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董不言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死灰那般难看。他身后的侍坛使者的神色也一沉,冷声道:“何话洵,你不要欺人太甚!”何话洵的目光忽而一变,从温和变得冷冽,他的口气也猛地一凛,道:“请问,三位侍坛使者,所谓使者,其职责何在?”
  使者们被他倏变的目光给刺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春中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壮声道:“誓死保护圣主,守卫天门!”何话洵点头道:“好,回答地真好。那请问三位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是在守卫天门么?”三个使者被何话洵的厉声反问给呆了一下,的确,他们不曾誓死护天门,已失职守,论教规该诛。当下他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何话洵忽然又微微笑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么?”那个白胡子使者闻言马上跑跪子下去,俯首道:“属下徐继拜见门主!属下今后做牛做马任门主差遣!”“徐继!”其它两位使者大喝一声,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气。何话洵点头道:“好,徐使者果真有大将之风,请起!”说着他的目光开始在另外两人脸上往返,看得那二人神情一阵抽搐,“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不会连灾个道理都不明白么?”
  见他们二人脸上已有了一点犹豫之色。何话洵又沉下脸道:“我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这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二人还是不吭声。何话洵的声音抖然一提,道:“徐使者,杀了他们两个,马上升你为令主!”他的话音未落,只见那两位使者双腿一屈,拜倒在地,道:“属下愿听门主差遣。”
  “你,你们?”董不言的脸色更加难看。何话洵却冷笑起来,“你们难道不觉得太迟了么?”中年使者道:“属下愿将功折罪。”说着,他袖口一动,便有一把匕首滑入手中,他迅速地离地而起,直直地插入了董不言的小腹。
  董不言不及反应过来,便已被送上了死路,“你,你们?”董不言忍住剧痛,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好!何话洵!你厉害!你厉害!你们一下不得好死!”
  何话洵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一抹冷冷的笑意。
  等董不言重重地倒地时,何话洵抬手拍了一下,他身后的树后便缓步走出一个半老书生,赫然竟是董不言。
  “这?!”三位圣使呆了一下。何话洵却并不理会他们的惊疑,轻唤一声“牧野”,一直守在身后的方牧野便双手奉上三枚金牌,何话洵接过来在他们三个面前各丢了一块金牌,道:“尽快回天英门,镇守天门。若再失职,定不宽怠!”
  “属下领命!”三位使者拿起金牌,便如获大释地退了下去。
  董不言走过来,看了看三使苍皇离去的身影,问道:“少主,他们三个可以信任吗?”何话洵道:“非常时期,以免打草惊蛇,只好行信他们一次了。”何话洵说完,又细细打量了董不言一番,忽叹道:“我的易容术实在是不如江城子。现在真有点后悔让他死得太早了。”
  方牧野道:“我看挺像的。暗林装成这个样子,连我都看不出来,放心好了,那几个老家伙也绝对看不出的。”何话洵微微笑了笑,心中却道:“连你都看得出的易容术还能称之为易容术么?”这句话,何话洵当然不会说出来让方牧野听到,他是那种适时而动,八面玲珑的人,若非到了必要时刻,他都会保持着温文有礼的和睦关系,而一旦翻脸,他又比任何人都冷酷无情。
  何话洵对董不言,即暗林魅星道:“暗林,与妙灵子和万颂平这两只老狐狸周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青鸟草堂关系巨大,一定要好好利用,一切小心为上。”暗林魅星笑道:“少主放心,装别人我不会装,装董不言,应该没问题。”何话洵点头笑道:“也是。忘了你们都是孔门子弟。”
  方牧野道:“公子,暗林也有事情做了,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何话洵道:“坐收渔人之利。”方牧野当然不明白,他伸手抓抓头,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何话洵笑道:“董不言自作聪明,想利用司景居和周绘青推翻宿耐,并指点他们混入星月教,联络杨晔,欲齐集四相,他却不知,这举反面是助了我们一臂之力,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待动。不过,萧朝盛那边。”何话洵为难地蹙起了眉头,道:“他报仇归报仇,若能杀了江近阳也是一件好事,只怕是不但杀不了江近阳,反倒把江近阳那只老乌龟给重新拖出武林,这样可是大大地不妙了。”
  “那怎么办?”方牧野又问。何话洵回眸瞥了方牧野一眼,心中甚是不满,这些人就知道问“怎么办”“为什么”,从来就自己懒得去想,就指望着他想办法,他敢打赌,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肯定是用脑过度,心力衰竭而死的。
  何话洵想了一下,道:“第三计。借刀杀人!”“嗯?”方牧野还是不明白。何话洵也懒得再解释,他回头吩咐暗林魅星,道:“暗林,马上支会杭州等分堂,入出‘无病不治’神农叟重出杏林的消息。必要时给他们送几个人过去。我们也乐得做个好,借花献佛。”暗林魅星道:“领命!”
