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东说到做到,虽然有山猫跟丰子杰热情的挽留,还是只逗留了不足三天,就急急火火地奔回了九河。
  回来前,丰子杰顺道给他包里塞了十几盒“黄带子”,告诉他回了九河一盒就能赚至少三四十块,如果做顺了,这也是个本小利大的好门路。王向东心里哪还有这些破录象带?一回了九河,就把包包往家里一扔,打电话约何迁“面谈”。
  他已经仔细核计过,这个事凭自己根本做不成,资金和销路都是问题,慢慢摸索也不是事儿,时间和机会不等人啊,万一政策有异怎麼办?那不成猫咬尿泡空欢喜了?要想挣钱就得赶在“点儿”上,快一步慢一步都不成。
  何迁开著丰田慢悠悠来了,拎著兜水果,胳肢窝底下还夹著把大冲锋枪,看看屋里︰“大娘跟儿子不在啊?”
  “小的幼儿园啦;老的不是上公园吸地气去了,就是跟一帮小老太太推牌九呢。”
  何迁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撂,问︰“这麼快就跑回来了?”
  王向东甩过去一棵烟,兴奋地说︰“坐下坐下,找你有正事儿——你那个车还没开够?”
  “明天人家就提走了,呵呵。找我嘛事儿?”
  王向东坐下说︰“先塌实住了,不找你借钱。我这次去南边有收获啊,得跟你匯报匯报。”
  何迁推了下眼镜道︰“嘛收获?”
  “你先说你这一辆车能赚多少吧。”
  “要说利润空间是不小,可最后能落到手里的也就一两万,这也够赚啦,一个月弄两辆不就塌实了吗?”
  “九河有多少家企业有这个免税车的指标?又有多少家自己不用?剩下那些家又能叫你拿下多少来?”
  成竹在胸的王向东连连一问,何迁笑了︰“咱能套上关系的估计有几十辆吧,能不能拿下来还不好说,事在人為。不过你到底要跟我匯报啥?绕什麼圈子啊。”
  “不行,我还就得问清楚了再说。”王向东一正身子,接著说︰“要是这几十辆车一块儿堆你们家门口,你多长时间能鼓捣出去?”
  “价钱给好了,跟卖黄瓜似的。现在贪便宜又好虚荣的人多了,进口车还愁卖?只要咱不太贪,见利就走,那买车的得跟抢差不离。”
  “手续呢?车的手续怎麼弄?”
  “你傻啊?我弄的进口车可都是合法的,有政策给著哪,就是踫到坎儿了,还有大姐夫跟李爱国这些人给做劲哪,再说,咱在一条道上跑的久了,那各方面的关系还不是越打越亲热?现在还讲什麼死规矩,有钱就办事儿!”
  王向东一拍大腿︰“那就有啦!”
  何迁迷惑地笑著︰“有病吧?”
  王向东这才把丰子杰跟他透露的走私车的情况掐头去尾地跟何迁“匯报”了一下,然后望著连连眨巴眼的何迁说︰“南边的车,带著手续带著牌子,直接开过来,一辆就落个十万二十万,还不用请客送礼,除了路费,全是赚的,比你这个倒腾‘车标儿’怎麼样?”
  何迁闭了会儿眼,好象在整理思路,然后突然笑道︰“老三你是看别人挣钱急疯了吧?谁不知道走私车来钱?贩毒还更来钱呢。可是,路子啊,路子呢?咱这样光秃秃去了,人家就敢把车给你?有钱也不能给呀,谁知道您是干什麼的?做这个生意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主儿,能跟菜市场一样看不看脸儿就给你约(yo)二斤?”
  王向东泰然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路子冲我说,你就管出钱管买车就成。这回咱哥俩也合作一把,弄他个珠联璧合前手接后手。”
  何迁并没有表现出王向东期待的兴奋劲儿,他冷静了一下,先点点头又晃了下脑袋,说︰“事情恐怕没这麼简单吧。”
  何迁并不是不动心,可他跟王向东的位置不同,他是出钱的,当然要多想几步,倒车又不是倒白菜,栽不起跟头啊。现在,一旦他的公司成立了,钢材、免税车一起搞起来,手里这几十万已经不富裕,不过一年能做成几档生意还是有根的,没有多赚还有少赚;万一到南边折腾“折”了,再翻身恐怕就没那麼容易了,现在没资金光靠嘴已经不好使,钱是一年比一年难赚了,没把握的事儿不能乱来。而且看王向东这兴奋劲也象不可靠的,他倒不是担心王向东骗了他,他是怕王向东拿著他的钱叫别人给白玩儿了,到时候他何某人跟谁哭去?
