兵的罪责,如果这场大功拿不下来,前程也就完了,见刘氏昏死,眼睛一亮,忽然大声叫道:“她杀了东方夫人,放箭!”
“苻将军,不要……”冰柔是练武之人,知道那道血痕并不致命,听闻放箭,大惊失色,连忙叫停,却无济于事。
士兵们正处于紧绷的状态,随着一声令下,手指一松,二十枝羽箭如飞蝗般落在刘氏的身上,地面的士兵也掷出长枪。
刘景娥措不及防,与刘氏一起被钉死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浓烈的腥味被轻风带起来,送入人们的鼻子里。
冰柔惊得脸色煞白,没想到他居然连刘氏也一起射死,颤声道:“苻将军,东方夫人刚才没死,是你们把她射死了。”
“总督夫人的慈悲下官感动,但她刚才的确死了,是被罪犯杀死的。”苻薪生还是一脸的崇敬,辩解一番后躬身道:“夫人请回,一切由卑职负责。”
冰柔呆呆地望着两具尸身,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也麻木了,呆呆地向外走。
凝心早就看不惯苻薪生过于狠毒的手段,怒哼了一声,甩袖便走。
叶歆深深地看了苻薪生一眼,随后也走了。
回到府中书房内,叶歆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冰柔的一番表现令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灿烂阳光。
“冰妹妹今天实在太厉害了,想不到她有这种能力。”凝心笑着赞道。
叶歆喜色满面,点头道:“是啊!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破坏了仙主堂的阴谋,这个柔儿,一定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从而证明她的实力,不过她在花园裹的举动我倒不奇怪,她以前就想做个侠女,现在有机会,自然要完成心愿。”
“你今天很高兴啊!”凝心抿嘴一笑。
叶歆乐滋滋地笑道:“是啊!虽说她有,但这才是真实的她,而不是那个整天在家怨天怨地的冰柔。”
疑心嫣然笑了笑,提议道:“以后不如让她多做点事,免得在家里胡思乱想,给你添乱。”
叶歆并不是想让冰柔办事,只是当年她被困笼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心里太爱惜她了,不忍见她再遇到任何危险,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冰柔这么做是要为悬河城的事赎罪,从而改善她在官员心中的形象,虽然也有取悦自己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为将来铺路,让麾下群臣接受她,尊敬她,从而为儿子的登基铺路。
凝心见他的神色突然有些沉,诧异地问道:“难道还有甚么担心的事吗?”
叶歆沉吟道:“柔儿立大功自然是好事,也可以为前事赎罪,只是她的心思并不只在立功,而是盯着那张龙椅,也许是我多心了,不过若她真的有这种心机,只怕我从此再无归隐之日。”
“啊!”凝心大惊失色,情不自禁握住叶歆的手,催间道:“是真的吗?冰妹妹不会有这种心计吧?”
“但愿如此,不过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聪明了,手段也十分高明,连我都有些招架不住,说不定背后有甚么高人在指点她。”说着叶歆苦笑了起来,与任何人斗都没甚么大不了,如今却要与妻子斗,心里满不是滋味,想让,可是一旦让了,不但无法向红绞交待,连自己一生的愿望也断送了。
“高人?”