  再说,司景居和周绘青在董不言的协助下,终于进了星月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大队大队的教众来回巡逻着。自从八年前,星月教隐没以来,星月教从来不曾这么秩序进然过。司景居拉着周绘青熟悉地转转弯弯,躲避着一些岗哨。
  躲在阴暗处,司景居指着不远处种有一排樟树的院落,低声对周绘青道:“那里便是杨长老的住处。过去后,我进去见杨长老,教主就在院口守护,如果有人来了,便丢块石头到窗上警示,然后找地方藏好。”周绘青道:“嗯,记下了。”
  两道人影借着夜色从暗处直射而出,飞速地窜入那个院子里。周绘肝在院口停下,翻身轻巧地上了一棵樟树,而司景居则直接冲向亮着惨淡的灯火的厢房。司景居转到窗口,仔细地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一推窗,跳了进去。
  他与杨晔很熟,杨晔早年死了妻子,只有一个儿子杨仲威,并不在身边,因此,杨晔是一个人住的。而杨晔的性情随和,百无禁忌,因此,司景居为了谨防心动他人,方才从窗口进入。
  谁知偌大的一个房间灯火通明,却是没有一个人影。司景居转到床边,却见床边的茶几上摆了一个空空的药碗,床上向里沉睡着一个人,从一头花白的,又乱糟糟的头发看来,正是杨晔。司景居想起杨晔是受了重伤回来的,看来是服了药,早早地歇息了。
  司景居犹豫着要不要唤醒他,又想想自己这件事关系重大,便伸手推了推杨晔,一边唤道:“杨长老,杨长老。”杨晔的眼睛缓缓动了动,忽然他猛地向处一个翻身,直出一指点了司景居胸前的“中庭”大穴。
  “杨晔”在床上盘腿坐起,伸手掀掉戴在头上假发,赫然竟是星月教主宿耐。“是你?”司景居惊愕非常。宿耐冷冷一笑,朗声道:“来人!”
  “啪啪啪”几声响,几名星月教众推门而入,施礼道:“教主有何吩咐?”宿耐道:“前长老司就居意图谋害教主,以下犯上,罪不可恕。拿下,关起来!”
  司景居一时失算,并不再说什么,心想此番大变,周绘青必曾看见,应该已经自己躲起来了。但当他被投入冷冰冰的地牢时,才赫然发现周绘青已经被关在那里了。周绘青苦笑一声道:“你刚进屋,我就被人点上穴,抓到这里来了。”
  每个地方或许有不同的风景,但第地牢却都是差不多的阴暗。时值盛夏,阴暗的牢中倒不曾有了阴湿之气,却因为密闭而不通风显得有些躁闷。管牢房的教众每天三餐按时送来,却从不同他二人说一句话,放下便走。就算司景居出言唤他,他也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样一连过了八日,这一天,未到晚饭时分,便听得外面牢口的铁门“当”的一声被推开了,似乎是被轻手轻脚地推进来的。司景居与周绘青对望一眼,回头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轻飘飘的窈窕的身影迅速地往这边而来。
  “司长老。”待那人影来到牢边低唤一声时,牢中的人才认出这飘来的女子竟是何韵雯。“大小姐!”司景居喜道,“大小姐,你不是失踪了么,怎的还在星月教?”何韵雯轻哼了一声,颇多不满道:“是我故意躲起来的,谁让那姓江的混蛋不听我的话,就让他急一下,让他再找六年!”何韵雯暗自生了一会儿气,又道:“司长老,周公子,我先放你们出来。”说罢,她便伸出纤细的小手,从她如云的发鬓上拔下了一根银制的钗,然后在牢门的钥匙孔里擢了几下,便将锁打开了,“好了,开了。”
  何韵雯在门口等了一会却不见司景居他们动,便在外面蹲下身,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疑道:“司长老,你们怎么了?”司景居道:“我们被制住了曲池和环跳两穴,腿动弹不了。”“嗯?”何韵雯嗯了一下,便躬身钻进牢中,帮他们解了穴。
  由于二人的穴道被制已久,一时尚不能动弹,韵雯也只好坐下来,等他们。司景居道:“大小姐,你一直都不曾离开星月教么?”韵雯摇摇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就满星月教地藏,他们就跟着跑。昨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找的人少了,也没再听到江非尘骂人的声音。我就溜出来看看,原来他在教中找不到我,就跑到外面去找了。呵呵,让他云找好了!谁让他莫名其妙地帮外人。也在那时,我偷听到你们被关起来的消息,我今天找个半天才找到这里。”韵雯说完,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司长老,那个宿耐真的是罗刹宫的人么?”
