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整间咖啡厅裡没有几个人,整个二楼也不过三桌,之所以挑选这个靠窗的座位,是因為这个位置离另外两桌的客人也足够遥远,只要注意服务生的动向就不影响他们的谈话。
  在服务生将咖啡送上的那一刻,保罗叫住了服务生,抽出自己的银联卡在服务生的银联卡上刷了一下,他的银联卡忽然变成银色,原本上头的文字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像计算机的介面,保罗输入了六十并且确认转帐之后,女服务生露出一个迷人可爱的笑容,鞠躬道谢之后离开了。
  等服务生走远了,保罗才搅动面前的热咖啡,说道:「十几年前,普林斯顿家族忽然销声匿跡,整个世界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换了顏色,绝大多数的联帮民眾都相信普林斯顿家族因鬼面星的失责,以及家族成员的损失而选择了退居幕后,不愿再干涉政坛的一切事件。
  「而事实上……这是一场血腥的权力斗争,普林斯顿家族有过几十年的辉煌,却因不明的原因被旁系家族背叛,而鬼面星事件后,约汉.普林斯顿的失踪成了普林斯顿家族崩溃的关键,一连串的背叛、暗杀行动,让普林斯顿家族失去在军中的影响力,而以镇压恐怖行动為由发动的临时戒严,也让警力毫无用武之地,普林斯顿家族在这张量身订做的大网之中,成了猎物。」
  他知道翠纳丝的本名,也知道翠纳丝是什麼身份,不过提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语气就像在閒聊一样轻鬆……在组织裡只有少数几人能掌握这项情报,而他正好是其中一人,理论上这样和翠纳丝接触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你想表达什麼?」翠纳丝皱了皱眉头,拿起咖啡品尝一口,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原来咖啡是这麼苦涩的一种饮料。
  保罗也喝了一口,平时他别说喝咖啡连喝一般饮料的习惯都没有,这一口黑咖啡苦得他咳嗽连连,又喝了两口还是忍无可忍之后,才让服务生给他一壶砂糖,她一面加糖一面说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妳是為了復仇而行动吗?」
  「这不关你的事。」翠纳丝虽然没什麼表情变化,但很难得讲话这麼不客气。
  「好吧……我也不想多管閒事。」保罗从窗外看下去,又和安克亚德对上眼了,只见那傢伙露出笑容对他挥了挥手,保罗只好也挥了挥手,他又说道:「只不过想给妳一点良心建议。」
  「嗯?」那修长的睫毛因為阳光的反射而泛白,她的瞳孔如琥珀一般既璀璨而纯净,眼角微微上扬的凤眼顺著保罗的动作往外看去。
  拨开她的鬢髮抚摸著那精緻的瓜子脸颊,大拇指顺著那柔美的眼睛轮廓滑动,他用一种非常婉惜的语气说道:「妳就算和组织高层合作也不过是被利用的对象罢了,像妳这麼美丽的女人,应该要有属於自己的美好生活,而不是顺著一股恨意冲锋,最后化為转眼即逝的烟花。」
  「感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翠纳丝并没有甩开或拿开他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任由他随意抚摸著脸,而下方正在偷看的朋友们也注意到了他们过於亲暱的动作,似乎引发了一点骚动。
  「听说仅存的家族卫士也不同意妳的想法,嗯……身為一个男人还是得给妳一点建议,男人可以為了女人拚命,但女人若是过於任性的话,男人也不见得那麼有耐心陪女人胡闹。」把杯子拿起来喝了一口,他发现咖啡加了糖之后要顺口多了,望著翠纳丝精緻的俏脸,他不得不承认普林斯顿家族的最后继承人,其美丽足以令人望而心醉。
  「胡闹……」翠纳丝嘴裡咀嚼著几个关键词,下方的安克亚德似乎注意到了翠纳丝的目光,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用国际手语比道:「加油!只要有心的话,一定可以找到真爱,祝两位早生贵子……」
  翠纳丝忽然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她好看的双眼微微瞇起,这时保罗也愣住了,他以為自己的话或行為惹这女人不高兴了,只好赶紧把手伸回来说了声「抱歉」,而翠纳丝则摇摇头赶紧把咖啡喝完之后,问道:「还有事吗?」
  「应该是没什麼事了,所以……」不知為何,他觉得这女人生气了,在刚才那短短一瞬间过后就充满了一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气势。
  她也不等保罗把话说完便站起身来,临走之前说道:「这杯咖啡的钱我自己付,很高兴你陪我喝这杯咖啡,我们决赛见。」
  保罗甚至都还来不及说一句再见,翠纳丝便已经走到一楼结帐去了。
  「怎麼样?怎麼样?」见翠纳丝回来,好奇心满满的娜莉忍不住凑上前想要问问状况,而翠纳丝则摇摇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安克亚德赶紧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拍拍手让大家也赶快準备好,这个插曲已经耽误他们不少时间了,於是他催促道:「不过就是和男生单独喝个咖啡而已嘛!这麼好奇做什麼,好了!我们赶快到下一个……」
  但话还没说完,翠纳丝便冷冷地道:「闭嘴好吗?」
