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色不同,在玻璃这一边的时间似乎滞缓了下来,没什麼精神的人们三三两两做在或靠窗或吧檯前的座位上,喝著一杯又一杯的闷酒聊著一个又一个让人烦闷的话题,而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坐在吧檯前,用自己身上仅有的几块钱点了一杯昂贵的饮料,无精打采地喝著。
奥克薇.安普森走到他的身旁坐下,从他的手裡抽走酒杯,说道:「皮耶尔,你到底要自暴自弃到什麼时候?现在五大民主国和帝国之间的情势非常紧张,有可能随时都会爆发战争,现在可不是你能在这裡喝茫的时机。」
「那是调味果汁。」当皮耶尔这麼说的时候,奥克薇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这一杯是无酒精的饮料,即使是在心情最低落的时候皮耶尔还是不会改变习惯去碰酒精饮料,他说道:「我不想灌醉自己来忘记她的笑容。」
「小哥,超过三个月了吧?你还没恢復过来阿?」这时一个高瘦的男子在皮耶尔的另外一边坐下,他有著一头灰白色的头髮,这个男子名為――李高成和皮耶尔以及奥克薇一样都是新崛螺联邦军人。
当初他的飞行队接到命令去追逐那艘黑色装甲突击舰,然而他怎麼也没想到自己的战梭居然会被这艘诡异的战舰拖著一起进入曲速飞行,战梭的任何系统在一瞬间就瘫痪了,连推进器也因為系统的警告而强制关闭,直到曲速飞行结束之后才有能力恢復,但还没重新啟动,他的战梭便被一口给吞了。
在通过那枯燥乏味的拷问之后,他和皮耶尔、奥克薇一样成了这支帝国秘密情报舰队的俘虏,非特殊情况下他们可以在战舰裡自由走动,除了不能离舰之外人身自由几乎没有什麼限制,来自同一国家的三人理所当然会时常聚在一起聊天,於是他们三个人就自成了一个小圈子。
而这一次在舰长小姐的带领之下,很难得他们可以离开装甲突击舰,為了不让那艘大得离奇的装甲突击舰暴露在当地居民的视线中,他们是搭乘小型穿梭机进入港口的,这个地方他们都是第一次来,非常陌生。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裡是一个人类殖民地边缘的无政府地带,这裡除了当地居民之外还有走私者、罪犯、海盗……等等的社会边缘人,舰长小姐希望他们可以待在这裡等她,而皮耶尔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见了。
两人只好到处找寻,终於在酒吧找到了皮耶尔。
这三个月下来虽然没有受到虐待,但奥克薇还是不喜欢和帝国人混在一块,她完全无法相信这些帝国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她低声说道:「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裡,在那诡异的生物回来之前,也许我们先想办法偷渡到下一座城先甩掉她。」
「之后该怎麼办?」李高成问道。
「之后再想办法离开这个星球,现在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机会,回到装甲突击舰上我们也没地方可跑。」奥克薇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想要在这种鬼地方搞辆车不是问题,问题是在这个地方想要生存得需要一个驾驶员才行,如果他们未来想要离开这裡的话还要有一个会驾驶穿梭机的人。
而这两个人就在眼前,只不过一个看起来缺乏兴趣而另外一个无精打采,李高成耸耸肩说道:「和妳说实话,我不太想回到那个国家去……新崛螺联邦?还诞生战神的国度呢!我体会到的只有隐瞒和背叛,从军八年,我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染上了多少自己人的鲜血。」
奥克薇虽然心裡不舒服但她也没有反驳什麼,因為当初分解那架战梭的时候她也在场,无论是帝国的工程师还是李高成本人,都得知了他的时间仪和纪录仪被动过手脚的事实。
人在地表上如果不依靠计算时间的设备,都不见得可以拥有準确的时间观念,更不用说是在宇宙之中,战梭的时间仪被修改了时间就能让驾驶员即使在事后看见新闻,也不见得知道新闻上所说的恐怖攻击就是他们亲手造成,因為他们会认為事件并不是发生在同一段时间。
从那一刻起,李高成就对国军失去了信任,这三个月以来只要有机会离舰,他就会抓準那短暂的时间蒐集情报,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得知了原来当初的反恐任务,他们攻击的对象并不是恐怖分子,而是和他一样的军人以及手无寸铁的科学家。
那并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小兄弟,我觉得你还是赶快忘了那个女人吧!这世界上女人还多著,趁早振作起来,以后看是要在公共星域生存,还是乾脆移民到别的国家去都好!」李高成拍了拍皮耶尔的肩膀却被他一手挡开。
下一秒,皮耶尔一拳狠狠揍在他的脸上,李高成差点从椅子上滚了下去,他摀著自己肿起来的脸颊,怒道:「你这傢伙到底有什麼毛病?!」
皮耶尔却无视他的愤怒,摇头说道:「没用的,舰长小姐有办法感觉到我的存在,带著我走只是累赘,如果你们想要离开的话就快滚吧!别来烦我。」
