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弟子忽的眼一瞪,喝道:“你是什麽人,竟然贸然闯上武当?”
“非尘。”
又是那个柔美的声音,每次响起,都是那样地扣人心弦。
江非尘出至半空的剑骤时嘎然而停,颤颤地悬在半空,邵中靖惊奇地看到江非尘眼中的那抹震动和兴奋,甚是疑惑,手中也不由一停,目光绕过江非尘直往宫门口望去。
那是一位全身素白的绝美女子,身量窈窕多姿,青丝柔顺地披在单薄的肩上,脸色分外地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一抹淡淡的紫色,眉若远黛,双眸凝水,似乎微微动,秋波便横溢而出。这样纯美的女子,美得凄凉,美得让人纠心。
女子明眸一动,眉尖微蹙,开口唤道:“非尘!”
江非尘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呆呆地静立著,良久,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怔怔地望著门口的女子茫然出神,一动不动,只是看……
见他们只是默默地对立著,武当的弟子们不由地面面相觑,心中有著同一个疑问:“这个神仙般的女子是什麽人?她和江非尘又是什麽关系?”这样的疑问也迫使他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看著两人。“你……”邵中靖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夏士传制止,示意他噤声。
江非尘神情一动,嘴巴微张,似乎想要叫出她的名字,但一开口,唤出来的却是一声嘶哑的“你……”他已艰於说话,双目也变得酸涩,眼中那白色的人影竟也模糊起来,“难道是梦……”江非尘心中蓦然一惊,当下挥起长剑,便朝自己的左臂割去。
“非尘,你要做什麽?”
女子的神情一骇,疾步奔过去,险险地抓住江非尘的手,一双美目凝视著江非尘,柔声责道:“非尘,为什麽要伤害自己?”她的声音沈了下去,一种悲咽而心痛的语气。
江非尘的目光怔怔地定在她的脸上,手中的剑不觉间已从松弛的手中滑落,“韵雯?”他不敢置信地唤道,他一度以为他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的人,在余痛未息之时却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完好如初,这是怎样的一种惊喜啊!
江非尘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将她微乱的发丝拢到耳後,“韵雯……”深深地低唤,双手滑过香肩,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静静地抱著,感受著她的存在。六年来,她就像是空气一般,在他的周边,记忆里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摸不著,那种虚无又深刻的心痛在延续了六年之後,终於迎来了第一次的真实,第一次的欣慰。
望著相拥的二人,夏士传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韵雯既然未死,江非尘就不会迁怒武当,执意与武当为敌,或许还可能趁机劝他规善,脱离星月教,这样武林也将得益不少。
夏士传伸手往弟子们一挥,示意他们退下,弟子们会意,便纷纷躬身去捡地上的一些断剑,转身欲往殿侧而去。“中靖……”夏士传回身正要叫邵中靖也退下时,眼角却银光一闪,夏士传惊讶地回过身,愕然发现江非尘向後一个踉跄,身体像风中的枯草一样晃了一下,竟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木然地低著头看著石板地。
“你,你不是……”夏士传惊诧地望向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一扫方才的幽怨凄楚,“格格”一笑,道:“师公,您怎麽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女子纤手往脸一抹,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另一张少女清秀的脸庞来。
“紫纤?”夏士传更是惊愕。那些弟子们见又生变故,便匆匆地转了回来,个个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错愕:怎麽会是他们的师姐程紫纤?
程紫纤黛眉一扬,道:“师公,江非尘是怎样的一个魔头,您应该比紫纤清楚,他杀了我爹爹,又害死夏师伯,自古血债血偿,您似乎对他太仁慈了。江非尘练功的罩门在於腰间的章门穴,只可惜我的功力不够,不然方才那一点下去,便可取他性命,而不是只是封住他的气穴。”她恨恨地瞪了眼江非尘,那愤恨的眼神似乎是不将他生吞活剥,难消心头之恨。
夏士传疑道:“紫纤,你怎知他练功的罩门在章门穴?还有你如何知晓何大小姐的容貌,你的人皮面具又是从何而来?”这一切太诡密了,程紫纤从小长在武当山,极少下山,更何况是去江湖上走动,她怎麽可能知道何韵雯生得这般模样,还模仿得惟妙惟肖?另外,武当乃是武林正派的泰山北斗,光明正大,易容也为教规所不齿,她也不可能会如此高明的易容之术,连江非尘都骗过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程紫纤蹲下身拴起金莲剑,道:“自是有良人相助。待紫纤手刃仇敌後,再向师公一一解释清楚!”她一举长剑,便要往江非尘刺去。“紫纤,不可!”夏士传一闪身便来到她跟前,拦住她,道:“不可冲动!”