  王向东看他迟疑,约略也猜出了他的几分心思,便急迫地说︰“弟弟我知道你不放心,说句到家的话,哥们儿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要是我能拿出钱来,我準先自己带辆车回来让你见见亮儿,然后再说下面的事儿。现在的问题是︰明摆著路子就在咱眼前头,缺的就是跨上这一步了。而且这个买卖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做成的,哥哥我能做的就是找路子弄车,只要把钱一拍,车就是咱的了,只要你敢在我身上赌一把,就等于给了咱哥俩一个共同的机会。”
  在王向东充满煽情和期望的注视下,何迁咬了咬牙,吐口道︰“老三,对你我一百一的相信,不过这不是小事,你得容我思量几天。”
  王向东这才放松地笑道︰“行,你是得好好考虑考虑,别以為三哥跟你强买强卖哪。我是急著想发财,可也没到拿朋友的银子练水漂儿的地步。咱俩都再自己核计核计,看还有那些方面需要沟通的,都计划好了再行动不迟,咱必须保证第一炮就打响!”
  何迁暂时松懈了一下神经,转开话题说︰“老三,既然你跟山猫那麼铁,又有丰子杰在南边给托著,為什麼不搞烟呢?开始肯定不用你投什麼本儿啊。”
  “嘿,不是没想过,不过那不是明著从秦得利的碗儿里夹肉吗?不太好啊。个人还是得琢磨个人的道儿啊。”
  何迁点点头说︰“其实你不找我来,我也想找你呢,即使咱今天谈这个事儿最后泡汤了,我也想要你到我公司来跟我一起干。我缺的就是人手,不怕能人,干劲越足越好,路子越野越好。”
  “那是后话,你看得起我就先知足一下,呵呵。”
  何迁犹豫著,谨慎地说︰“其实,首先是我看中了你的能力,再有,就是米彩儿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了,说等你出来无论如何要拉你一把。”
  王向东一下子就把腰桿儿拔直了,瞪著眼楮道︰“米彩儿?对了,我这些天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一直跟米彩儿有联系?”
  何迁缓缓吸了口烟,先嘆一声,才说︰“是啊,可她不让我告诉你她的情况。米彩儿真是不易,我老觉得是你把人家给害了。”
  “她不是活得挺好吗?现在是美国人了,回来就是华侨啊,不比跟著我好一百倍?”
  “屁话,当年我比你早就恋上彩儿了,最后还是被你给撬了,呵呵。可你知道吗?要不是因為你的关系,米彩儿离婚那阵儿,我真想直接娶了她。”
  王向东又是大吃一惊,刚復原的眼珠子突地又瞪了起来︰“啥?米彩儿离过婚?”
  “你刚有儿子那时候,她离了,她第一个男人总打她。”
  “操,咋不早告诉我?我非碎了那棒槌不可!”
  “告诉你?米彩儿能让我告诉你吗?要不是她离了婚,这些事儿她也不肯跟我说啊。知道那男的為嘛打她?就因為她以前跟过你。”
  “跟过我怎麼啦?谁还不许提前搞过对象咋著?”
  “装什麼大傻?你不是把人家给睡了吗?米彩儿不是黄花闺女了,人家爷们儿能平衡?妈的,其实这种事放在现在算个屁!”
  何迁这样一揭露,王向东一下蔫了,心痛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忿地说︰“连这样知心的话她都跟你念叨了,看来你们走动得还挺近啊。”
  “别你妈没病找病了,这时候你还吃个屁醋!米彩儿那是实在找不著倾诉对象了,才跟我念叨念叨,你知道她那阵子心里有多苦?连死的心都有啦。就这样,最后惦记的还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妈的该吃醋的应该是我才对。”
  王向东长嘆一声,尽量平静地问︰“那她后来这个男人怎麼样?”
  “别提啦。这个也是二婚头,岁数能当彩儿叔叔了,不过人倒是好人的样子,文革时候也是受够了迫害的,倒是蛮同情彩儿的,彩儿也是听说他能带她出国,才狠心跟了他。她是真不想在九河呆啦,看哪哪是眼泪儿啊。”
  王向东心里一阵压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狠抽了几口烟,才幽幽地问︰“她来过信麼?”
  “刚到的时候来过一封,问了问你的情况,后来就没音了。回头我给你她的地址,你给她写信吧。”
  “写什麼写?我现在这操行的,有什麼脸给她添堵?你要真想叫我风风光光地给她报报平安,就跟我一起把车这个事儿玩起来。”
  提起米彩儿来,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不过互相之间的感情倒有些奇怪地拉近了许多。王向东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对不起何迁似的,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跟许凤有戏不?”
  何迁愣一下,笑道︰“咋扯她身上去了?”
  “我看你们俩倒挺合适,你小子也真的不小了,早该成个家了。”
  何迁的脸小热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局促,尷尬地笑道︰“许凤确实不错,我也有这个心思,可不知道她是个嘛想法,毕竟差著六七岁呢,不般配啊。”
  王向东大包大揽地说︰“你要认定她了,回头我跟你们俩当回红娘!东山再起之前,老三我也先做把善事,图个吉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