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架战梭坠毁之后,其餘的战梭马上和地面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同时也转动机枪往地缝之中扫射,然而剑圣却灵活得像跳蚤一样不断在悬崖壁之间左右飞跃,火红色的弹鍊如同鞭子一般甩入岩层,大量的岩石碎片如同水花一般喷渐,生长在底端的植物不断被这些碎片敲得快要抬不起头来。
  不断摇晃的植物在被阴影笼罩的那一刻,身体猛然往阴影移动的方向偏倒,才刚重新站稳又因為下一道阴影而又偏倒了一次,一架又一架长相如同兔人般的丛林兔蹦跳著紧追在目标身后。
  「这裡是佛莱明一号,目标就在我们前方,我们与战鹰小队已经锁定它,已上传地图及座标,请求支援!」试著与前线指挥部联繫,丛林兔的驾驶员马上切换频道,操作机体用手中的步枪瞄準剑圣的脚下开火,同时说道:「这裡是佛莱明一号,尽可能预判对方走位开火,各队员请勿重迭攻击点位。」
  后方的队员在换上弹匣之后,透过系统的辅助避开了队友的攻击点位,对著剑圣的身前或身边开火,藉此来限制他的走位和前进的速度,一名队员说道:「这裡是佛莱明二号,请问班长,请问预判秒数?」
  「这裡是佛莱明一号,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大约两秒左右吧?」虽然早就知道这架传奇机体是怪物,即使是大规模攻击武器也不见得能伤到他,但打光了两支弹匣连一枪都没中,这可是非常伤自尊心的一件事。
  「这裡是佛莱明三号,请问班长,两秒会不会太久了?」这名队员都开始怀疑这样开枪的意义在哪,他从来没看过有任何一架突击机,在这样狭窄又复杂的地形之中还可以如此高速前进,更令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已经有两分多鐘的时间,这架机体的双脚完全没有接触到地面。
  若不是他们一直维持在地面,利用丛林兔的跑跳前进模式高速奔行,而对方的双脚又没办法接触地面,恐怕他们这个时候早就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这裡是指挥部,我是殷德海洛上将,请和剑圣保持安全距离,紧盯著它且试著将它逼到指定位置,支援马上就到。」这是从军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指挥部也可以在这麼短的时间回应,而且回应者还是指挥官本人,从这一点就知道眼前这位大人物有多麼重要了。
  「这裡是佛莱明一号,确认。」
  这架机体的出现,让无尽银河联邦无论是基层还是高层都搞不懂,它之所以这样嚣张的在场上冲锋,到底是因為机体本身性能已经优越到一个程度,还是因為这个驾驶员本身就是个强悍到难以想像的怪物?
  若是后者事情还好说,毕竟再怎麼强那不过是个例,用一个人的力量应付一整支军队彻底颠覆整个宇宙大战,这样的剧情只会出现在影集、小说以及浪漫的学生脑海裡,一个人的力量再怎麼强悍都有极限,他或许可以用一己之力击败一支、两支、三支军队,但他该如何击败五个国家?
  一个如战神般强悍的驾驶员,其影响力不如一个足够睿智的指挥官。
  但若是前者就不妙了,若是这样的超级装甲兵可以量產的话,那对整个联邦军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一架机体都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若是这样的机体出现一个排或是一个连?又或者是一整个师……
  若是这样的机体在战争之初就被量產出来,那麼他们离投降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没有错,这架机体虽然可以量產但没有那独一无二的驾驶员也没有用处,即使量產出一模一样的机体也只是被当靶子打而已,这架机体的成本太高,帝国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而此时此刻,皮耶尔正维持著极限手速让机体穿梭在那不断出现,而且越来越刁钻的攻击线之中,他紧咬牙根专注在每一个资料运算报告,以及关节运作角度和输出之中,在不能开啟背包最大功率也没办法使用刀型装甲战斗的情况下,即使拥有每秒二十七指令的手速,还有圆圆的帮助,这样的逃亡还是相当吃力。
  而圆圆这时则在自己的位置上,圆滚滚的身体延伸出彷彿触手的部位,去触碰周围的触控面板,任何没办法透过她直接和系统同步的工作都得这麼做,但她却只延伸出一条触手,而且相当缓慢的碰了一下,过一阵子才会再碰一下。
  由此可见,和皮耶尔不同的是她现在非常閒,閒到已经开始研究人类的机甲发展史,这些多达数百万字的资料对一般人来说相当枯燥乏味,但对她来说就等同於一般人看小说作品一样有趣,尤其看到关键的部分,从她不断「抖动」的身体就知道她有多开心。
  而这个时候,经过水瓶星上的作战经验,皮耶尔大概可以猜得出对方想做什麼,於是说道:「圆圆,我总觉得对方在限制我的走位,帮我留意一下对方的动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改变路径。」