程紫纤黛眉一轩,不解道:“为什麽,师公,他杀了我爹爹,杀了夏师伯!”夏士传沈声道:“紫纤,你连师公的话都不听了麽?”“师公!”程紫纤恨恨地回眸瞪著江非尘,又回头说道:“但若不杀掉这个魔头,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她的口气随即一厉,道:“江非尘,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替我爹爹报仇,为武林除害!你还有什麽遗言!”
“紫纤!”夏士传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的脾气和她的父亲像极,冲动而不计後果。
“真的很像,很像……”江非尘轻轻地念著,又是一次喜极後的愈悲,他不该再存有幻想,火之珠已毁,神农叟也已因为“无病不治”的招牌砸毁,而决定弃医退隐,金盆洗手,怎麽可能会有一个好端端,安然无恙的韵雯站在他的面前。像,真的很像,但终归不是。
“你动手吧。”
江非尘平淡的声音让程紫纤惊了惊,她随即又冷笑一声,道:“不用你催,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她纤手一举,提起长剑便往江非尘刺去。夏士传慌忙扣住她的手腕,道:“紫纤,江非尘杀不得!”“师公!”程紫纤一边使劲地想挣脱出来,一边忿道:“为什麽,我为我爹爹报仇,还有什麽错?”
夏士传道:“紫纤,你先不要这麽激动。江非尘杀人无数,又岂是你爹爹和夏师伯,还有青城派,碧和寨,终南派,林家,他是武林的公敌,应该交与武林公审。你如今杀了他,你的仇是报了,恨解了,但岂不是剥夺了很多人报仇的机会麽?”
“师公。”程紫纤微微一顿,她虽然冲动,但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夏士传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逢初虽然不才,但终归是师公的独生儿子,岂会不心痛。师公也想报仇。但是我们也不能只想到自己,也该为武当想一想。江非尘是星月教的少主,你若杀了他,星月教岂会善罢干休,到时,武当便要永无宁日了。”
程紫纤道:“那师公要如何处置他?”夏士传身形一闪,凌空出指,迅速地闪到江非尘身後,出手封了他全身的大穴,再回身一晃,对邵中靖道:“中靖,你们先带他下去,好好看管。待我晚间去问过掌门师兄的意思,再作处置。”
嘉兴。德艺山庄。
郁太君听罢家人的回报,不由地双眉深锁,轻按一下茶几,便缓缓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没有理由啊。”她摇了摇头,沈吟良久,出神地抬眼望了望窗外,显得有几分萧条的几根碧竹,忽的目光一动,回身说道:“吩咐下去,准备行装,老身要亲自去一趟杭城。”
杭州西子湖畔。
湖水清洌,一种冷莹莹的凉意,苍白的石堤,蜿蜒宁静的小道,名断未断的“断桥”,疏松的绿树间隐约露出一角雕琢精细的画檐。初过新正,人们还沈浸在全家团圆的欢悦中,美丽的西湖也不显得格外地萧索冷落。
冬风迢递,悠悠然,轻轻地飘来一缕清越的萧声,穿过林梢,擦过湖面,回旋在西子湖,久久不肯散去。萧声是如此地清晰,但四顾间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细细辨来,这萧声却是从那隐约露出一角的画檐庄园中传来的。
西子湖畔珍珑棋庄。
嘉兴德艺山庄,无锡天阁府,金陵神笔世家,加上西子湖畔的珍珑棋庄,合称中原雅武林。但四家之中,数德艺山庄名气为盛,天阁府次之,神笔世家为末,而珍珑棋庄,却以神秘见称,江湖人只知庄主姓商,双名恨雨,但至於具体情况,却是一无所知。
挂在屋檐下绘有“珍珑”二字的灯笼在风中无奈地摇晃,大门紧闭著,门前是高高的数十级台阶,使得凄清冷落中又显出一丝庄重雄伟。
萧声悠悠间,珍珑棋庄宽敞的阶台旁的大榕树枝叶一阵轻晃,一条白影轻快地掠过,身轻如絮,飘飘然地落在了阶台的正中。白衣飘风,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白然的发带随意地绑成一股,一直垂到腰际。她抬头望了一眼门额上的“珍珑棋庄”四个金色的大字,轻扬宽袖,一棵闪亮的珠子飞速而出,身向朱漆的大门,“当”的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
随即她纤手往回一扬,抵在腰间,脚微微地向前一移,抬首高声叫道:“商恨雨!商恨雨!你给我出来!”这一声喊,嘹亮而开阔,与她纤弱窈窕身材显得极不相称。
珍珑棋庄的大门“吱吱”的一阵轻响,慢慢地移开一条缝,一个家仆打扮的捂著耳朵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看了那女子一眼,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低声喃喃说道:“怎麽又来了?”