  气氛忽然变得很尷尬,而安克亚德一贯的笑脸也凝固了,她走到皮耶尔面前忽然拉起他的手,在皮耶尔惊呼一声之后便拖著他往回走,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自己先逛,我带皮耶尔回去特训。」
  「可是学姊,皮耶尔他……」芙萝妮才刚这麼说,翠纳丝却已经拉著皮耶尔走远了。
  似乎是因為生气的关係,翠纳丝走路的速度特别快,而皮耶尔因為腿短只能加快脚步吃力地跟著,他还不时回头一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而硬是被生气的母亲或者姐姐拖回家的可怜小孩。
  「我觉得……皮耶尔完蛋了。」曾经全程目睹特训过程的约克,忍不住在胸口比了一个十字,為皮耶尔的遭遇感到同情,毕竟惹火翠纳丝的人不是他,但是受罪的却是他,他已经能想像皮耶尔等一下的下场了。
  「都是你这傢伙害的,整天耍白目现在害人家不高兴了吧?等一下你得好好道歉才行!」娜莉班导两手插著腰瞪著安克亚德,而安克亚德听她这麼说,似乎是因為想反驳些什麼才刚说了句「可是」就被娜莉一手捏住耳朵,扯著说道:「没有可是!白痴都看得出来翠纳丝是因為你而生气的。」
  「别、别!我到时候道歉就是了……很痛!很痛啊!」
  空白无障碍的对战空间内,拿著气动式军刀的NCR-04正用迅速而流畅的斩击,一刀接著一刀劈砍那架持双匕首的NCR-04,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予任何反击的机会,气动式军刀挥舞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撩乱,让对手只能吃力抵挡,如果挡不下来的话就只能用身法闪避。
  不过往往一闪,身上就有一块装甲被击落,火红色的装甲碎片边缘正因為高温而冒著热烟,而持军刀的NCR-04抓準了机会便释放动能蓄力池猛砍对手的匕首,逼得它重心不稳往一旁走了两步。
  在它动作僵硬的这一刻欺身两刀让它两手与肩膀分离,已经完全来不及闪避的断臂机体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它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扔过来的军刀,在能量刀锋熄火之前就贯穿了驾驶舱。
  皮耶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望著萤幕上的阵亡等待画面,看见副萤幕翠纳丝邀请他再来一场的提示,只好打开通讯说道:「翠纳丝学姊,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一下?」
  「嗯。」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皮耶尔鬆了一口气,这次翠纳丝和他对战完全没有放水的意思,一上来就是卯足全力进攻,这让皮耶尔从第一场开始压力就很大,基本上在翠纳丝的攻击之下他撑不过十五招,每一场都不会超过两分鐘。
  虽然早就知道翠纳丝不高兴,但没想到是不高兴到这种程度,皮耶尔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学姊的出气筒,正常来说翠纳丝在击毁敌人的时候应该不会做多餘的动作,但今天他的机体不止一次在阵亡前被砍去手脚,或者是脑袋被军刀给砍下,这让他有一种非常无奈的感觉。
  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饮料,皮耶尔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畅饮,长达一个多小时被虐的时间好不容易可以休息,这一口喝下去感觉特别畅快,但才刚喝到一半就感觉身旁一沉,身体歪斜的同时饮料也被接了过去。
  只见翠纳丝也像他一样喝了一大口之后才还给他,他捧著这瓶饮料愣住了,望著翠纳丝喝过的瓶口完全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泛红且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到他这模样,翠纳丝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和皮耶尔间接接吻没有关係,因為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你当男生看待。」
  「学姊妳讲这话太伤人了吧……」
  听翠纳丝这麼说,他才鬱闷地继续喝自己的饮料,而翠纳丝则是闭著眼睛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的手摸完了皮耶尔的脑袋之后,就绕过他的脖子一副揽著他的肩膀的模样,这搞得皮耶尔有些紧张。
  认识翠纳丝也有好一阵子了,但除了上次特训和翠纳丝挤同一个驾驶舱之外,他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过,皮耶尔本来就很不擅长和女生单独相处,更何况是和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待在一块,所以现在远看的话他就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闭目养神的翠纳丝无论是姿势还是气质都比他更像男人。
  「学姊……睡著了吗?」
