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年3月18日,安普斯帝国,水瓶星。
  在帝国剑圣毫无章法的破坏之后,毫无还手之力的无尽银河联邦已经决定放弃战场,然而在撤出水瓶星之前他们决定将任何的无法撤走的物资,以及任何可利用的资源和建筑一併破坏,他们知道帝国什麼都不缺,最缺的就是用於应付长期抗战的物资。
  在这个时代,大多的金属在任何国家都是几乎无限的资源,纵使再给人类五百年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将每一个国境内的金属物资开採至枯竭,但金属资源再多,在战场上活跃的毕竟还是人类,无人兵器在这个时代并不流行。
  所以这个时代最有价值的战争物资是食物,金属资源无论是大气层内外都可以开採,但却不是任何一个星球的生态都适合种植可食用的农作物,因此拥有「环境领界」设施的城市成了无尽银河联邦的重点破坏目标。
  在3月18日这一天,一座北岸临海的港都正面临无尽银河联邦军的摧残,驻守这一城市的步兵师早已被打残,靠近内陆的一边的坡地上躺满了各式各样冒著火光和浓烟的机甲残骸,若是仔细一看会发现,超过一半的残骸都是帝国军的机体,而这些机体旁还躺著许多焦黑的尸体或断肢。
  这一座城市并不是什麼战略要地,以无尽银河联邦军的做事风格,这种不怎麼重要的区域通常会被忽略,等有餘力的时候才会侵略,而至今之所以会遭受打击纯粹就因為两个原因。
  因為这是一座拥有「环境领界」的城市,这个城市拥有一定程度的农作物生產力,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因為它正好挡在两个师团的撤离路径上,如果直接将这座城市打下来,他们的运输舰就可以安然降落在海上将所有部队带走。
  将痠痛的背部靠在那不断震动的壕沟壁上,一名头髮散乱、衣衫不整而且满脸污垢的士官长,抱著手中的步枪叼著一根香菸,闭著眼睛似乎与身旁的战场隔绝了,耳裡不断传来弟兄们的吶喊、怒吼和惨叫,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此刻,这名士官长想起了国中时期,苍老的歷史老师在讲台上的身影,以及他所说的话:「在宇宙殖民时代,有一群犯罪者、穷人被送往危险的星域,他们得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学会如何在陌生的环境中生存,在面对明天与意外不知哪一个会先到来的日子,这群亡命之徒学会了合作与传承。
  「在联邦还忙著内战、分裂以及享受物质生活的时候,这些人花了几百年的时间重新走过人类数千年的歷史,只不过少了一点纷争和战争,走过天灾、人祸、挫折以及挑战,带著祖先们的遗志破壳而出的就是安普斯帝国……」
  将嘴裡的香菸扔在地上,爆炸掀起的尘土洛在士官长的头上,他拨了拨脑袋上的土,喃喃地重复著歷史老师接下来所说的话:「记住我们的祖先,他们是一群命运早已被放弃的卑贱之人,然而他们却勇於面对困难,為后人打造出一条伟大的道路,而我们的身上流淌著的,是他们的血液!」
  安普斯帝国比任何组织都还要崇尚秩序,比任何家族都还要重视传承,比任何国家都还要追求自由,这样一个伟大而辉煌的国度,正遭受著一群自以為活在自由世界的愚人入侵,没有什麼比这更令人感到愤怒。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无尽银河联邦在开战之初所喊的口号――為了自由、為了反恐、為了反独,我们必须革命!
  「革命你妈!滚出我们的国土!」士官长爬上壕沟举起步枪,对著最近的敌方步兵疯狂扫射,该目标如触电般全身抽蓄并且鲜血飞溅之后倒下了。
  「轰!」的一声,一股强悍的冲击波将士官长给震得摔落壕沟底端,他狼狈地爬起身来才发现爆炸的是左边离自己不远的一门自走砲,而自走砲手的头颅顺著机甲壕沟的墙壁滚到他的脚边。
  开战以来见过太多的死尸,这样的景象早已不触目惊心,他伸手将这名士兵的眼皮闔上,脱下它的头盔戴在自己头上,说道:「我们今生无缘继续当弟兄,下辈子我们就当兄弟,好傢伙你安息吧!」
  一枚又一枚的反装甲弹被击出,拖著长长的尾烟冲向敌方的钢铁巨人,正是这些兵器限制了机甲的战斗能力,所以无尽银河联邦至今还没办法突破这道防线,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能支撑多久,这道防线早已摇摇欲坠。
  「报告长官,我们……我们已经没有机甲了……」一名女通讯兵红著眼眶冲到士官长身边,宣告了这麼一个和死亡划上等号的消息。
  士官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拍了拍女兵的肩膀,问道:「整个旅?」
  「是整个师……我们该怎麼办?」
  一个让人很难接受的事实,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但士官长在绝望的同时还是非常不甘心――千辛万苦混到了这个位置上,但到头来还是只能抱著步枪躲在壕沟底等死,这到底他妈的都算些什麼?!
