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不用回头已知道凝心隐身了,含笑迎了上去,问道:“到底怎么了?”
  赤温兴奋地道:“大人,尚武将军已成功将屈复清和他的三万大军诱出昌州城。
  叶歆听了也十分高兴,笑道:“嗯,第一步成功了,屈复清果然在打尚武的主意。”
  宋钱问道:“公子,我们现在该撤了吧?”
  叶歆犹豫了一下,淡淡地道:“撤……去黄延功的军中。”
  赤温微微一愣,惊讶地问道:“您不是决定往东撤吗?怎么改成去黄延功的军中?难道有甚么事情吗?”
  “做事还是小心为上,黄延功那里安全些,走吧!”叶歆回头扫了一眼。
  望着叶歆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赤温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咯登一下猛跳,暗暗嘀咕道:“难道大人不放心尚武?除了这个理由,似平没有必要跑到黄延功的军中。”
  宋钱心眼儿多,一听便已明白叶歆的意思,见赤温傻愣愣地小声嘀咕,不禁笑道:“赤兄,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做,千万别去多想,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为甚么?不了解大人的心思怎么做?”
  宋钱哈哈一笑,搭着他的肩头朝外走去,边走边道:“做臣子的虽然要揣摩上意,但有的事情是绝对不能碰的,否则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赤温似懂非懂,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低着头仔细地琢磨起来。
  屈复清的确中计了,其实一切都是被环境所迫,军中的病人越来越多,士气低落,军心动摇,战意已经荡然无存,原想拉清月国下水,让他们挡一阵,但萧关的云氏父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听闻肃州大军军心不稳,将士离心,叶歆的威望大跌,心里便活动了。
  这些突然的变化使原本打算退守青狼关的屈复清心又活了,想着若是能从肃州内部入手,召降部分离心的将领,不但可以壮大军力,还能提高士气,甚至一举杀入肃州,把西北三州都纳入版图。
  野心和贪念使他的感觉迟顿了许多,竟没有发现中了叶歆的诡计,就算尚武亲自前往屈家军中拜会之时也没有任何察觉,只觉得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就靠自己了。
  相比之下,屈显武要冷静许多,虽然尚武所做的与所说的一样,不但起兵反叛,还主动要杀向叶歆所在的漠城,但屈显武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并告诉了父亲。
  “你怀疑尚武?”屈复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了儿子一阵,不想直接申斥,婉转地道:“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尚武这个人我知道,原就是铁凉国的名将,如今在叶歆麾下虽然说贵为将军,但地位远不如以前,我许以封王,他自然会动心。”
  屈显武皱着眉头道:“可是他这么爽快地答应,我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急着要摆脱似的屈复清早已被眼前的迷象蒙住了双眼,再加上内心急迫地渴望用一场大胜来化解国内的危机,因此判断力远不如以往。”
  “这有甚么奇怪?探子来报,叶歆是道士消息传出后全军哗然,士兵和将领都对他失去了信任,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们自然要考虑出路。如今尚武反叛,其他三部居然按兵不动,可见他们的确失去了效忠的对象,正犹豫着是另寻新主还是自己独立,无论他们选择哪一条路,对我们都会有利无害。”
  屈复清随手指着桌案上的文书,续道:“这些都是肃州军中送来的书信,都是献媚之辞,想归入我的麾下效力,由此可见肃州军心何等的散乱,这正是用兵之机,一旦错过将会铸成终身之恨,我宁可一搏也不愿坐着等叶歆来杀。”
  屈显武了解父亲的心情,国家处于危险的边缘,的确需要一个机会翻身,见父亲如此执着,也就不再多说甚么,只是心里仍在犯嘀咕,叶歆的手段他比父亲更清楚,即使是天大的危险也有可能转化为机会。
  一切真有那么顺利吗?看着正凝望昌州地图的父亲,他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显武!你来看!”屈复清笑着指在龙口关一带,“拿下漠城后,此处便是要害,也是叶歆回老巢最近的路,我打算亲自领兵攻占此处,如此便扼住了肃州的咽喉,叶歆没有了援兵就只能往东走,进入平安州境内,以他此时的声望,只怕旷国雄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嗯!”屈显武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只能点头相应。
