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苻薪生焦急地想为自己辩驳。
“住嘴!”叶歆腾的站了起来,眼光似剑,狠狠地刺着战战兢兢的部下,冷笑道:“好出息啊!当众打老婆,还大义灭亲地送人大牢,嘿嘿,现在外面都在夸你忠义,我倒看不出来,能证明一下吗?”
苻薪生只觉得心惊肉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个能臣,卖妻求荣,本事不小啊!这种手段可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想不到我的手下竟然如此人才。”叶歆话中明褒实贬,而且语气越来越尖锐,像把尖刀刺入苻薪生的神经。
“卑职不是……”
“你的心事我也不一一说了,你能想到的,我都能猜到,而且每猜必中,所以你千万别在我面前要手段。”叶歆杀气腾腾的目光锁定苻薪生,嘴角挤出阵阵冷笑,道:“凭你欺瞒上司,私自调兵,谋杀东方夫人,杀了你也不过分。”
“大人!”苻薪生惨叫一声,苦苦哀求道:“给卑职一次机会吧!”
叶歆没有立即回应他,眼睛盯着屋梁,似是在考虑。
面对生死关头,苻薪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久等不到最后的判决,惶恐不安,忍不住抬头看了叶歆一眼,又连忙垂下。
“你有功,但过也不小,这事似乎不好办呀!”叶歆喃喃地自言自语。
苻薪生见事有转机,连忙道:“功过相抵,卑职愿辞官离去。”
“辞官!”叶歆嘿嘿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白白放你,这个惩罚似乎太轻了些。”
苻薪生心中一紧,但见他话中的杀气弱了许多,抱着侥幸心理间道:“不知大人要如何发落卑职?还望大人赐教。”
凝心见叶歆一番威吓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苻薪生戏弄得死去活来,不禁赞叹他的手段,连这种人都能像泥人般捏在手里搓圆按扁,随心所欲。
叶歆本就没打算杀他,只不过想压一压他的心,免得日后生乱,见他吓成这样,脸色稍霁,淡淡地道:“其实你办得也还算不错,至少消灭了仙主堂的奸细,功不可没,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有功是不会忘记你的。”
“卑职素来敬仰大人的风范,并引以为楷模。”
“不必拍我的马屁,我不受这一套。”叶歆的一句话又把刚松了口气的苻薪生吓得半死,“这事影响太大,又牵涉众多官员的家眷,不小心处理,会闹出大乱子。”
苻薪生抬眼看了看,心里嘀咕了一阵,硬着头皮道:“卑职愿为大人分忧。”
叶歆满意地点点头道:“好,我要的就是这份胆识,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承担到底。”
“卑职一定办得妥当。”
叶歆盯着他看了片刻,吩咐道:“你现在回去把人都放了。”
“放了!”苻薪生惊讶地问道:“她们参与邪教众会,已是犯罪,应当有所惩罚,放了是不是太轻了。”
“哦!莫非你还想杀了自己的妻子?”
“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事总该有所惩罚,或是坐几天牢,或是罚些银子,这么不管不罚,似乎不合法度。”
“既然你不肯办,我只好另找他人。”
“卑职去办,卑职一定去办。”苻薪生被逼上了唯一的道路,不由他不点头。
叶歆含笑道:“不必担心,她们虽然安然回家,但她们的丈夫却不敢不来请罪,明日一早,我这总督府一定是宾客盈门。”
苻薪生恍然大悟,不禁赞叹叶歆的心计,躬身道:“卑职明白了,大人要恩威并施。”
“虽然她们可以回去,不过这事你要吃点苦头了。”
苻薪生原以为事情已完满解决,没想到还有后续,心中又是一阵惊颤。
“东方夫人大义灭亲,与奸人搏斗,不幸身亡,而你身为城防参将,又是主办此事的官员,自然要为成败全权负责,功是你的,过也应该由你承担。”叶歆眉尖一挑,厉色道:“东方夫人既然有功,你射死她便是重罪,我自然要置你办事不利,致使东方夫人丧命的罪名,听到了吗?”
“我……”苻薪生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叶歆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眼角却一直在瞟着他,见他脸色惨白,知道他已心灰意冶,微微一笑,又道:“我打算罚你至边城效力,这样吧,你把这事处理完毕,就到嘎山城去任职。”
苻薪生原已失望至极,没想到峰回路转,不禁又惊又喜,兴奋地问道:“大人是让卑职前去参战?”
叶歆微微一笑道:“狼牙调任新军总帅,他那里缺少个副手,若是你在嘎山城干好了,我会让你去辅佐他,若是你没有这个能力,你就在嘎山城待着。”
“啊!”苻薪生惊呆了,原以为会降为士兵,再从头爬起,没想到不降反升,竟然要去新军出任副帅,这是何等的要职,比他现在的职位不知要高出多少级,可谓是一步登天。
“你只是参将,即使去了新军也只是暂代副帅之职,若是干得好,暂代两个字可以去掉,你明白了吗?”
