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刚拉下了它的黑幕,京城里灯火通明,大街上似乎比白天更热闹,叶歆抱着一坛百年老酒走到扎猛所住的客栈。
广源客栈的门面不大,里面却挺宽敞,前堂是饭馆,后面有不少房间。叶歆刚进客栈,便看见马昌皓迎面走来。
马昌皓奇怪地问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来找人,你呢?”
马昌皓笑道:“公子,这是我们自己的店,我来查帐。”
叶歆惊讶地看了看四周,自己从不理生意上的事,想不到这间客栈竟然是自己的,不禁哑然失笑。
“公子,您要找谁?”
“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一听此言,马昌皓转身要走,却被叶歆叫住了,问道:“这里住的都是些甚么人?”
“以前都是商人或者自己人,现在住的都是来参加或者观看武道大会的人。”
“银州人多吗?”
“不少,住客中有六七成是银州人,大约有几十个。”
“明天把住客的资料给我。”
“您要这干甚么?”
叶歆朝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便转身离去。
走到人字五号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劝酒声,扎猛的声音尤为响亮。推门一看,扎猛正和六个人围着桌子喝酒。
“兄弟,是你!”扎猛见是叶歆,连忙放下酒碗迎了上来:“师弟们,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叶歆笑道:“扎猛大哥,你说错了,我们可是老朋友。”
扎猛搔了搔头发,虽然觉得面熟,但总是想不起来。
叶歆将酒坛放在桌上,轻笑道:“当年我们还一起去打山贼,扎猛大哥不会忘了吧?”
扎猛猛的一惊,张大了嘴巴,双目圆睁,上下打量着叶歆,最后兴奋地拍了拍叶歆的肩膀,叫道:“叶小兄弟,原来是你!好你个小子,下午还骗我。怎么样,手好了吗?我可担心死了。六年不见,长成大人了,冰小妹呢?皇上是不是赐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高兴死了,一进京就想打听你的府第,又怕是同名同姓,所以想弄清楚再去。”
叶歆见扎猛兴奋得不停地说话,心中感到了真挚的友情,心情也十分激动,一把抱住扎猛,问道:“扎猛大哥,这些年可好?”
“好、好,见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扎猛的师弟们听说是新科状元,都站了起来见礼。
叶歆拱了拱手道:“大家别客气,我是扎猛大哥的小兄弟,你们也不必把我当成官,随便就好。”
扎猛笑道:“我都忘了,你现在当官了,还没见礼呢!”
“我可受不起,我们还是照旧吧!不必讲甚么虚礼。”
“对,你还是叶小兄弟。”
叶歆笑着指了指自己鬓角的几条白发,道:“白发都有了,还叫小兄弟,就快成了老兄弟了。”
扎猛这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叶歆,发现叶歆虽然比自己小六岁,但从行事态度上看来,比自己还成熟,不禁问道:“叶小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叶歆笑了笑,将酒坛子递给他,道:“喝完酒再说。”
扎猛点了点头,一手拍开坛盖,浓烈的酒香扑鼻而入,他忍不住对着坛口就灌了起来。
他的师弟们看得嘴馋,紧张的叫道:“师兄,留点给我们。”
叶歆看着依然豪爽的扎猛,心中大赞,若不是自己有事在身,与扎猛一起游历天下,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扎猛一口气喝光整坛酒,方才醒悟过来,歉然道:“对不起,我都喝光了。”
叶歆笑道:“我天生不能喝酒,这坛酒本就是送给大哥做见面礼的,明天我再叫人送几坛给你和几位弟兄喝。”
扎猛等七人大喜,连声叫好,更将主位让予叶歆,叶歆将扎猛推了过去,自己坐在他的下手。
“扎猛大哥,你怎么今年才来参加武道大会?”
扎猛叹了口气,道:“三年前得罪了一个小人,谁知他竟是管理报名的人,居然暗中将我的名字抹去,没办法之下只好再等三年,希望这次不会遇到他。”
叶歆大怒,问道:“是谁?”
扎猛愤愤不平地道:“轩丘梁。”
“是他!”叶歆的脑海立即闪出一张白晰的脸、三角眼、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父亲轩丘聿是大皇子的死党,他自然也是大皇子一党的重要成员,现任兵部郎中,与自己同级,对自己升官抱持不满而每每嘲讽,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师兄只是从轩丘梁的手上救了一个姑娘,他就百般刁难,真是可恶。”
叶歆安慰道:“扎猛大哥,这次不必担心,他并不负责此次武道大会,报名和管理之事是其他几名官员所管,所以不必担心。”
“太好了!”扎猛等人大喜过望,叫了起来。
“叶小兄弟,冰小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叶歆心中充满了苦涩,脸上却仍是带着微笑,道:“大哥,酒喝完了,不如到我府上去坐坐。”
“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冰小妹。”
叶府
叶歆带着扎猛参观完自己的家,将他引入书房。
扎猛找不到冰柔,疑惑地问道:“冰小妹怎么不在?她不是也在京里吗?”
叶歆不再掩饰,长叹了一声,道:“一言难尽。”
扎猛大惊,急声问道:“出了甚么事?”
叶歆将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觉得父亲妻儿之外,扎猛便是最可信的人,而且武功高强,得到他的帮忙对自己的计划有绝大的好处。
当然,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扎猛性格刚直、为人忠义,阴谋诡计不能告诉他,免得多事。
“史明扬这个混蛋!”扎猛越听越气,一掌拍向桌子,木桌不堪他的重击,裂成几块。
响声惊动了府中的人,管家刘老急步跑到门口询问:“老爷,出了甚么事?”