  屈复清意气风发,为了掌握主动权,他毅然把昌州城的防务交给了儿子们,然后自领三万大军杀到巴塘,夺下险要地形,一方面让尚武的“叛军”守住后方,另一方面据险而守,一旦事情有变,可守可退,自忖已立于不败之地。
  看着尚武留下的军需粮草,又清点了营寨内的物品,尚武大军竟只带了三天的口粮,其他辎重全部留了下来,这一点使屈复清更信任尚武真的归降了。
  尚武的十万大军转眼之间已经连下数城,不到两天便已拿到了肃州大军的中枢之地漠城,虽然没有“抓”住叶歆等高级将领,却收获了大批的粮草物资。
  消息传到巴塘,屈复清喜得几乎发狂,顿时大摆宴席庆功,同时下旨加封尚武为一等忠勇公,神武大将军。
  一场大戏闹哄哄地上演了。
  叶歆此刻早已到了黄延功的军中,面对突然而至的叶歆,黄延功有些惜了,连忙率领手下兵将迎到营门外。
  “大人,您不是要向东退吗?怎么……”
  叶歆摆摆手,轻笑道:“向东向南还不都是一样,我不太放心清月国,所以来看看。”
  黄延功不以为意,以为他真是担心清月国的攻势,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怎么样。”
  叶歆本就是随口一说,见他如此认真,也就顺水推舟,赞道:“有你这位无双国士坐镇,我又怎么会不放心,所以才到你军中暂歇,万一北面有甚么动静也好就近调兵。”
  一番话捧得黄延功如入云雾之中,浑身都觉得舒坦,嘴巴大大地咧着。
  叶歆抬眼朝萧关的方向望去,清月国的情况他的确有些担心,因为他的计划中并没有与清月国交战这项,虽然早有准备,但不到万一,绝不想开战。
  “大人,他们暂时还没有动静。”
  “嗯!知道了。你办你的事,我和中军另选营地,这样便于移动。”叶歆笑了笑,在黄延功的军营内巡视了一圈便回自己的大营休息了。
  萧关的云璧父子却是愁绪满怀,国内已经传来要他们接收昌州的圣旨,然而横在萧关前方的却是十万天龙大军,要接收昌州就必须先打通通往屈复清领地的道路,单是这一点就不容易,之后还要考虑如何与屈家连络,如何应付东北两面的压力。
  “父亲,屈家果然游说了皇上,我们现在骑虎难下,进攻没有胜算,不攻又是抗旨重罪,现在可真是大麻烦了。”望着眉头深锁的父亲,云从龙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朝中之人不知前方战况,胡乱下命令,急的是云家已走上了独木桥,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云璧沉默了很久,忽然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圣命难违啊!如今只有硬着头皮做了。”
  “真要宣战?”云从龙紧盯着父亲,深知这绝不是父亲真实的想法。
  云璧五内俱焚,却苦无良策,心里乱槽槽的,脑子里更是如麻一般,忽然拍案而起,道:“走,我们到城上去看看。”
  云从龙明知城上景致依然,根本没甚么可看的,还是扶着父亲走上了城头。
  望着城外广阔的天地、优雅的冬景,云璧的身心都舒畅了很多,扶着城垛呆呆地站了近半个时辰,忽然转头说道:“据说叶歆军中大乱,尚武的十万人已倒向了屈复清,若真是如此,北图昌州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父亲!若真是如此,我们的麻烦只怕更大。”
  云璧明白儿子所指,心头一紧,顿时不出声了。
  如果屈复清得了尚武的十万大军,实力必然大幅提升,定然不肯将昌州拱手送人,如此一来,清月国不但要与肃州军作战,还要与屈复清作战。
  “父亲,恕孩儿直言,我觉得凭我们的兵力,昌州无论如何也攻不下来,还是另想他策吧!”云从龙终于忍不住吐出了直心话。
  “我当然明白,只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云从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淡淡地道:“朝廷若真是一意孤行,要我们云家送死,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撑下去。”
  云璧大惊失色,连忙看了看周围,见士兵离得尚远,这才稍稍安心,盯着儿子急声劝道:“此言不可轻吐,切记切记。”
  云从龙也急了,正色道:“父亲,如今出兵是死,不出兵也是死,不如早作打算,孩儿并非要您叛国,只是这官不作也罢,我们父子逍遥江湖做个快意人,至少也能终老,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云璧惊得脸色煞白,但儿子说的都是实话,不知如何辨驳,又担心儿子说话声音太大,消息传出去对自己不利,急匆匆拉着儿子回到书房。
  “我为清月国效忠了数十年,难道临老了要做叛臣吗?”
  云从龙扫了一眼紧闭的门,冷笑道:“我也想效忠,但如果皇上要我们的命,我不认为还有必要效忠。”
  “皇上并没有这种意思!”云璧虽然辩解着,但语气中明显透着信心不足,神色间也有些犹疑。
  同样是名将老臣,他与铁凉国的红烈大不一样,红烈固执而愚忠,忠君感极强,就算被皇上杀了也觉得是应该,云璧则不同,他的忠心不容置疑,但这种忠诚建立在国君的信任上,越是信任,忠诚度就越高。
  心思已经挑明,云从龙也无所顾忌了,压低声音又劝道:“父亲,弃官吧,我们去找妹妹和妹夫。”
  云璧皱着眉头道:“那……那不就等于投向叶歆吗?”
