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思吾朝着林修迤远去的方向慢慢地挥着手,脸上挂着同样淡淡的微笑。半晌,他才缓缓地收起他假假的笑意,回身慢吞吞地往碧空楼内走去。刚进门槛,又有两道人影风一样地从大街上直射入楼,刮得门口的戚思吾像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在原地团团地打了个转,刚站稳,可怜的他,就被一只凌空而来的手紧紧地抓牢胸前的衣襟,冷声问道,“写字的人呢?到哪里去了?”
  戚思吾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焦急,容貌却相当俏丽的青衣女子,又看看紧跟她身后的另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迷惑地抓抓脸,问道,“什么,什么写字的人?”
  青衣女子目光一寒,一把将戚思吾攥下台阶,不发一言地示意他看端刻在二楼梁柱上的两行大字。戚思吾非常认真地看了看,又想了想,道,“嗯,好像――”说话间,他一眼瞟到店小二颤巍巍地躲在高高的柜台后,探出小半个脑袋来,好心地伸出一只手,悄悄地指了指右边。
  戚思吾感激地朝他一笑,又支吾了半天,道,“嗯,好像,好像是左边。”
  “左边?”青衣女子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因为她二人方才正是从左边而来的。戚思吾慌忙加上一句,道,“他走了有好一会了。”
  青衣女子这才犹犹豫豫地放开他,年轻女子轻声地唤了声,“师父,我们快追去吧”。青衣女子点了下头,便欲携那年轻女子离去,正在这时,楼内的人群中忽有一个清妙空灵的声音响起来,“阿姨,您别听他乱讲,那写字的人分明是往右边去的。”
  青衣女子惊了一下,回身望去,只见一楼中间的一张桌旁静静地站着一个藕色衣裙的美貌少女,身材纤细隽秀,更是细致地惊人,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有一种朦朦的潺潺的柔意,别是一般地楚楚惹人。她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急急地上前几步,说道,“阿姨,那个人真的是往右边去的。”
  青衣女子打量了一下那少女,问道,“小姑娘,你确定是往右边去了?”少女肯定地点点头。青衣女子的神情变得十分温和,但当她一转头看向戚思吾的时候,一张俏脸又倏地变得异常冷冽而严厉,她恨恨地吐出几个字,“臭小子,你给我记住!”说罢,她也便不再犹豫地扑门而去。
  碧空楼内,剩下那少女与戚思吾面面相对,戚思吾就那么站着,懒懒地斜着眼睛瞧着那少女,摆明了是一副你惹我不高兴了的样子,那少女却似乎丝毫看不出来的样子,浅笑着走过来。戚思吾发现斜视的目光再也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便慢慢地改为正视。这少女的美远不是一两眼可以尽览的,越看就越发现,她的眼波就像是天边的晚霞,绚灿而流动的,每一眼都有不同的风姿。
  戚思吾心中很明白,这个时候,他应该很有志气地骂她个狗血淋头,然后潇洒地拔腿走人。但是,他同时也发现,自己实在是一个很没志气的人。
  少女巧笑盈盈地来到他的面前,抬起葱管般晶莹柔白的纤纤素手,竟自狠狠地拍了一下戚思吾的脑袋,大声训道,“我敲你这个木瓜脑袋,你知道那两人是什么人?她们是罗刹宫的人!还敢骗她们,你不想活了你?”
  戚思吾被她这一敲敲得也是莫名其妙又火冒三丈,她竟然敲他的头咧,这怎么可以!他迅速地往后一旋身,退出那少女的势力范围,忿然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样干你什么事?既知惹不起,又偏把真相抖出来,你这么恶毒的你!”
  少女一听,气得柳眉紧蹙,大叫道,“我这么帮你,你,你还骂我恶毒?!”少女的脸色一片潮红,似乎真是气极,她回身一把拉过一直紧随她身后的一个锦衣少年,受尽委屈般地悲声道,“刘式厚,你说,他这个怎么可以这样?”
  那被唤作刘式厚的锦衣少年慌忙点点头,“就是,实在太过份了!”然后他又很仗义地往少女身前一挡,大声责难道,“喂,臭小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蓝姑娘,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戚思吾被这两人弄得莫名其妙,又见那少年朝着他扬剑示威,以为他们是存心挑衅,那他也不容人家骑到他头上来,便冷笑一声道,“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没用的家伙,谁希罕你客气来着。”刘式厚本想借此在美人面前扬一下威,谁知却碰了一鼻子的灰,心中颇是不受用,当即沉下脸,冷冷道,“别给脸不要脸。”
  戚思吾也冷冷道,“不要脸的是某个要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你?”刘式厚气得脸色发青。少女在身后轻轻地拍拍他的肩,怯声道,“刘式厚,臭小子在骂你!”经她这么一说,刘式厚顿觉脸面尽失,便恨恨地骂了一声,“臭小子,找死!”一扬剑便朝戚思吾攻了过去。
  剑光憧憧,戚思吾的身影轻轻地摇闪,那一剑剑竟神奇地无一不在他身侧擦过,而难伤到他分毫。碧空楼中人本见有人在楼中动武,纷纷想四下散去,免得刀剑无眼,殃及池鱼,不料却见着这么一番好玩的情景,打人的气急败坏,被打的倒是安然自在,竟都坐回原位,其中更有几人竟拍手叫起好来。
  屋角茶座中,有三个白衣人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两张年轻的脸不时地往这边观望,而另一名年纪稍大,一身白色道服,卓然不群,在一片喝彩声中,他慢慢地抬头望了一眼戚思吾,又缓缓地移回目光,淡淡道,“静辰,帮一下那个穿青衣服的。”
  “是,师父。”任静辰应了一声,便提剑离桌而去。杨静聆见半天未发一言的师父终于开口了,便趁机问了一声,“师父,他用的好像是我们的素环内经。”白衣道人径自啜了口茶,道,“不要乱说话。”“是,师父。”杨静聆嗫嗫地应着,知错地垂下了头。
  而另一边,刘式厚一连已出到百二十剑,竟尚未有一剑沾到戚思吾的人,不觉越战越恼,大声喝道,“臭小子,你有种的就和我真刀真枪地斗一场,这样躲躲闪闪地算什么好汉?!”戚思吾轻轻松松地一摇身,躲开一剑,一边说道,“谁跟你假刀假枪来着?臭小子,看你剑法还不错,何必要受那个神经兮兮的小妖女的摆布呢――”
  “什么小妖女?!不许你污辱我心中的小仙女?!”刘式厚勃然大怒,剑峰一转,手下也不由地加了几分劲道,奋力地往戚思吾刺来,戚思吾惨叫一声,“天,用得着这么拼命嘛?”说着,他转身便逃。方迈出一步,身后便是白影一闪,有人帮他接下了刘式厚迎面刺来的那一剑。是任静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