  他知道阵地上也没有多少自走砲了,对方的下一次冲锋就是防线被突破的时刻,步兵们的性命和阵地几乎是被绑在一块的,虽然在城市内还可以打巷战,但对方却是一个装甲师和一个步兵师的规模,双方的差距太大,这仗根本没办法玩。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机修兵慌乱地扛著工具来到前线,他们匆忙地在后方通道顶端装了两层厚厚的防爆墙,一个简易的整备架在不到一分鐘的时间就被组装起来,週围的士兵全都摸不著头绪。
  「不是说没有任何机甲了,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女兵也忘了怎麼伤心,她傻傻的望著这群匆忙且认真的机修兵弟兄,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麼。
  一辆披著能量反应遮蔽网的工程车,将一架从未见过的怪异机体送入这个临时维修站,这架机体雪白的装甲上满是刮伤,甚至许多结构细缝内还卡了海藻、珊瑚而胸甲上甚至趴了一些海星,这架看起来像是从海裡打捞上来的机体让人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总不能因為阵地上没有其它机甲,就拿从海裡打捞上来的古董来顶吧?
  「让开、让开!别碍事!」虽然被阶级比自己低的人推开,但士官长也没多说什麼而是乖乖让到一边,这群机修兵很努力地维修机甲舱盖,好让它可以自己从内部开啟,当胸甲和舱盖被打开的时刻,他们看见的是一名看起来相当可爱的少年……还是少女?
  当这名驾驶员走上整备架的时候,他和匆匆赶来的上校握手致意,而每个机修兵纷纷发出兴奋的欢呼声,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当第一个人喊出了「帝国剑圣」的称号时,每个听过这号人物的人都纷纷高声呼喊。
  「他就是『帝国剑圣』?也……太年轻了吧?」士官长难以置信,传说中能以一人之力胜过整任何装甲师团的驾驶员,竟然长这副德性,不仅年轻而且还很矮。
  这名驾驶员似乎很饿似的,送上眼前的军粮也不管好不好吃,抓到了就往嘴裡塞,一点强者的形象都没有,手上的水一杯接一杯往嘴裡灌。
  这架机体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是因為被洋流冲著,不断撞上礁岩加上搁浅导致很多部位卡了很多碎石,机修兵们只要想办法把这些碎石清出来,并且将每个地方都烤乾就行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补充能量。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鐘的时间,他们搭建这个临时维修站花的时间还比较久,整架机体被整理乾净之后,那名驾驶员就跳回驾驶舱内。
  「『帝国剑圣』可以和我的弟兄们说说,你是為何而战吗?」上校师长站到还未闔上的驾驶舱前,望著裡头正忙著重新啟动机体的驾驶员,露出一个微笑这麼问道,他故意打开领口上的麦克风,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机体开啟扩音传来驾驶员有几分尷尬的声音:「喂?喂?有听见吗?」
  「有,声音很清楚,我们都听得见。」那有几分稚嫩且带著紧张和尷尬的声音,让每个人听了都忍不住露出微笑,连躺在一旁正被医务兵急救的重伤士兵,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没想到传言中的那名剑圣会这麼可爱。
  「我為了……任何人!我為了每一个人!」简短的一句话,当剑圣走下整备架的时候,挺起那流线而厚实的胸甲,看起来就像是一名迎著阳光的女武神,每个人都被它的身影给震慑住了,驾驶员又说道:「帝国剑圣,出击!」
  它拔起被固定在一旁的军刀,抬腿两步跨出,巧妙的闪开挡在眼前的任何人之后一跃而起,两腿微分站在机甲壕沟的顶端,锯齿军刀一挥亮出能量刀锋,战在无数死尸和残骸的顶端竟有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
  他们的敌军恐怕怎麼也没想到,才刚完全打残的一隻步兵师忽然又跳出了一架机甲,而且这架机甲不等他们发动攻击,在他们才刚完全撤回去的那一刻就主动发起反击,而且这反击并不是群体而是个体!
  负责警戒的装甲兵马上做出反应,两架DD01拿起刺刀而后方的GSS则抬起步枪準备发动攻击,然而这架机体却忽然打开喷射背包,而一起打开的不只是喷射背包的外壳还有那让人感觉意义不明的尾翼!