“大人恩典,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苻薪生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
“好了,这事先不要声张,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苻薪生明白话中之意,哪敢不答应,恭敬地道:“卑职一定配合。”
“好了,你现在就回去把人都放了,但别说是我主意,就说你已查明,刘景娥有意隐瞒,犯案人等全不知情,不知者不罪,因此开释回家。”
“是!”苻薪生躬身一揖,转身就想往外走。
叶歆忽道:“想往上爬不是坏事,但要靠自己的努力,别打夫人的主意,这种手段瞒不过我,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轻举妄动,我保证你死得比刘景娥还惨,千万紧记。”
苻薪生身子颤了颤,应允一声,匆忙退走,因为他害怕再留下去,整个人都会变得透明。
凝心现出身影,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升他的官呀!”
叶歆轻轻一笑道:“此人心计不弱,手段狠毒,用于对付敌人再合适不过,留在身边却不是颗好棋子,柔儿本性率真,虽然一时聪明,但终究不擅长应对这种人物,此人调动大军不来请示我,直接听命于柔儿,可见他打算靠柔儿往上爬,这本无可厚非,但是我不喜欢他利用柔儿,所以把他调开。”
凝心轻叹道:“原来是这样,你对冰妹妹实在太好了,连她接触的坏人也预先被你铲除。”
“谁让我是她丈夫呢!”叶歆笑着耸了耸肩,“苻薪生被我点破意图,心里已有畏惧,下一次再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一定会记起刘景娥的死状,相信他会收敛。”
凝心担忧地问道:“可是苻薪生出任要职不是更危险吗?”
“此人虽然有些野心,但我自信还能控制他,副帅只不过是个名号,一切还是狼牙说的算,何况新军都是草原牧民充任,不会听一个外人的,因此他也只能给狼牙提意见,统率不了大军。而且寇子诚的心计在他之上,应该可以控制他,再加有余树青的监视,如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可让他再也见不到太阳。”
凝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叶歆虽然表现的漫不经心,但谈笑间已把一个人的生死牢牢地捏在手上,手段之狠远在旁人之上。
半个时辰后,冰柔满脸兴奋地回到圆舒轩,一见叶歆,迫不及待地向他请功。
“相公,我办了件大事!”
叶歆想到妻子方才的英姿飒爽,再看着眼前的娇憨美态,越看越爱,轻舒猿臂,亲热地把冰柔抱在怀里,调情道:“哦!说给我听听。”
冰柔吓了一跳,虽然丈夫总是很温柔,却极少这么热情,但这种亲昵,哪个妻子不喜,乐得索性腻在叶歆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我把仙主堂的奸细抓起来了。”
“是吗?”叶歆顺着妻子的话语,只赞不弹,虽然猜测妻子的举动别有用意,但眼下没有必要说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冰柔兴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叶歆仔细地听完,还不时地提问,仿佛真的不知道事情,使冰柔越说越有兴致。
他并没有质问妻子的计划是如何安排的,今天是妻子开心的日子,任何问题都不应该打破这欢愉的气氛,因此他忍耐了。
看着妻子,叶歆忽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妻子终于活跃了起来,不再是闺房中那个幽怨的少妇,虽然这种活跃可能会带来许多危险,但这才是真正的冰柔,一个属于阳光的女子,她需要有空间来展示自身的魅力。
良好关系建立于理解,两人之间本就相亲相爱,经此一事,叶歆知道妻子需要甚么,如果把她放在家里,她需要自己几乎全部的感情,但展示在阳光下的冰柔却有很多事可做,家庭、感情和儿子已不再是羁绊心灵的麻烦。
“也许是我错了,是我束缚了她,我不应该怕她遇到危险而限制她。”叶歆的心态开始有了很大的转变,一个崭新的意念开始在脑海中生成。
晚饭过后,一大群客人涌到总督府拜访叶歆,轿子和马车把总督府外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勾结仙主堂是个甚么罪名,所有的人都知道,单是禁黄令一条,就足以让他;们丢官丢命,叶歆的手段他们都十分清楚,苻薪生把人都放了回去,这反而使他们更加坐立不安,片刻也不敢停留,立即赶到叶府求见。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卧牛城的大小官员都被惊动了,夜寒等在城的官员也都跑来,有的是受人之托,前来求情,有的是想问问事情的始末,毕竟让仙主堂渗透入卧牛城是件大事,没有人脱得了关系,还有的却在等待有人被眨,自己好跻身上位。
叶歆在圆舒轩里设下家宴,为妻子庆功,外面的事充耳不闻,就连夜寒等人也避而不见,硬是要把这些官员放在火上烤几下才肯罢休。
席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疑心和紫如都在座,还有乖巧的小梦山,自然也少不了三位老人家和冰柔。
三老看着如花似玉的三女,乐得合不拢嘴,田氏被刺的阴影在这一刻被冲淡了许多。
紫如第一次见到凝心,一见凝心的容颜,她立即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有这位世外仙子在叶歆身边,天下没有一个女人的美貌能打动他,即使再美也只是俗世之美,怎比得上凝心的仙子之貌,连一向对容貌自负的她也自惭形秽。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美的人,凝姑娘,你真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凝心自然早就知道紫如,这位美人的品性、样貌、才能都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拉着她笑道:“你才貌双全,歆弟经常赞你是女中状元。”
紫如心里甜丝丝的,眼角瞟着叶歆,小声又问道:“仙子,你一直都隐身大人身边吗?”