那女子的听力是何等的锐利,她凤目一瞪,喝道:“什麽又不又的?!快去将商恨雨叫出来!”这高亢尖利的声音刺得那家仆的脖子不由地往回缩了一下,他有些畏惧地瞄了一眼那女子,颤颤地说了声:“你等,等一下。”说罢,他便匆匆掩上了门。
不多一会儿,萧声嘎然而止,高高的门墙里传出一个低沈淳厚的声音:“雪姑娘既然再度光临棋庄,那就请进吧!”语音甫落,紧闭的朱漆大门便“!堂”一声八字敞开,露出一条清洁笔直的小道,和大道旁一座两人来高的石碑,上面工工整整地刻了一个标准的棋盘。
不多一会儿,萧声嘎然而止,高高的门墙里传出一个低沈淳厚的声音:“雪姑娘既然再度光临棋庄,那就请进吧!”语音甫落,紧闭的朱漆大门便“!堂”一声八字敞开,露出一条清洁笔直的小道,和大道旁一座两人来高的石碑,上面工工整整地刻了一个标准的棋盘。
雪无双黛眉一蹙,高声道:“商恨雨,你给我出来!我怀疑你那座棋碑有鬼,今天我们在外面下!”她一说完,便也不去管他答不答应,伸手在腰间一摸便摸出一把利刃,当下步影闪动,只听得一阵“嚓嚓嘶嘶”的声音,刀光跳跃,不出一会儿,原本平整的青石板地上,便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棋盘。
雪无双凌空纤腰一扭,刀光一闪,将那利刃收回宽袖,回身立到棋盘的右侧,她见商恨雨还是没有出来,不由地又是柳眉倒竖,厉声道:“商恨雨,你快滚出来,像个乌龟似的缩在那里算什麽好汉?商恨雨,你出不出来,商恨雨!缩头乌龟……”雪无双一恼之下,一大串骂人的话便脱口而出。
“好了,我出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打断了她如连珠炮一样蹦出来的话,雪无双不由地瞪大上眼睛雪无双凌空纤腰一扭,刀光一闪,将那利刃收回宽袖,回身立到棋盘的右侧,她见商恨雨还是没有出来,不由地又是柳眉倒竖,厉声道:“商恨雨,你快滚出来,像个乌龟似的缩在那里算什麽好汉?商恨雨,你出不出来,商恨雨!缩头乌龟……”雪无双一恼之下,一大串骂人的话便脱口而出。
“好了,我出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打断了她如连珠炮一样蹦出来的话,雪无双不由地瞪大上眼睛,原来不知何时棋盘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暗青色儒衫的五旬老者,他年过半百,两鬓斑白,双颊瘦削,双目却炯炯有神,薄厚适中的双唇紧闭著,生硬的唇线。虽然他的额头和眼角都已出现了深深的皱纹,但长身玉立,依然是一派俊朗的风范。
雪无双呆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撇嘴一笑,说道:“老乌龟,你总算舍得出来了。我就是不明白你这座乌龟壳有什麽好,你一窝就能窝上个一年半载……”
商恨雨望了一眼地上的棋盘,根本不去听她在说些什麽,只淡淡地说道:“可以开始了。”雪无双敛眉低声笑了几声,道:“‘江南三怪’之一的‘难得一笑’商恨雨平生与人见面只论棋艺,不谈其它,果然不假。好,开始!”她右手一扬,一粒明亮的珠子便离袖而出,深深地嵌入右上角的“星”位。
商恨雨也衣袖一扬,射出一颗白色的棋子,稳稳地落在与那珠子对角的星位。雪无双瞥了一眼棋面,又出一珠,紧挨著商恨雨的白子而落。商恨雨不由地抬眼看了一眼雪无双,同时手腕一翻,一颗白子应声而落,落到了左下角的星位,雪无双紧跟著在他旁边落子。