就在李高成想回手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很不爽的回过头去却差点撞到微笔记萤幕,只见萤幕上写著一行字:「轻易动怒和打架是不好的行為,如果可以的话请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拿著这台微笔记的是一个全身包裹在斗篷之中,而双手戴著手套脸也用面罩和墨镜包得密不透风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当然就是他们认识的舰长小姐,包成这样是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来她不是人类的这个事实。
「你先冷静一点。」奥克薇也出声劝道。
「妈的,明明是这个矮子先揍我的,搞得好像是我的问题一样。」当他正想要和老闆点杯酒来喝的时候,忽然发觉有一群面色不善的人似乎已经包围了他们。
「唉呦!这位小妞身材不错,这麼火辣的身材却穿成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舰长小姐转过身,发现一个面色不善的壮汉就站在她身后,一隻大手按在她的臀部上肆意揉捏著,而这时有好几个看起来就不是什麼好人的男子也围了过来,他猥褻地笑道:「有没有兴趣陪我们玩玩啊?不会亏待妳的。」
「喂、喂、喂!各位,这位小姐是个不会说话的残障人士,你们应该不会狠心到想要对一个残障人士下手吧?」李高成站到了这个男子的面前,而奥克薇也站起身来摆出了战斗姿态,她连工兵用的维修臂都可以扛起,更不用说是揍死这裡的任何一个人。
「残障人士又怎麼样?这裡哪轮得到你这个废……」壮汉还没说完,李高成便抄起酒瓶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酒瓶破碎酒水和玻璃渣四溅,这一下砸得壮汉头破血流,在他惨叫著后退的同时週围的不良分子便一拥而上,怒吼著想要干掉他,他在叫了一声不好之后马上躲到吧檯后方,而奥克薇则把椅子从地板上连根拔起,当作钝器一样横扫而出,一个冲太快的马上就被砸得满地找牙。
奥克薇兇猛的气势震住了他们,而她则趁这个机会带著舰长小姐和皮耶尔拔腿就跑,追在李高成后方一起进了厨房,而犯贱的李高成在进厨房之前还不忘扔了几支刀和酒瓶出去,他的目标不是这些凶神恶煞,而是别桌的客人。
「他妈的!这刀谁扔的!站出来!」
「干你妹夫敢打老子,活腻了!」
「欠揍!」
在一阵叫嚣之后酒吧裡酒瓶和桌椅横飞,这些客人就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只想撞死眼前的人,整个酒吧乱成了一团,而原本那群凶神恶煞也因此被拖延到了时间,当他们冲进厨房的时候,奥克薇已经带著所有人从后门离开来到街上。
「你这傢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餘!」奥克薇对这个傢伙一向感到头痛,尤其现在正在逃亡的时候,他居然还有时间对著后方比中指。
抄起垃圾桶的盖子当作飞盘往后甩去,準确的命中一个人的脑袋之后,他笑著喊冤道:「这不能怪我,麻烦自己找上门来躲也躲不掉,真要怪的话就怪舰长小姐的身材太诱人,妳要不要考虑变成比较低调的形象?」
舰长小姐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边跑边在微笔记上写了一行字道:「我会考虑。」
原本李高成还在耍白目,但是当马路的转角忽然出现一道十一米高的巨大身影时,他不仅失去笑容而且面无血色,灰白色的装甲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相当刺眼,一字形的眼睛之中那颗鲜红色的摄影镜头,随著它低头转身的动作微微偏转,瞪向正在逃跑的四人。
挡住他们去路的正是一架人形机甲,而且好死不死竟然是新崛螺联邦制的NCR-01!
值得庆幸的是每个国家都严格控管兵器出口,像这种公共星域只有极少部分的武装组织拥有装甲用枪砲,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早就惨死枪下。
舰长小姐待在自己的身体裡的时候战斗起来相当兇猛,然而离开了身体之后她却显得非常柔弱,奥克薇虽然不喜欢这个外星人,但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是得靠她才行,她马上扛起舰长小姐和两个男人一起躲进巷子裡,那架NCR-01的大手扑了个空,这麼窄的巷子它也进不来。
「见鬼!」李高成和皮耶尔一起站在角落喘息著,隐约能感觉到机甲见踏地面时的震动,他心有餘悸地说道:「这些王八地头蛇居然有NCR-01?很好……又一件我们在国内不会知道的事实了!」
奥克薇带著三人想要从另外一条巷子冲出去,但另外一架改装过的NCR-01和几个持枪的黑衣男子也挡住了这个巷口,而往北边的那条巷子也被装甲车给挡住了,同样有持枪的黑衣男子把守。
「看样子我们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了。」李高成望著水泥墙上的几个弹孔,他知道只要自己再探出去一次对方就绝对不会失手,这几发子弹就不是打在墙上而是他的身体裡。
「这算是你的功劳,谢了。」奥克薇一直再找机会离开,她只想要离那些帝国人以及这诡异的生物远点,最好再也不要见面,但没想到她还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就及将被当地人乱枪打死,身為一个军人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怎麼叫她不鬱闷?