  这些机体只来的及做出备战动作,因為剑圣在一个闪身之后已经贴到了他们面前,手中的军刀一挥在两架DD01的腰部带出一圈火红色伤痕,在一个跨步之后,后方的GSS也无法倖免。
  「我的天!他疯了!」谁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驾驶竟然说完话就马上出击,阵地上的任何人都想办法站到高处,想要看清楚它的身影。
  「各位弟兄注意!敌方一定会发动最后一次攻击,在帝国剑圣替我们完成任务之前,我们得想办法死命撑到最后,让我们的敌人知道何谓帝国军魂。」站在整备架上的上校高举右手,对著防线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任何一名军人喊道:「我们寧死不退!」
  「我们寧死不退!」
  水瓶星上最后的战斗开始了,随著剑圣冲入敌群战场上才刚安静下来的枪炮声再次响起,无尽银河联邦的指挥官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这架机体的威胁性,让部队拖住它的同时也马上对防线发动最后进攻,接著开始移动临时指挥部。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不会有机体或驾驶员可以拦住剑圣,但他们知道至少在现在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随著一架又一架的敌方机甲倒下,没有任何一架机体可以扛得住剑圣的任何一击,那一往无前的身影彻底点燃了每一个士兵心中的热血,当一架支援机被剑圣随手击毁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的那一刻,一名扛著火箭发射器的士兵高声呼喊著它的称号,将手中的武器对準敌机轰然发射。
  「剑圣!剑圣!剑圣……」
  不知不觉间,防线上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正抱著步枪扫射敌人,还是拿起刺刀和敌人搏命,又或者是扛著火箭发射器对著敌机发射,甚至是抱著手榴弹或反装甲地雷滚到敌机脚下的士兵,他们都喊著同一个名称!
  剑圣!
  「我不太懂,為何你们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对著不知道某处表达出这种意义不明的讯息?」虽然皮耶尔正在战斗,但圆圆还是在萤幕上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什麼?」皮耶尔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事。
  「皮耶尔先生,你听。」当圆圆改变了剑圣的听觉感知,将周围的声音几乎全过滤掉了,只剩下遥远的后方防线上传来的,纵使砲声隆隆也没办法掩盖掉的齐声吶喊,一声又一声的「剑圣」迴盪在驾驶舱之中。
  「这是……」
  这一刻皮耶尔明白了,為何剑圣能代表著帝国人的希望,此时此刻这个阵地上的每个人都将希望投注在他的身上,他们的命运全都和剑圣绑在一块,皮耶尔回答道:「圆圆,之后我再慢慢和妳解释,现在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防线前方的森林之中,哪裡有树倒下哪裡就会有浓烟升天,一道道几乎串连在一起的浓烟就像一条长蛇往深处延伸,而这条长蛇正以惊人的速度往临时指挥部的方向冲去,剑圣的身旁颳起了能量刀锋组成的风暴,根本没有任何人胆敢用任何方式贴近它,而无论是火力覆盖还是狙击全都被它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闪掉了。
  这场战斗出乎预料的短暂,而剑圣也并没有击毁临时指挥部。
  当第一架GSS突破防线跨入壕沟内的那一刻,它才正要举起手中的步枪对著四处逃窜的帝国军人扫射,就忽然停止任何动作,将手中的步枪扔在地上高举双手投降,连他们的步兵也全都是一样的反应。
  剑圣此时就站在临时指挥部的面前,锯齿军刀已经收回背上,但却有两片刀型装甲贯穿了临时指挥部的外层,在指挥官的头顶上缓缓旋转著,而剩下的刀型装甲则指著四周围的任何一架护卫机体。
  「我代表整个二十一装甲师,还有十五步兵师,在此宣布投降……请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这是命令……」虽然指挥官一脸不甘心,但面对这名不虚传的怪物机甲他跟本就没有任何勇气继续打下去,当第五十二架机体倒在它手中的那一刻,他早已经失去了以命搏命的气魄。
  一艘漆黑且庞大的装甲突击舰降落在地面上,如昆虫般的六条腿压倒了无数的树干,剑圣收起了所有的武器回到了突击舰上,同时一群皇权骑士团的成员冲下船将重要军官全都压上船舰当作俘虏,舰长小姐在第一时间发出情报请求支援。
  「残障是不是?走快点!」
  骑士团员用步枪顶著军官们的后背,嘴裡不断催促,这不是因為他们每个脾气都不好,或者是特别歧视战场上的敌人,而是因為他们知道不应该让舰长小姐待在地面上太久,毕竟此时的水瓶星还不是绝对安全。
  皮耶尔才刚打开驾驶舱,就发现舰长小姐早已在外头等候,圆圆第一时间从皮耶尔的怀裡挣脱,蹦蹦跳跳的跳进舰长小姐的怀裡。
  副舰长沃德对皮耶尔比了一个大拇指,将一瓶能量饮料丢到他手裡,说道:「干得好!我开始考虑要帮你争取一个连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