  司景居道:“那还有假,我们都找董先生确认过了。正如郁大公子所言,宿耐就是地煞魔星宿休的儿子!而且直接承继父亲的名号,听命于何话洵。”何韵雯道:“其实,这几天下来,我觉得现在星月教挺好的,纪律严明,秩序进然,大有重振雄风之势。既然他们能治理好星月教,我们又何必耿耿于怀于他们是什么来历呢?”说着,她又思及什么,回头对周会青:“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对不住周公子,只是――”
  周绘肝道:“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于教主之位,只是何话洵的确居心叵测。骆长老临终将星月宝鉴托付于我,若是我非但不能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反面任其落入居心险恶之人手中,叫我如何对得起骆长老的在天之灵?”
  待他说完这番话,何韵雯的身子猛地一颤,一双美目已露惊恐之色,她猛地抓牢周绘青的手臂,急声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骆长老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啊?”周绘青被何韵雯的反应给呆了一下,不明白对于一个非亲非故的长老,她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而提及害她父亲的元凶何话洵时,她却又毫无恨意呢?
  虽然心中有了疑惑,但周绘青还是照实说了,“在衡阳城外的树林中,骆长老为了救我,不幸遭罗刹宫的暗算,饮恨而终。临终前,他将星月宝鉴的所在地告知在下,还对我说道,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错信了何话洵,因此,无论星月宝鉴落入其他任何人手中,周绘青都无话可说,只是,若是何话洵,就算陪上性命,我也要拿回宝鉴,将他赶下教主之位。”
  闻言,何韵雯如傻似呆般地茫然地出神了好久,眼中渐渐有了湿意,晶莹的泪水滚滚而下。“大小姐?”“何姑娘?”司景居二人都惊愕不已。何韵雯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啊,爹爹,爹爹啊――”哭喊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便要往外面跑去。
  司景居慌忙起身拉住她,“大小姐!”何韵雯被他这么一拉,身子一晃,跌坐了回来,她一头扑到司景居身上,哭喊道:“司长老,我是珊珊,我是珊珊――”
  骆珊珊将司景居和周绘肝带领到杨晔房中,然后又坐一边轻轻地啜泣。司景居看着眼圈哭得红红的骆珊珊,只觉得又可气又可怜。可气的是她竟然还执迷不悟地,傻呼呼地去帮何话洵,可怜的是,骆成维一死,这个世界上就只剩她孤伶伶的一个小女娃儿。可气的是何话洵竟这样地欺骗和利用骆珊珊,可怜的是她被当作一格棋子任意摆布却还浑不知觉。
  杨晔坐要床沿幽幽地叹气,道:“现在星月教到了这个地步,非是我们几人之力可及的啊。”司景居道:“这倒未必。骆长老的碧玉珍珠棒和我的挥星舞月旗,加上杨长老的降龙紫玉令,已是三相。只要没法拿回凌风越池剑,就可以推掉这个教主。而且,欧阳先生的沈家庄也离此地不远,派人相请,马上可以力挽儿澜。只是凌风越池剑――”
  杨晔点点头,柔声道:“珊珊,你可知道?”珊珊擤了擤鼻子,轻轻道:“凌风越池剑在大――何话洵那里。”杨晔停了一下,良久,才叹出一句道:“这就难办了啊。”何话洵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加上凌风越池剑对于他们来说又是这么地重要,所以他一定不会掉以轻心。
  司景居也沉默了。
  “我去吧。”骆珊珊缓缓站起身,面向杨晔和司景居,脸颊上还带着点点的泪花,眼神却是非常地坚定。杨晔无言地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心中百味交集,他知道骆珊珊对何话洵的感情,她从小是跟着何话洵长大的,她对何话洵是一种与生而来的依恋,她对何话洵的感情无胜于对她的亲手父亲骆成维。他更明白,骆珊珊现在眼中的绝决,表明着她要从何话洵的身后开始站到他的对立面,而绝不表明她会恨何话洵。
  相信,就算是何话洵一剑杀了她。她的心中也绝对不会有恨。绝对不会。
  但是何话洵呢,他会对骆珊珊手下留情吗?
  杨晔轻轻摇头,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骆珊珊道:“杨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去做的。”她抬起手用手背擦去残留在粉颊上的泪水,接着道:“他让我设法从你们这边将其他三相骗过去,我同样也可以用相同的方法从他那里拿回凌风越池剑。杨叔叔,我会自己小心的。”
  杨晔沉默了,冲着她的一声“杨叔叔”,他就有责任保护她,不让她去冒险,但为了星月教,这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杨晔回头询问司景居的意思,司景居点了一下头,也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