“不是,我原本在山上修炼,如果不是冰妹妹的事,只怕我一辈子都不会下山。”
紫如大为诧异,凭叶歆对凝心的态度,似乎并不是无情,有这么一位仙子般的美人在身边,任何一个男人只怕早就开口求亲了,而且身为元配的冰柔也似乎毫不在意凝心跟随叶歆,然而叶歆居然没有娶她进门,紫如觉得很不合理。
想着,她偷偷看了叶歆一眼,伏在凝心耳边小声问道:“难道大人没说甚么时候迎娶姑娘?”
凝心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道:“我和他之间早已不受世俗婚姻的束缚,两心相交,全凭心意,又何必在意其他俗礼,何况这也是对冰妹妹的不尊重。”
“啊!”紫如第一次听到这种议论,内心的震撼难以言喻,然而这番道理又像是一束灯火,点亮了心房,虽然她没有打算与叶歆有任何结果,但夜深人静之时难免顾影自怜,凝心所说的境界似乎更适合她。
叶歆正与妻子逗弄儿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笑着问道:“紫如,甚么事这么吃惊?”
“没甚么。”紫如嫣然一笑,又与凝心小声聊了起来。
这边冰离眼见凝心和紫如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女儿虽然长得不错,在二女面前就相形见绌了,而且紫如才貌双全,凝心更是仙子般的人物,反观女儿除了一个儿子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东西,心裹着实有些担心。
他拉着女儿问道:“柔儿,歆儿现在位极人臣,是天下共知的人物,身边也该有几个女人照顾,是不是你不让歆儿纳妾?”
冰柔立即噘起俏嘴,幽怨地道:“我让他娶凝姐姐,可他就是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傻丫头,他是疼你,可现在家大业大,你又不会操持家务,现在全是紫如那丫头在打理,亏你还是个元配呢!”
“我——”冰柔想辩解,却无话可说,支吾了半天,还是默然低下了头。
冰离中年丧妻,心里唯一的寄托就是女儿,心里同样希望女儿与女婿之间没有外人,但随着叶歆的地位上升,这种期望也越来越少,唯有盼望女儿坐稳元配的地位,因而苦口婆心地劝道:“妻子最重要的就是持家,否则又怎么锁住丈夫的心呢?我知道歆儿把你视若珍宝,但你也该为他做点甚么,只要想想那雪白的两鬓,没有甚么不可以让的。”
冰柔默默点了点头,眼角瞟向紫如和疑心。
“大人,有客求见。”院外忽然传来赤温的声音,打断了屋里人的谈话。
“姐姐!”叶歆看了凝心一眼。
凝心会意,突然在席间消失。
紫如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凝心也像叶歆一样,能隐能现,心中更是感叹:“天下竟然有这等仙子。”
“进来吧!”
赤温踏入厅中,见叶歆一家和紫如都在,先一一施礼,然后禀道:“大人,夜大人也来了,都等着见您,您是不是见一下?”
叶歆淡淡地道:“你没看到我正在为夫人庆功吗?何况夜色已深,不便见客,让他们都回去吧!”
“这……”赤温没想到他连夜寒都不肯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望向紫如,希望她能帮忙说服。
紫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不会坏了叶歆的安排,低着头默然不语。
“回去休息吧!”
“是!”赤温呆望半天,无奈之下只好摇头离去。
紫如走上前关好屋门,回头笑道:“大人,看样子他们这一夜是睡不着觉了。”
“这群官员富商,平时不管好家人,应该让他们知道厉害,不必理他们,紫如,你明天一早就把告示贴出去,让城里的百姓知道仙主堂的丑陋和邪恶。”
“是!”紫如转眼望向冰柔,含笑道:“夫人今天一鸣惊人,把整个城都轰动了。”
冰柔得意地看着丈夫,嫣然道:“我只想多帮相公一些。”
叶歆却在琢磨日后怎么安排妻子,太大的事情不能交给她,小事又不能让她满意,思考片刻,忽道:“柔儿,你既然想做事,明天就和紫如一起去查看登基大典的事情。”
“好啊!”冰柔兴奋地跳了起来。
叶歆脸色一正道:“不过你要听紫如的,一切由她做主,不许你擅作主张。”
冰柔呆了呆,不明白叶歆的话中之意。
紫如见了她的脸色,连忙求道:“大人,还是我听夫人的吧!怎么说我也是侍女。”
叶歆摇头道:“不,夫人不是官员,你才是官员,处事经验比她更足。”
紫如不解其中含意,愣愣地看着叶歆,却不敢再问。
叶歆没有再解释,紫如身为重臣,身边总是有重兵保护,冰柔与她一起,既能保护她,又能受到卫兵保护,当然,最好的保护者自然是凝心,只是这种工作太累,他实在不忍凝心去干卫兵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