  云从龙听着却笑了,父亲以这种方式回应,说明他心动了,只是碍于名声,不想做出对清月国不利的事情。
  他想了想,再度说道:“既然不愿意,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两年,看局势发展得如何,再做打算。”
  “可……国内还有许多亲朋好友,总不能说走就走吧!”
  云从龙含笑道:“这您大可放心,孩儿早就想好了,只有用苦肉计才能摆脱这带兵之职。”
  “你是说……”
  云从龙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小声道:“明日我们以巡视为由出城,想办法受点伤,然后报称受到刺客袭击,伤重不能治军,请国中再派大将前来。皇上对昌州垂涎已久,绝不会让我们这对受了伤的父子冒险带兵,到时侯我们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回京养伤了,既然能够回京,辞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朝中眼红我们云家的大有人在。”
  云壁评然心动,大将军之职就像一个火炉,烤得他浑身难受,早就不想干了,这办法简单可行,也不会惹人生疑。
  “好,就这么办了。”
  按照云从龙的计划,两父子第二天便一起出城巡视,傍晚时分便传出两父子同时遇刺,伤势颇重,被抬回了萧关。
  消息传出,全军皆惊,原本已不振的军心更加混乱了,将领们都不知所措,探望两父子时发现两人全身是血,倒卧在病床上,别说理事,连活命都似乎有些困难,吓得他们急险派人把消息急报回清月国都,如此一来,清月大军的行动又延缓了。
  肃州大军全面进攻之际,青龙城的紫如、丁旭等人也向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发起了攻势,第一步自然就是揭露政变所谓的“真相”。
  这一日,百官都被皇帝召到了大殿,玉霞也再一次出现在龙椅之上,望着皇帝美丽而又高贵的身影,官员们第一次感觉到皇帝的威仅,柳成风等人感动地无以复加,觉得这才是天龙朝应有的气象。而叶派诸人却不以为然,有些人甚至觉得有个女人坐在龙椅上很别扭。
  丁旭、紫如、余树青,以及刚刚回来的寇子诚却很清楚皇帝的心意,这一切无非是为叶歆而做,并非要收回皇权。
  寇子诚是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刑狱之事都由他掌管,因此紫如急急忙忙把他从嘎山城一带召回,让他主持政变案件。他是个阴谋论者,最擅长就是研究阴谋,也是怂恿冰柔将儿子送上皇位最积极的人,因此对于谋害叶家的行动倍感紧张,马不停蹄就往都城奔来。
  站在朝堂上望着文武百官,他知道政变事件既是“危”也是“机”,若能借这次事件整肃朝堂,使拥立叶梦山登基的势力再扩大些,日后就好办事了。
  “诸位大人,贾安篡逆之事经皇上亲审,真相已经查明,嘿嘿,有人要倒霉了。”
  夜寒、寇子诚再加上已死的东方不平,号称叶门三英,文武百官都知道寇子诚这位出了名的阴谋家是叶派的中坚份子,并主动陪着冰柔母子四处奔波,用意十分明显,见他突然回来,本已大吃一惊,此刻又听他说话阴阳怪气,顿时一片哗然,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他狐狸般精明的脸上,不少人都露出忧色,担心自己会成为受牵连的对象。
  寇子诚见了众人的反应,微微一哂,扬声道:“各位不必担心,这事与大部分官员无关,贾安是赵玄华派来的奸细,是仙主堂的信徒。”
  虽然不少人都有同样的猜测,但四周还是响起一片惊呼声,更多的人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时,余树青排众而出,左手从怀里拿出一条黄带在空中一扬,正色道:“朝廷已下禁黄令多年,但贾安身上竟还带着这条黄带,可见他早已是赵玄华的奸细。”
  一见黄带,所的怀疑都一扫而空,众官员都开始相信一切都是银雪帝国所为,有的暗骂,有的摇头,有的叹息。
  紫如和丁旭对望了一眼,知道计策奏效了,消息一旦传出,必定会引来民间的反应,银雪帝国很快就会成为众人最僧恨的对象。
  玉霞见紫如朝自己连使眼色,扬声道:“寇爱卿和余树青的话相信大家都听到了,证物也看到了,银雪帝国阴谋乱我朝政,幸好皇天保佑,政变终究失败,不过此仇绝不能忘,有朝一日必定十倍奉还,各位要紧记此事。
  “是!”
  依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玉霞正色又道:“前方传来军报,我军已进入全面攻势,相信不久便可拿下昌州。联希望在大军得胜而归之前解决了朝中的蛀虫,否则联对不起在外拚杀的将士。”
  战场离青龙城颇远,虽然不时有消息传来,但总是一些道听途说,如今皇帝金口玉言说了消息,众人都露出喜色。
  天龙朝若取下昌州,收复凉州也不会太难,如此一来,眠月大陆西北土地尽归天龙朝所有,若再取下银雪帝国便已一统北方,成就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