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成维不是江非尘,自然也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道义的自私小人。他知道杨晔他们最多是被俘,绝不会有性命这虞,但周绘青就不一样了,他没有过硬的後台,也没有傲人的武功,却又因为一时的失误而惹上罗刹宫,这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当骆成维安置好骆珊珊,并嘱咐她送讯到洞庭後,返回到片小树林时,祁彬已负重伤倒地,而周绘青正被风琅星的腰带扫中左颊,往一侧摔去。骆成维见状,快速地闪到周绘青的身後,用手扶住了他。周绘青本被扫中,身体就如飘落的枯叶一样落去,没有依靠,不能自己,忽的腰後有人用力一托,制住他摔落开去的势头,扶著他站好。
  周绘青回头感激道:“多谢。”
  骆成维道:“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
  这一句话,他虽说得平淡,但他一张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而严肃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柔和,好些年都未曾出现过的温和了。他松开扶著周绘青的手,微微上前一步,对风琅星道:“见你出三招,我便看出你的来历。”
  “哦,是麽?”风琅星的嘴角圆成了一个圈,伸手抓抓脖子,皱著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有这麽差劲麽?喔,唔,那,如何呢?”他抬眼希冀地望阒骆成维。
  骆成维道:“不足为惧。”
  风琅星呆了一下,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很同意骆成维的看法。他摸了摸小胡子,又用两根手指打了一个很漂亮的响,响声未落,便从他身後的树後窜出了两条人影,一个地灵星,一个幽灵星。
  “这样呢?”风琅星开心地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有了什麽可以炫耀的东西似的那般得意。他笑声未落,幽冥星和地灵星便各自挥动著武器攻了过去。
  骆成维不敢怠慢,立马出招还手。罗刹宫十二星中的右六星虽是以南门星君江城子为首,但其它五星的武功无一不在江城子之上。尤其是这个貌似不正经的风琅星君,他的武功可谓深不可测,说不定,尚在左六星第四位铁链流星方牧野之上。
  那边,周绘青与祁彬也开始合攻风琅星。
  风琅星的腰带左拍右打,周绘青和祁彬又稳稳地挨了一记打。
  周绘青的武功著实不怎麽样。他根本就接不下风琅星的三招。而骆成维与其它二星过招,以骆成维的武当自然不致於落败,但幽冥星那柄阴森的鬼头杖,却也让他分心不少。
  正值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不知从何而来一阵阴风,吹得树林“飒飒”作响,林鸟惊飞,扑腾著翅膀,惊叫了一声飞走了。
  这林中绿草荫荫,本不应有这些许风沙,但此时,却被劲风夹著风沙温天漫地地飞扬,瞑迷了所有人的双目。
  迷茫间,忽听得“拍拍”的两声爆破声,浓蓝色的烟气弥漫了整个树林,睁眼所见均是一片迷茫,伸手不见五指,随即又是一阵凌乱的嘶响,骆成维听到异动,一偏头,一枝冷箭从耳边擦过,刚躲过一箭,又立马地有一股劲力从後面袭来,骆成维一惊,竟然有人偷袭。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风琅星他们安排的,因为他已经听到风琅星的咒骂声和地灵星受伤的*声。
  骆成维闪身躲过一掌,他知道不可再在这边逗留下去了,他不由唤道:“周公子,你在哪?”“骆长老,我在这。”周绘青的应答声有些孱弱,像是受了伤。密密麻麻的箭雨借助著浓烟施展著他的淫威,风琅星暗自咒骂了一声,“妈的,哪一路的狗杂种,暗箭伤人,坐收渔人之利。咱倒做了鹬蚌了。奶奶的,还拼了鬼啊,走了!走了啦!”风琅星似乎是动了肝火了,他忿忿地骂了声,做飞快地骂了声,便飞快地一跃身而去了。
  风琅星一走,幽冥星和地灵星自然也不会再留下来。
  骆成维循声找到周绘青,深烟还未退去,他只有摸索著将周绘青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周公子,你还好吧。”
  周绘青轻轻*了一声,道:“还好。只是手臂上中了一箭。”骆成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说罢,他便要扶著周绘青而去。
  周绘青却拉住他,道:“等等,还有祁彬。祁彬──”周绘青扬声叫了一声,但却没有回声,周绘青心中一紧,不由紧接著又唤了一声,“祁彬!祁彬!”语中已多了几分焦急。