叶歆正想细说,门外忽然传来了仆人的声音。
“大人,亲兵副统领苻薪生有要事求见大人。”
“来得好快呀!”叶歆淡淡一笑,扬声道:“让他进来。”
凝心想到刚才那一幕,心里又是一阵不快,眉尖微蹙,怨道:“我不喜欢这个人,刚才东方夫人明明没有死,可他却下令放箭,不知是不是有意把东方夫人射死,而且还当众打妻子,一点夫妻之情都不念。”
叶歆第一次见到她生气的表情,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安抚道:“姐姐心地善良,自然见不得这种狠毒的手段,虽然道义上对他的手段只能斥责,但在职责上,他做的一点都没错,换成第二个人,未必能处理得这么好,当然,打妻子那一幕不过是场戏而已。”
“啊!”凝心大惊失色,没想到叶歆竟然赞成苻薪生的处理手段,眼神中有些不满。
叶歆知道她在想甚么,原本不打算解释,但又不想被她埋怨,沉吟了片刻,眼露寒光,正色道:“刘氏招引仙主堂信徒在家中设立分会,并暗中宣传邪教,危害朝廷安危,还诱使许多官眷成为受害者,按律当斩,只是她并不知情,如何处置她是件棘手的事,她丈夫因公战死,威望极高,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杀她影响太大,不杀她又是违法,现在这种死法虽然可怜,却没有冤枉她。”
凝心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世事的无情就在于此,无知本身就是一种罪,刘氏无知,把侄女请来说教,却是在为自己挖墓。
叶歆叹道:“我实在不想杀她,但律法无情,尤其是像东方夫人这种人物,更是不能随意越法,否则国之不国,法之不法,其他人犯了法就会拿这件事情来指责辩驳,后患无穷啊!苻薪生此人的确是个人才,手段狠毒,处事机敏,若是能用,必成大器,不过我实在不太喜欢他。”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留在世间。”凝心知道他说的对,只是心里无法接受苻薪生的所做所为,却又不想直接干涉世间俗务,只能幽幽地叹息着。
“我知道,姐姐全是为了我才留下,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姐姐的大恩!”叶歆感激地凝视着她。
一席话说得凝心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别提多舒坦,嫣然笑道:“你别多心,也不全是因为你,我也想看看灵术到底能达到何等的境界。”
叶歆怎能不知其中用意,心里更是感动。
“卑职苻薪生求见。”
“进来吧!”叶歆给凝心使了个眼色,然后坐回书案后面。
凝心心领神会,悄然隐身。
苻薪生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倒行了大礼,恭敬地禀道:“卑职参见大人。”
叶歆细细打量着他,身材瘦高,眉清目秀,外表看上去并不像是狠角色,只有那一对剑眉略带杀气,细细打量,嘴角有时会不经意流露出阴笑,他心里开始琢磨如何用这个人。
“起来吧!”
苻薪生跪地不起,摆出一副沉痛无比的表情,哀求道:“大人,卑职特来请罪。”
“哦!”叶歆假装不知东方府的事情,诧异地问道:“为何事请罪?”
苻薪生自责地道:“卑职受夫人之托,私自调兵,处置了仙主堂的奸细,还引致东方夫人身死,实在罪不容恕。”
叶歆微微一笑,还是若无其事的表情,又问道:“是夫人不让你告诉我,还是你不想告诉我?”
语气虽然平淡,苻薪生却感到芒刺在背,如坐针毡,额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眼睛一转,贴在地上恳求道:“卑职一时糊涂,请大人责罚。”
叶歆盘算了片刻,觉得这种人还是该用,尤其是对付仙主堂,效果会更好,因而笑着安抚道:“其实夫人的话也该听,不过那不是命令,而是向你提供一个线索,让你侦破此案。”
苻薪生反应极快,一听就明白话中之意,大喜过望,一边叩头,一边说道:“是,是,卑职糊涂,是总督夫人把消息透露给卑职,卑职怕敌人得到消息后逃走,因此无暇请示军令,调兵剿灭了敌人。”
叶歆见他反应如此之快,暗暗点头,又露出和善的笑容,道:“你铲除了仙主堂的秘密会所,立了大功,我心甚慰。”
“谢大人夸奖。”
“不过东方夫人之死你也有责,此事我看交给军议。”
苻薪生刚刚高兴,喜色又被打散了,几起几落,他的傲气也全被打散了,战战兢兢地应道:“卑职此来是想请大人前去衙门亲审,因为参与聚会之人非富则贵,而且都是妇道人家,下官不敢动刑逼问,还是由大人处置比较合适。”
“你怕吗?”
“怕?”苻薪生脸色微变,这句话若是答不好,后果可大可小,因此不敢怠慢,思考了片刻后呐呐地道:“卑职不是怕得罪人,只是担心会坏了大人的事,若是大人一定要卑职去办,卑职不会推托。”
叶歆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来晚了,早已有人把事情通知我,你故意杀死东方夫人,又巧言令色欺瞒夫人,其心当诛。”
“大人恕罪。”苻薪生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再次跪倒,连叩了三个响头,心里十分惶恐,没想到叶歆竟然知道了一切,就仿佛当时在场似的,孰不知叶歆真的就在现场。
“杀了就杀了,那里的人不少,想封住所有的嘴是不可能的,如果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也许我会升你的官,但现在你连我都瞒,心计不弱啊!”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苻薪生已是汗流浃背,叩头像鸡啄米。
“还有,你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你老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