商恨雨看出她今日下得怪异,心中虽起疑云,但也并不多问,他犹豫一下,便在第二颗珍珠的右面下子。雪无双又是紧挨著他落子,其後,更是一步不移地紧跟著商恨雨落子,浑不顾自己的珠子渐渐地被对方困死,她仍然不改变方向。
商恨雨不由地眉头越蹙越深,下到第四十二著,轮到他出子之时,他右手猛地一扬,那白子脱袖而出,射向的却并不是地上的棋盘,而是身侧的石栏杆。一声钝响,雪无双闻声看去,却见那白子已没入石栏中,只留下一个黑洞。
雪无双一扬眉说道:“怎麽,你认输了麽?”商恨雨道:“输的是你。”他说罢,便迈步要往回走去。雪无双莲足一顿,便闪身挡住他的去路,说道:“棋还没下完,不准走!”商恨雨瞥了她一眼,道:“你今天并不是来下棋的。以下棋作为达到某些目的的手段和幌子,是对棋艺的一种污辱。”言毕,他一侧身,便绕过雪无双,往门内而去。
“商恨雨!”雪无双大叫一声,她的声音总是这麽地洪亮。一言出,大地似乎也要为之抖三抖。商恨雨却不睬她,依旧大踏步地往内走去。“商恨雨!”这一声叫,多了几分愠意,她的声音至此又忽然一沈,用一种抓到人家短处而炫耀的得意,“商恨雨,你为什麽叫‘恨雨’?”她虽是对此发问,但她怪怪的语气,听来却是明知故问的味道。
商恨雨的脚步微微一顿。
雪无双道:“何韵雯性命不保,江非尘被困武当,现在全武林的人都赶著去对付他,我就信你不曾风闻。莫非你就忍心看著这一对情深似海的悲情苦侣为了你的事而双双命丧黄泉吗?”说到後来,雪无双竟有了悲愤之气,她这位黑道闻名的雪玉仙竟也为人打抱起不平来了。
商恨雨沈默了,他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以後都不要再来了。”
“你赶我走?!”雪无双不由地柳眉一拧,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要是敢避而不见,我就将你的秘密公诸於世!”商恨雨叹道:“也无所谓籽。”说吧,他便重新拾步往内走去。
雪无双不由地呆了呆。十几年来,她都是用这个条件威胁著他,才使得他每次都顺著她的意思出来见她,与她下一盘棋,不想他今日却说出这样的无所谓的话来。她想不明白。
商恨雨瘦长的身影缓缓地迈入门内,这时背後去响起另一个低沈的声音:“商庄主!”急切有几分忧虑,但商恨雨却置若罔闻,任由大门在他身後重重地闭上。
关门的巨响将雪无双的思绪唤了回来,她听得有人高呼“商庄主”,又听得匆忙的脚步声,便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白色衣衫的中年人匆匆地跑上台阶,他身後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由一名青衣小婢扶著,再後面是另一位青衣小婢扶著一位蛾黄衣衫的绝美少女缓步拾级而上。
那名中年人快步奔到门边,急急地敲著门,高声叫道:“商庄主,商庄主!”几声过後,却不见任何回音。那中年人有些焦虑地回头望向那位老妇人。老妇人匆匆上得台阶,她年事已高,又如此快速地上得这数十级台阶,不由地气喘吁吁,她抬眼望了望大门,又回眼看向站在一边的雪无双,有礼地说道:“这位姑娘可是商庄主的家眷,能否麻烦通传一声,就说德艺山庄郁来风遗孀有要事请求一见。”
雪无双本来是一直盯著郁太君身後的那名黄衫少女看,後听到“家眷”二字,不由地柳眉一舒,眉眼间竟也不了几分笑意,说道:“老人家就是琴剑世家的郁老太君,真是失敬。不知老太君千里迢迢来珍珑棋庄,有何贵干呢?”