  “唔,公子,我,我在这。”祁彬的声音总算响了起来了,有些发颤,似乎也受了伤。“祁彬!”周绘青一喜,匆匆往前一步,便欲过去。这时,箭雨已经停了,那些坐收渔人之利的人的目标似乎只在於风琅星三人,待他们一走,箭雨便也没了。
  骆成维拉住周绘青,道:“我去找他。”他放开周绘青,确定他能安然站著後,便快步循著声音而去。
  “在哪?”骆成维问了声。
  “这!”祁彬的回答声。骆成维也听到了沈重的喘息声,他蹲下身,伸手去扶祁彬,忽然,他的心头一凛,杀气!他感到了了一股杀气,迎面而来的杀气。
  骆成维终是星月教的首席长老,他的身体微微一侧,左手一抓,便扣住了一全刺过来的那人的手腕。随即,背後又是一阵劲风,骆成维一手拉起祁彬,另一手将那当面刺来的持剑者往後一攥,刚好撞上了从後面偷袭的人。危机在这一刹那解除,但更大的危机却也在这刹那发生,一把匕首直直地**了骆成维的胸口。
  “你?!”骆成维大惊,这次刺他的竟是他身旁的祁彬。骆成维忍不住胸口的剧痛,反手一掌,重得地击倒了祁彬。但他也无力地摇了摇,跌坐在了地上,他惊觉:这匕首上有毒。
  “骆长老,骆长老!”周绘青听到了骆成维的惊呼声,料想定是出事了,不禁高声呼道。但回应他的只是“簌簌”的树枝的颤抖声。
  烟气渐渐退尽,树林的风景重新浮现出来了,周绘青看到了满地的飞镖利箭,倒地不动的祁彬和负伤的骆成维。“祁彬!”周绘青大惊失色,快步地跑了过去。“祁彬!”周绘青呆在了那里,因为他看了祁彬脖子上的那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痕,一全割断血脉,凶手显然是个杀人高人,在这样浓密的烟雾中,竟也能出手这麽狠,这麽准。
  “是,是谁?”周绘青苍白的脸变得更苍白,原本黯淡的双眼泛出忿忿的恨意。“不是他?”骆成维忽然似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想起方才袭击他的至少有三个人,按方向而算来,他扶著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祁彬,而在他找到那个人时,祁彬已经被他一剑割断脖子,不出一声地便死得不明不白了。、
  骆成维伸手一把拔出插在右胸前的匕首,鲜血直射而出。骆成维却面不改色地伸手点了伤口侧旁的大穴止住鲜血的喷涌,一边注视著匕首呈紫红色的鲜血。
  周绘青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怵目惊心的色泽,“有毒?”他不由地大惊失色,“骆长老!”周绘青坐到骆成维面前的地上,瞪大一双眼睛关切在望著骆成维,脸上满是愧疚,自责地喃喃道:“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骆成维却很平静,他轻轻地丢开匕首,缓声道:“周公子,你说这件事会是什麽人做的?”
  周绘青呆了一下,沈吟片刻,说道:“是罗刹宫的人。”
  骆成维道:“哦?为什麽?”
  周绘青道:“用如此阴狠的手段,自然不是正道人士。而邪派势力中,除星月教与罗刹宫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强盛的势力。方才那一举,是为玉石俱焚,却又有些针对罗刹宫。但是,罗刹宫行事已属机密,但这夥人却如此明了他们的举动,必是其宫中之人。”
  “这麽说,罗刹宫内部有分歧?”
  骆成维又道,“这个说法虽然是有可能。但这江湖之事,暗中远比明里的复杂得多。”骆成维猛得一顿,深黑的眉毛深深地蹙在了一起,他的脸色已呈现出了一种淡淡的蓝色。
  周绘青当然看得出是毒发了,忙道:“骆长老,还是先想办法解毒吧。”说著,他便要伸手去扶骆成维起来。
  骆成维却伸手制止他,道:“不必了。我中的毒是棘藜之毒,这是唐门秘毒,若非他们有意出手相救,决无其他的救命之法。”
  “唐,唐门?”周绘青又是一呆,道:“唐门决不会有如此卑劣的举动。”
  骆成维道:“唐门乃是正规名门,唐老爷子一生磊落,必不会用这样的手段。但事情决不可看表面,唐门已大,难免有个别怀有异心之人,邪派武林中,星月教不慌不忙罗刹宫并领风骚,但暗中却另有一股不安的势头。那便是已消失近十年的天英门,而且与之一字之差的神形莫测的天香门也不可不妨。”骆成维稍一运气,压下毒气,似要抓紧时间交待完一般,又紧接著说了下去,“正道武林中,更是纷乱,天阁府事有蹊跷,若有机会,必要去看看萧曼姿手持之图,里面或可说明二三事。罗刹宫近年来在江湖中行事过於低调,必有原因,小心为上,不可轻信他人。”
  周绘青受教地点点头。
  骆成维的脸色愈差,嘴角鼻下已开始有鲜血渗出,他却毫不在意,感慨地叹息道:“我骆成维一生江湖浮沈,被人暗算於此,也算是将这路走到头了。此生唯一遗憾,便是错信何话洵,险些累得星月教大厦一朝倾。星月在上,唯愿宝鉴有灵,助我圣教。”他转回迷茫的目光定下地盯著周绘青片刻,微微地俯过身,在周绘青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周绘青不由地大惊失色,忙道:“这,骆长老,这如何使得?”