  「什麼事?」皮耶尔似乎想挣脱她的手,她回应之后把皮耶尔抓得更紧了,她即使闭著眼睛也能想像皮耶尔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偶尔和他有一些肢体接触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那个……学姊很不开心吧?」皮耶尔试探性地这麼问道,而在翠纳丝「嗯」的回了一声之后,才又说道:「不止是刚才,一直以来都很不开心吧?」
  对於皮耶尔这句话翠纳丝感到意外,她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才反问道:「為什麼这麼认為?」
  很难得和翠纳丝除了战斗之外还有话题可以聊,这时皮耶尔的兴致就来了:「嗯……我个人的感觉,总觉得学姊每天都很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难过的事情?还是因為安克亚德的关係?」
  「确实有事情让我很不开心,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翠纳丝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但皮耶尔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又问道:「现在不能说吗?」
  睁开双眼,原本想要保持一贯的冷漠把这话题直接带过去,但看见皮耶尔瞪大眼睛将好奇全写在脸上,而且脸还靠她非常近,这让她愣了一下把身体往左边偏移,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但那模样杀伤力非常的强悍,她只好妥协道:「等你可以自己拿下二连杀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如何?」
  「好!」
  「期限是比赛结束之前。」翠纳丝还不忘补上期限,事实上她不认為皮耶尔可以在这麼短的时间内就把实力培养起来,尤其在越后期的赛事遇到的对手当然也就更强,皮耶尔拿二连杀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抢皮耶尔的饮料喝,所以自己走到贩卖机前买了一瓶水,而她才刚喝到一半就听见这好奇宝宝又问道:「学姊,妳是不是喜欢安克亚德?」
  「噗!」才刚入喉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一旁的垃圾桶机器人见状冲了过来,迅速将地板清理乾净,她接连咳了几声之后又喝了两口水,用一种非常伤脑筋的眼神看了皮耶尔一眼,才又坐回他身旁。
  「对不起,我不是……」皮耶尔看翠纳丝似乎没有生气,但就是不想讲话的模样,所以他也闭上嘴不想多话。
  但翠纳丝又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同时细长的手指头还非常有顺序的在皮耶尔的肩膀上敲击著,她知道这麼做会让皮耶尔感到紧张,尤其是在保持沉默的情况下,果然过了两分鐘皮耶尔就忍不住打开瓶子想止渴了。
  翠纳丝见机会来了,便开口说道:「我不是喜欢他,我是爱他。」
  「噗!」皮耶尔呛得将饮料喷在垃圾桶机器人上,那可怜的机器人在转了两圈之后亮起红灯,附近的另外一台垃圾桶机器人马上冲过来给同事清理,皮耶尔这一下呛得不轻,趴在桌上咳出了眼泪。
  翠纳丝没想到反应会这麼激烈,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后,伸手轻拍皮耶尔的背希望他能好受一些,而皮耶尔咳得面红耳赤眼冒血丝,恢復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学姊……妳是讲认真的吗?」
  翠纳丝摇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意有所指地说道:「单方面的恋情是很辛苦的,我想皮耶尔你应该能明白。」
  「不明白……」皮耶尔说这话的时候明显违背良心。
  「不过你比较幸运的是,你喜欢的人现在还没有什麼情敌,而我就不一样了……」翠纳丝无奈地嘆了口气,又揽住皮耶尔的肩膀,两人侧身紧紧靠在一块,她捏了捏皮耶尔的脸说道:「如果我多一点女人味,或者像你一样这麼可爱,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安克亚德有对象了?我怎麼不知道?」安克亚德大多时间都缠著皮耶尔,对於这一点皮耶尔感到非常震惊,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得知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接著他安慰道:「学姊怎麼会没有女人味?明明是安克亚德眼光有问题!」
  她的右手按在自己平坦的胸前,左手则继续玩弄皮耶尔的脸,说道:「别逗我了,无论是胸围还是臀围我都没有,也就只有这张脸还能看,他喜欢的对象无论是哪一点我都比不过,你看……我可怜吧?」
  「才不可怜,学姊妳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身材条件不能决定一切,改天我一定会帮妳找安克亚德理论理论!」
  而这时,翠纳丝忽然想起芙萝妮虽然不够丰满但也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忽然觉得皮耶尔这句话非常没有说服力,这次她捏的不止是脸颊还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