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辉服装店”门前冷落,原先设计的两块宣传牌都没有掛,这时王向东才忽然想起,前些天他还预制了一条横幅,在一片打击中也忘记了取。
  几步跨进店里,王慕超跟李淑娟正坐在那里打盹,被脚步声一吵,都惊立起来。王慕超诧异道︰“老三你咋来了?”
  王向东没回话,眼楮已经在衣服架上凝住,愣了一会儿突然问︰“全毛西装呢?马海毛呢?怎麼就剩这些破烂啦?”
  王慕超先拉他坐下,依旧问︰“你怎麼来了?”
  “我的店我不能来?这里到底咋了?你们一直瞒著我什麼?為嘛不告诉我?”
  面对弟弟连珠炮一般的指责,慕超反而有了种破罐破摔的冷静︰“你跟我急啥?我又不是给你打工的小跑儿。店叫人偷了,值钱的衣服都没啦,就这麼回事。我不告诉你是怕你那狗脾气惹祸!”
  腾地一下,王向东血往上撞,当时眼珠子就红了——这不要人命嘛!
  他托著伤臂,在店里狂躁地溜达一糟,最后把目光从衣服价上移到门楣,问︰“门不是没坏吗?”
  “没坏。”
  “没坏就对啦!”
  “没坏咋还对了?”
  “他们是开锁进来的,就是打我那帮孙子干的——拉倒,不跟你解释,没用!操他二大妈的,真把我当棒槌啦!”王向东两眼圆睁,拔脚就往外走。王慕超急追上来拉住他问︰“老三你干啥去?”
  “你甭管!我回家。”王向东一甩胳膊,二姐被晃得身子一斜,赶紧抓住门框才站稳,这时王向东已经冲向市场外面。慕超看他去的是瞎四姐店铺相反的方向,才稍微放心了些。她太了解弟弟的脾气了,不要说这种砸人饭碗的事啦,就是小打小闹的事儿,只要他认為对方再算计他,他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象现在这种一环套一环的仇怨,他真的敢去玩命。
  一直目送著弟弟出了市场,王慕超才嘆口气,重新坐回店里。李淑娟没精打采地说︰“二姐,今天还没一个顾客呢。”
  王慕超说︰“不急,等你三哥的胳膊好了,就能去上货了,到时候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不要灰心,好好跟老三干吧,他这人就是脾气狗些,坏心眼没有,亏待人的事儿也做不出来,就是一年不开张,只要你在这里呆一天,他就是借钱也不会叫你白干。”
  李淑娟红了下脸说︰“我倒不担心自己,我怕三哥的生意亏本呢。”
  “难得你能有这心思。放心吧,我刚跟大罗说好了,一会儿他给咱送来一批西装,先接个短儿。”
  “三哥不会找四姐打架去吧?”
  “看样子今天没事了,回家我再开导开导他。”王慕超这样说著,心里还是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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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王向东并没有回家生闷气去,他出了市场就找了个肉铺,死活扔下几十块钱,揣了人家一把杀猪刀回来,绕到另一个出口进了市场,是怕叫二姐看见拦他。
  王向东心里什麼多余的想法也没有了,直著眼直接奔了瞎四姐的店,到门口站住,冷冷地看瞎四姐笑眯眯收完一个顾客的钱,才叫道︰“瞎逼买卖不错啊!”
  瞎四姐一抬眼,眉头一皱,也冷笑道︰“我以為谁呢,咋了,今天还换了造型了?演伤兵呢?”
  “这些天我走背字。”
  “唉,听说了,还没工夫去看你。”
  “这人也他妈缺电!有这麼办事的吗?要偷你就先偷,干嘛还先烧再偷?又缺德又弱智!”
  四姐呵呵笑著,说︰“可不是咋著?现在脑子灵光的还有几个?”
  王向东懒得再废话,说︰“出来,送你点儿东西。”
  瞎四姐没动地方,仔细看看他,不屑地说︰“送我东西?呦,我可担待不起,有求姐姐的地方尽管言声,客气嘛?”
  王向东一脚跨进去︰“送你礼物不要,你就直接帮我个忙好了。”四姐刚要冷笑,嘴角还没来得及翘起来,王向东突然把手向腰后一拉,寒光一闪,四姐当时就直了眼,连疼都没喊出来时,王向东已经身子一斜,抽刀出去︰“怪逼!给你留点记性。”
  四姐捂著肚子,鲜血从手指缝里汩汩流出,周围立刻一片怪叫,这工夫,王向东已经一脚跨出门去,拎著刀,顺著一拉溜的门脸大步向前走去。后面的人喊︰“杀人啦!别让他跑了!”
  王向东连头也没回,脚步不乱,一直向前走,前面的人看他的刀上还在滴血,一律没有后面的人勇敢,纷纷惊闪,很快空出一条路来放他过去。门脸里一个老板大胆喊道︰“老三,咋啦?”
  “把瞎逼四儿给放啦!”
  “有种。”老板赞美一声,赶紧把头缩进去,王向东一手夹板一手血刃,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很快到了市场口,撩起衣襟,顺手把刀往腰上一插,走几步,挥手叫停一辆出租车,还没坐稳就说︰“哪背静往哪开!”
  “嘿,哥们儿你这打车的新鲜啊,别怪我嘴黑,公墓背静……”司机突然住口,王向东一脸的杀气和满手的血叫他猛地打了个冷战,车灭了,司机反身就拉车门。
  王向东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脖领子︰“没你事儿,老实开车!”
  市场里已经大乱,许多人都往四姐的店面方向涌,也有追过来的,不过不象要抓凶手,大多数人是想最后看一眼这位牛气烘烘的哥们儿。
  出租车轰了两脚油,吭哧两下,终于平稳下来,一直向前开去。
  “哥们儿你说个準地方,我也有个方向啊。”
  王向东顺手抓过一条脏毛巾,囫圇地擦著手,一边说︰“出城先……不行,你先开吧,照著九块八的钱跑,呆会儿我换车。”
  司机不由得乐了︰“这工夫您还这麼幽默?我能要您钱嘛。”
  王向东笑起来,这时他很诧异自己还能这麼放松,擦干了手,心里居然一点儿也不紧张,只是狂躁地兴奋著,想找个人好好聊聊。他一把抓过车上的两盘磁带,看一眼,又扔回去,批评道︰“没档次,坐你车的都没档次。”
  “是,是。”司机连连点头。
  “知道宰人的感觉吗?——扑,刀子进去,跟扎在棉花上似的,往回拉的时候就跟有人和你抢刀子似的,皱巴。这时候身子得偏开,要不窜出血来準喷一身。刀子也得讲究,最好是带血槽的那种。呵呵,你对这没研究吧?”
  “没有,没有。”
  “甭紧张,我不是杀人犯,刚刚打了一架,把一仇人给干了,顺便也為民除害。跟你没关系,塌实开车——看人!操!你是新手儿吧?”
  “哎,新手新手。”
  “行了,靠边儿。”王向东掏出十块钱来拍在驾驶台上。
  一头冷汗的司机如蒙大赦,赶紧贴边剎车,王向东跳下去,挥挥手,司机赶紧把车开走了。王向东连蹦带跳地跑到马路对面,又打了辆车︰“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