  骆成维正色道:“你莫非想让我死不暝目?”
  “这──”周绘青为难道,“晚辈只怕是难当重任。”
  骆成维道:“你还记得那个卖剑的老头麽?”
  周绘青一怔,点点头,忽而又眼前一亮,疑道,“莫非便是骆长老?”
  骆成维点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枝玉杆子,顶端有一颗镶著一粒珍珠的玉棒,递给周绘青,道:“你依我方才所说的去找,找到後,先不要急著去洞庭总坛,首先凭著这一玉棒找到就住在附近的一位守陵人,他会带你去见星月教的另一位长老司景居,找到他,也便成功大半了。”
  周绘青微微点了点头。骆成维忽然抬眼看了看一侧的浓密的树荫,他感觉到,有人藏在暗处。
  骆成维叹道:“此事本是绝密,但今日看来却有变故。你这一路去,可能会有凶险,一切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说罢,骆成维的眼中和两耳中竟也流出了一股血水来,唐门的棘藜之毒,是何等的厉害,全靠骆成维用一身的功力尽力地制住,但这时,毒势汹汹,终难抵挡,一时毒气攻心,竟七窍流血而亡。
  “骆长老!骆长老!”周绘青大惊,不顾身上的箭伤仍流血不止,上前抱住骆成维缓缓地让他平躺到地上。思及骆成维一生英勇,感老教主之恩,而对星月教掬躬尽瘁,最後却被人暗算於此,一股悲怆之意顿时涌上心头。
  “周公子。”随著一声冷冷的叫唤,一条鬼魅似的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树上飘落下来。
  周绘青的身体似乎一颤,他紧抿一下嘴,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著那一条黑虚虚的人影,目光平淡却坚定非常,他瘦削的身姿在这空旷的林中,伴著地上的两具已无声息的死尸,而显出一种异样的凄凉。
  “在哪里?”黑衣人的口气还是那麽冷冽。
  周绘青对他的到来,却也毫无惊疑之色,只是平静地淡淡一笑,道:“我不是一个不要命的笨蛋。”
  黑衣人的目光猛地一厉,道:“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周绘青道:“你花了这麽多的心思,费了这麽多功夫,无非是想得到星月宝鉴。我现在若将宝鉴的所在地告诉你,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想不到真被何话洵那小子给料中了,你果真有一套啊。那你要如何?”
  周绘青道:“骆长老告诉我,被他收藏起来的除了星月宝鉴外,还有一总星月教内部只传历代教主的武功秘笈,我此去先找秘笈,找到後,我会将秘笈先背好,再毁去。然後,告诉你星月宝鉴的下落。这样,我既可保住性命,你也可凭星月宝鉴夺得星月教主之位,我们各得其所。”
  “好一个各得其所?”黑衣人颇有些恨恨地冷笑起来。他右手一扬,不见脚动,他瘦长的身影便已逼到了周绘青面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周绘青的脖子,冷冷道:“周绘青,你是什麽份量,竟敢同我讲条件?你一条小命在於你来说是何等的金贵,但在我眼中,却连一枚草芥也不如!”
  周绘青直望向黑衣人肃杀的眼眸,瘦弱的他竟然没有一丝惧意,他嘴角微微一扬,虚弱地笑道:“不错。二圣主武艺盖世,身份尊贵,在下一条贱命何以挂齿,但在下一死,星月宝鉴的下落就再也无人知晓,星月教主之位从此空缺,而二圣主努力多年的霸业也终不能达成。”
  “你用这个来威胁我?”二圣主不屑地冷冷道,“整个武林已是我囊中之物,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星月教?星月宝鉴,也无非是织绵之上添一朵小花而已,何足道哉?”
  说罢,他掌中一用劲,周绘青眉心一蹙,苍白的脸色中泛出一种铁青,他的身体是何等的孱弱,若再一用劲,周绘青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