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崔然说的很对,我的确有点过于神化凶手了,也可能是我最近碰到的案子都太蹊跷了。
  我不知道崔然对十六年前那件案子了解多少,但我总感觉我去的那个小木屋,就跟我在录像中看到的一样。
  为什么人头回出现在那里我不清楚,只是直觉告诉我,我现在接手的案子远远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简单。
  崔然叹了口气站起来说:“等鉴定报告出来吧,别乱想了。”
  我抬头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而那种异样正是看着我才散发出来的,不知怎么我心底泛出一种忌惮。
  “我从心底畏惧甚至躲避着崔然?”当我在心底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我甚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凭空冒出这样的想法。
  崔然似乎没有在理会我的意思,自顾自的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而我坐在那里发呆了好久,脑袋里好像不断的在反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判定,当一个人从内心畏惧另一个人的时候大致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个人平时给你的气场足够强,足够压制住你。第二种可能是你的潜意识里察觉到这个人对你有威胁,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会告诉你对这个人真实感觉。
  以上两种可能对我来说似乎都不准确,硬要我选一种的话我宁愿选择第二个,毕竟放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时候小丽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回过头的时候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啊,有人找你,那个怪老头。”小丽回过神儿来尴尬的看着我。
  怪老头?难道是那个一直在停尸间门口坐着的老大爷?
  “哪呢?”我站起来说。
  小丽见我激动样子有些不解,于是说:“你去找他吧,他是让人带话来的,你应该知道他在哪。”
  我应了一声就朝着停尸间的方向走过去,心想怎么这个时候偏偏他找上我呢?
  停尸间门口依旧坐着那个身影,即使是已经入了深秋,他的衣服似乎都没有变过,手里还是拿着那个保温杯。
  老大爷看我走过来,拍了拍身边的长椅。
  我遵循着他的意思坐下来,没有说话,如果他有什么想对我说肯定会先开口的。
  老大爷看了我半天,突兀的干笑了两声,说:“怎么不问我找你干什么?”
  “我这不坐在这等你说嘛。”
  “新送过来的尸体是你发现的?”
  “你是说无头那具?”我惊讶的问,想不到老大爷居然说起这件事。
  “对。”
  “是我发现的,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爷盯着我,然后抿了一口热水,说:“在海水里浸泡超过40天,双脚被绑上重物沉浸大海,涨潮的时候发现的?”
  震惊!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忽然变得深邃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从外形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这个老迈的躯壳里面似乎换了新的灵魂。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老大爷一直盯着我,褶皱重叠的眉心疑惑更加凝重,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说:“没什么。”
  “不会,您肯定知道什么,我着急破这个案子,如果不能及时破案会有更多人死掉的,这种感觉你明白吗?”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老大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停尸房的方向,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坐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上次听你说过,是自责。”
  “那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感觉凶手还会再出现,因为那次击毙的并不是真凶,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这些你上次就提过了,难道您一直在等那具无头死尸?”我惊讶的说,也惊讶于自己的猜想。
  老大爷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抓着我的肩膀说:“你说得对,我就是在等那具尸体,等了差不多十六年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等这具尸体,疑惑的看着他,甚至能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些喜悦。
  “十六年前的案子跟这具尸体有什么关系?”我说。
  “也许你不知道,那次郝立成开枪击毙所谓的凶手之后,市里又爆发了几起严重的犯罪杀人案,从作案手法来看跟之前的凶手相同,我想他郝立成也看得出来。”老大爷一提到郝立成眼睛里就露出不屑。
  我刚要说话却被老大爷拦住,他说:“前后加起来12条人命,他郝立成虽然能瞒天过海,却瞒不住我的眼睛。那具无头尸体的作案手法,就跟十六年前那场命案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细节处理的不太相同。”老大爷有些疑惑的说。
  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相片递给他,说:“那您还记得十六年前那件命案的细节吗?死者身上有没有这个符号?”
  老大爷接过照片,手有些颤抖,说:“细节其实我不太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坐在这里了。”
  “这样啊……”我收回照片,有些失望。
  “听说人头也是你发现的?是不是在一间小木屋里面?”老大爷追问道。
  我诧异的看着他,好像所有事情都被他预先知道一样。老大爷笑着摆了摆手,说:“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都是猜的。”
  “就算是猜想,那也要有依据。”我说。
  老大爷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故意放低声音说:“十六年前那桩命案,死者也是后来才被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死状跟现在这具尸体一样,就连泡在海水里的天数也是一样。”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几乎是愣在那里,语言已经不能形容我的心情了。
  老大爷说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我回过神儿来,我尴尬的笑了笑说:“那按照您的说法,凶手八成是又回来了?”
  “对,他回来了。”
  “他?你们照过面?”
  “也许见过。”
  对于老大爷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很无奈,但刚刚听到的信息却很有价值,十六年前那件案子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那么科长他……
  老大爷紧紧攥着保温杯,看来这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再度被唤醒让他很激动,半天他才平静下来,发现我正在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老大爷不解的说。
  “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在这里等那具尸体。”
  “等到了说明凶手来了,不过我这把年纪不可能去抓凶手了。”
  “那你找到我,是不是想我能抓住凶手?”我试探着说。
  老大爷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你,直觉告诉我抓到凶手的不是你,而是刚才那个年轻人。”
  我惊讶的看着他说:“刚才那个年轻人?”
  这个时候我似乎才意识到,小丽找到我的时候是说‘那个怪老头托人找你’。
  “崔然?”我脱口而出。
  老大爷看着我点了点头,而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能破案的人是崔然不是我,我也没有问为什么,或许崔然在这里的时间长,他对崔然更加了解。
  博弈往往能点燃人的斗志,我也是同样。
  我站起来看着老大爷,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可我却对他笑了笑,没有更多的言语,自信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崔然,回想起刚才老大爷那番话,我心底虽然有些别扭,但我还是打开了倪子殿的那本书,因为通过刚才跟他聊天,我发现了一个线索。
  也就是在我拿出照片给老大爷看的时候,那个脖颈上的符号让我眼前一亮,原来近在咫尺的线索就藏在书里。
  夜晚小摊前,我坐在这里等段入风。
  或许是我真的饿了,我随便叫了一点东西边吃边等,当我快要吃完的时候段入风来了。
  段入风坐下以后要了一瓶啤酒,我察觉到他的脸色很不好,眼圈很重,就笑着说:“怎么你失眠吗?”
  “大半夜有人在你家楼底下转悠你敢睡?”段入风没好气的看着我,咕咚咕咚地喝着啤酒。
  就在他仰头抬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腰间还带着那把刀,寒光一闪而过,我急忙看了看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我小声的提醒他说:“你出来带着刀就算了,能不能藏隐秘一些,别人看到了怎么想?”
  段入风听了以后一愣,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我说:“那有什么,让人害怕我就对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我的主意,你说是不是?”
  “可是法律……”
  “狗屁法律,我的命在前法律在后,我的命没了法律才生效!”段入风啪的一下把瓶子摔在地上,啤酒从碎裂的玻璃渣中溅出来。
  周围的目光都被他这一下子吸引过来,我急忙安抚他,让他不要激动。
  老板走过来刚要说什么,我立刻迎上去说:“没事的,我的朋友过来时候就已经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似乎老板也见过这种场面,嘀咕了一句就不再过问,但提醒我要看好这个人,免得他连生意都做不成。
  我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段入风已经打开了第二瓶啤酒,而我的视线却落在他的后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