“没事,回去做自己的事。”叶歆随口打发了他们。
扎猛知道自己造次,降低了声量,但仍是按捺不住怒火,道:“那两个小子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在银州到处乱窜,还游说圣枪山加入甚么联盟,原来是想造反,幸亏掌门师兄没理他,否则就要倒大霉。冰小妹也太可怜了,兄弟,有甚么要大哥帮忙的,只管说。”
“谢谢扎猛大哥,我只希望大哥在这次武道大会争取好的成绩,将来在官场上,我也好有个帮手,免得像现在一样人单势孤。”
“我一定尽力,甚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冰小妹?”
叶歆想了想,道:“柔儿也应该想见一见你,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带你去,你在客栈等我。”
“好。”扎猛顿了一下,又问道:“既然冰小妹被困笼中,你如何成婚?”
“我打算找个女子假成婚。”
“假成婚?”扎猛吓得捂着嘴闷哼了一声,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从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扎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同时也感受到叶歆所受的压力,双手重重地拍了拍叶歆的双肩,诚恳地道:“大哥一定尽全力帮你。”
叶歆感激地道:“只怕会拖累大哥。”
扎猛满不在乎地道:“没甚么,有个儿子继后,我甚么都不怕了。”
叶歆惊问道:“大哥成婚了?”
扎猛罕有地露出腼腆的笑容,道:“三年前没能参加比赛,回去就娶了房媳妇,去年春天刚添了个儿子,才一岁多。”
叶歆见到扎猛慈爱的眼神,想到自己的儿子,感同身受,也笑了起来。
同时,心中的计划也随之改变了,本想让扎猛直接帮自己,但既然扎猛有了家室,就不应该让他跟着自己冒险,若论刑律,自己早已死有余辜,不能拖累朋友。
“大哥,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跟我太过接近,柔儿那里我会告诉她,我见过你的事不要太到处宣扬,若有人问起,就说在顺州有一面之缘。”
扎猛大惑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叶歆真诚地道:“扎猛大哥,我现在做的事太危险,你既然有了家室,我不想让你涉险。”
叶歆的话还没说完,扎猛便叫了起来:“兄弟,这话可不对,咱们是朋友,为朋友自然要两肋插刀,你这么说是看不起我扎猛。”
叶歆连忙解释道:“大哥,我不是要你帮,而是想让你暗地里帮忙,这样你便不会牵涉入危险,你若有甚么事,我无法向嫂子和侄儿交待。”
“这……”扎猛知道叶歆体谅自己,心中十分感动,一时想不出任何言辞来表达心中所想,只能激动地抓着叶歆的双手。
叶歆淡淡一笑,道:“扎猛大哥,我虽心急如焚,但知道这事急不了,一方面也派人暗中四处寻访道士,另一方面也在官场努力,然而没有三五年,只怕难以达到目的。大哥若想帮我,也要等你有了最好的实力,以大哥的实力,此次武道大会必有做为,无论是出任宫中侍卫还是外任军职,都对我有莫大好处。”
扎猛点了点头,道:“兄弟,大哥知道你智慧过人,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大哥听你的。”
叶歆思考了片刻,然后在扎猛的耳边嘀咕了一阵,扎猛一边听一边点头……
悄悄送走了扎猛,叶歆在回庄之前又去见峰。
“人呢?”叶歆扫视了一下屋子,那三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峰笑道:“用重手法点了死穴,沉尸河底。”
叶歆心中暗惊,峰办得如此干净俐落,实在出乎意料,因而有点担心,面色一沉,轻喝道:“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峰有点惊愕,道:“不是你说要我处置吗?”
叶歆步步进逼,又问:“为甚么要杀他们?”
“为了你,不杀他们会惹祸。”
“杀人痛快吗?”
“不痛快,但必须杀。”
“下次还有这种事呢?”
“随机应变,要下手时绝不手软,况且这三个人也不是甚么好人。”
叶歆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想不到你做事比你姐姐还要干净俐落。”
“真的吗?”峰一向崇敬他的姐姐,听到叶歆赞他比姐姐要好,高兴极了。
“真的,你姐姐始终是女人,感情色彩过重,容易坏事。这次行动我有点不放心,但没人可用,若是你的武功再高一些,我会选你。”
峰一拍胸口,道:“叶大哥,下次有事只管吩咐,我一定办好。”
叶歆笑道:“练好武功再说,我找了‘霹雳虎’扎猛来指点你。”
峰大喜,兴奋地叫道:“太好了!”
“不过,他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极好的朋友,有的事还是不说为好。”
“是!”峰立即明白,点头答应。
叶歆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方才问道:“你姐姐的武功是从何处学到的?”
“是母亲教的,我本来学得比她好,由于太过心急,以致走火入魔,若不是大哥你救了我,我这一辈子都会躺在床上,还要连累姐姐。”
叶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便离开了小楼。
婚事办的如火如荼,言德谦为叶歆写的文章一发出去,叶歆之名天下皆知,慕名而来拜访的文人墨客多不胜数,叶歆也因此而累积了不小的声望。
做为百官表率,他的一言一行更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官场,不知多少对眼睛盯着他,想看他出丑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叶歆深居简出,除了家和衙门,甚么地方也不去,使那些人找不到半点可以非议之处。
暗地里,叶歆却四处奔波,首先安排了扎猛和峰见面,让两人互相切磋。
扎猛本就是个武痴,为了武道大会自然每日苦练,而峰也想早日练好武功,帮叶歆做事,因此两人在小楼的院中日夜苦练。
叶歆又暗中探查了金剑门在京中的人,并没有甚么发现,然而最重要的赵玄华却不知所踪,也没有因为损失了三个人而找自己的麻烦,因而叶歆有些担心赵玄华必在暗中布置,这次的武道大会也必然有大事发生,只是始终无法猜透他想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