郁太君方才见雪无双与商恨雨在说话,而她又久闻商恨雨从不屑与人谈一句棋以外的话,因而便认定雪无双必与商恨雨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拉过身後的萧璧仪,说道:“都是为老身这位孙媳妇,眼睛得了病,久医不见好,听闻神农神医现在客居珍珑棋庄,便派人来相请,不想神农医不肯出手相助,老身只好带著她从嘉兴过来,希望神医能看在已故老庄主分上,能救救老身的孙媳妇。”
听她这麽一说,雪无双才发觉萧璧仪的双眸虽然大而美丽,却全无光彩,心叹可惜了这麽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她说道:“武林相传天阁府萧大小姐乃武林第一美女兼才女,若双目患疾,那真是武林的一大遗憾。只是,神农医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从此不再从医了。”
郁太君不解道:“神医这又是为何?”雪无双叹道:“神农医号称‘无病不治’,但日前却不能救治一名重病少女,他自觉有愧於武林,无颜再自立於江湖,才隐居珍珑棋庄,不再过问医事。”郁太君脸色微变,说道:“真有此事?”
“太君,那怎麽办?”那中年人急道,“神农医金盆洗手,那大小姐的眼睛……”萧逸受萧承旭重托,千里送嫁到嘉兴,怎料却出这档子事,他怎不焦虑万分,尤其是天阁府付之一炬後,他更是觉得一定要尽全力地保护好萧承旭的遗孤。现下听闻少主人双目难治,要遭失明之苦,他心中岂不著急,又深深自责。
萧璧仪感到郁太君握她的手隐隐地发抖,她的心中百感交集。她深知他们一直将她错认为是萧曼姿,才这般操心竭虑地为她东奔西走,层层的愧意在她心中堆积,她不想郁太君他们再为她的事操心,她缓缓说道:“太君,既然神医已经金盆洗手,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她柔柔温吞的话语,苍白美丽的脸庞,不仅郁太君心中更添怜爱痛惜之情,也使得雪无双心中也酸酸的。郁太君紧握她冰凉没有一丝暖意的小手,怜爱道:“傻孩子,奶奶怎麽会忍心你受这样的苦?难道你不想回复光明,看看奶奶,看看你郁大哥麽?”
“郁大哥?”一想起郁孤台,萧璧仪心中便泛起一股暖暖的甜蜜,苍白的俏脸上竟也泛起缕缕红晕,更显得秀美多姿。
“萧曼姿果真是美得不同凡响。”雪无双不由在心中暗暗赞道,她望了萧璧仪一眼,说道:“虽然神农医闭门拒医,不进,我不认识一位高人,他的医术虽不及神农医,但也堪称神医,若求治於他,或许还有一丝希望。”郁太君一喜道:“这样甚好,还劳姑娘相告。”
雪无双道:“那位神医便是魔算子欧阳迟。”郁太君一听这个名字,心里猛地一顿,魔算子欧阳迟,乃是星月教的创教元老,而德艺山庄却是武林正道的表率,一正一邪,正如何可以屈膝去求於邪呢?
雪无双知道她心有顾忌,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自命高洁,将正邪之分看得比命还要重。好了,本姑娘言尽於此,去不去求医,由你们自己决定吧。”说完,她玉臂轻拂,身体便有如一缕轻絮,飘上树梢,便乘风而去。
“太君?”萧逸发言询问犹豫间的郁太君,他知道她的苦衷,“太君,不如由我带小姐去求欧阳先生,欧阳先生虽是星月教中人,但却也不是什麽穷凶极恶的坏人,若诚心相请,必定会出手相助。”
郁太君摆手道:“不成,星月教终是外教,就由你一个人带曼姿去,我不放心。”“太君。”萧逸见郁太君反对,心中不由得发急。郁太君来回走了几步,沈吟良久,道:“还是先在附近找家客栈落脚,再作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