李高成当作没听见她的怨言,转过头望向目前这裡唯一有可能帮他们脱困的人,问道:「舰长小姐,妳有什麼计画吗?」
「等我的同伴。」舰长小姐在微笔记上写了这一行字,才刚让三人看清楚,他们身旁的老旧铁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脸上带著笑容看起来就像普通大学生的男子,在看见舰长小姐之后走上前,两人用额头互相碰了两下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男子拿出微笔记写道:「各位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这裡,你们会被那群海盗盯上应该也算是我的失误,那麼请跟我来!」
除了舰长小姐之外每个人都觉得这傢伙很诡异,正确来说只要是正常人就会觉得这傢伙不对劲,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僵硬了一样毫无变化,而且胸膛也没有一般人呼吸时会有的起伏,就彷彿只是一尊以假乱真的人偶。
当他们顺著楼梯走到地下室的时候,被锁上的铁门便传来碰撞及破坏的声响,在男子的带领之下準备从建筑物的闸门离开,但就在他们即将打开闸门的那一刻,舰长小姐和男子的微笔记忽然冒烟出电并萤幕碎裂,奥克薇见状试著敲了敲按键发现闸门完全不能动,她嘆气道:「是电磁脉冲弹。」
「这种东西也拿出来扔……他们是下定决心要让我们死就对了?」李高成一开始还以為他们只是普通的地方流氓或黑道,但诡异的是对方可以為了他们动用机甲还扔电磁脉冲弹,这也未免太诡异了。
舰长小姐将微笔记交给她的男性同伴,只见后者的手忽然变成了和舰长小姐一样的肤色而且无比柔软,化為无数细小的触手用惊人的速度修復著微笔记。
微笔记修好之后,舰长小姐才写道:「我想他们是因為得知了我的身份才来的,有许多人对我装甲突击舰形态的身体感兴趣,虽然早知道有可能遇到危险,但没想到有人敢直接动用装甲兵器。」
「现在该怎麼办才好,后面的门可撑不了多久。」李高成虽然对新崛螺联邦失望透顶,但他也和奥克薇一样,不想死在这种鸟地方。
「霍夫达农夫?」皮耶尔伸出手去触碰摆在一旁损坏已久的机体的手掌,他没想到会在这裡看到这台农耕机体,想起了还住在战神星上的父母忽然有些怀念,他在心底后悔著――如果当初听父亲的话,别从军那该有多好?
如果没有执意从军的话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芙萝妮和军中的战友们说不定也不会因此而牺牲,一种沉重的罪恶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主意,我们就用它离开这裡,我会想办法把它修好。」奥克薇见到一旁有维修用的装备,确认可以运作之后便马上这麼说道,虽然无法保证这东西能不能在短时间内修好,但现在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李高成完全不敢指望这台农耕机能发挥什麼作用,外头随便一架NCR-01都可以把它肢解:「不是吧?我们的命运全都绑在这台老爷机身上?万一它跑到一半『心臟病发作』那该怎麼办?」
「那你可以留下,我没意见。」奥克薇一句话就让他闭嘴,她自己一个人就把那套沉重的装备给穿上,她开始操控机械臂去检查并维修霍夫达农夫。
「我的朋友可以帮忙。」当舰长小姐拿著微笔记走到奥克薇面前的时候,她的那位朋友除了双脚之外,无论是双手还是脑袋都化為大小不一的几十条淡蓝色透明触手,当奥克薇把损坏的晶片拆下準备替换的时候,他就马上接过去用触手将理论上无法修復的晶片给修好并还了回去。
有过一两次经验之后,这傢伙虽然噁心,但奥克薇也没多少疑虑了,她加快了维修的速度,不用十分鐘的时间这架霍夫达农夫就已经维修完毕,而舰长小姐的同伴在恢復原样之后,似乎是因為学到了不少新知识而显得开心,无法说话的他和奥克薇握过手表示感谢之后才让开。
奥克薇迅速将笨重的维修装备给脱下,她拉著皮耶尔爬到霍夫达农夫的背部,从驾驶舱进入内部之前说道:「我已经把农具组的空间拆除,这架机体的内部空间足够容纳我们所有人,至於驾驶员……就麻烦皮耶尔你来驾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