  圆圆将机甲发展史资料缩小,身体忽然延伸出一堆细小触手去触碰每个面板,此时她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海胆,几乎是在运算表出现的那一刻带入公式的资料也马上被输入并开始运算,在圆圆的操控之下剑圣拥有不输侦察型机体的运算能力,而运算出来的结果她则一一记下之后,透过思考得出皮耶尔想要的答案。
  从皮耶尔的说法她大概可以知道,皮耶尔是在怀疑对方在他们的行动路径上设下陷阱,虽然没有办法运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但圆圆还是在第一时间改变了剑圣的撤退路径,她这种时候只能相信皮耶尔的判断。
  「已重新规划撤退路径,这个路径可能需要掘土,建议在标示的几个转折点上排除掉尾随敌机争取掘土的时间。」圆圆才刚在萤幕上这麼显示道,感知系统的听力功能就捕捉到细微的异响,她马上进入感知系统去捕捉声音的来源,很快就发来源不止一个,迅速比对当前的人类兵器有哪些可以发出这样的声响。
  迅速过滤掉二十几种可能之后,她才说道:「已侦察到敌方的飞行载具,初步推测是无尽银河联邦的T-025C轻型运输舰,共三艘,这证实了皮耶尔先生的推测很可能是正确的,请在这裡排除敌机。」
  「圆圆,谢啦!爱妳!」皮耶尔在百忙之中随便回覆了一句,他知道终於可以出手并用更安全和轻鬆的方式撤离的时候,忍不住鬆了一口气,在一个转折之后发射登山爪勾住悬崖壁,强迫机身一个转身之后提高喷射背包的功率往回冲。
  正当皮耶尔正在奋战的时候,圆圆又没什麼事情做了,她开始搜寻字典理解刚才皮耶尔说的短短的那句话的意思,而这样的搜索却出现更多了她觉得有必要去了解的知识,所以直到皮耶尔挖破了第一道墙壁进入地下河通道的时候,她还在忙著查字典,这个时候甚至连感应敌方攻击都不需要了。
  她从「爱」的定义查到了「情人」和「夫妻」,以及各领域的专家对这人类之所以和其他动物不同,非常在意和异性之间有这样的身分关係的原因,甚至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虽然行為和一般动物不同,但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為了繁衍后代?
  圆圆正要触碰触控萤幕的触手忽然停下,愣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才在皮耶尔的萤幕上显示道:「皮耶尔先生。」
  「什麼事?」
  「你有病吗?我提议回到帝国境内之后,好好的检查一下你的心理状况!」仔细的看完圆圆所说的话之后,皮耶尔愣了半秒和凯瑟洛薇对视了一下,在凯瑟洛薇的调笑之下才确认,他似乎是被圆圆骂了。
  但皮耶尔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裡,觉得自己被骂得莫名其妙,这还是他担任剑圣驾驶员以来第一次被圆圆骂。
  而站在后方的凯瑟洛薇正在窃笑,皮耶尔因為被骂得莫名其妙而感到相当鬱闷,但还是继续操作剑圣掘土,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麼事情,但圆圆似乎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这个平原底下有著纵错复杂的地下溶洞,皮耶尔只要按照圆圆规划出来的路径不断前进,抵达指定座标之后挖通到下一个通道就可以继续前进,由於这些地下溶洞不是每一段的空间都可以让机甲行走,所以皮耶尔常常得让剑圣用蹲或趴的方式经过,有时还得将背包脱离身体之后先推过低矮的区域,再让剑圣爬过去。
  他尽可能不破坏那些低矮复杂的地形,依靠剑圣优越的性能直接穿过,因為这样子可以避免留下可以追踪的线索,只有这样才可以给自己争取到继续挖掘并往下走的时间,要不然他应该很快就会被追上。
  而这样的工作一做就是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凯瑟洛微在皮耶尔挖洞的时间都会离开机体往回侦查,然而圆圆一路上重复修改过前进路线十多次,在这复杂的地下通道中无尽银河联邦的追兵想要找到潜行中的剑圣太困难了。
  在凯瑟洛薇的提议之下,他们在地底通道裡一面挖掘一面休息,在圆圆的帮助之下凯瑟洛薇抓到机会就爬到地面上狩猎,将猎物悄悄拖回地底下处理,在处理完内臟和毛髮之后他们很乾脆使用剑圣的散热口,利用机甲散热时的高温将肉给蒸熟,而因為没有调味料所以他们只能将就点吃。
  「还好有妳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麼解决三餐的问题。」地底逃亡的第三天,皮耶尔在确定敌人已经没办法找到他们之后决定提早休息,此时此刻剑圣的外观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漂亮,装甲上全都是乾固或者未乾固的泥土。
  他们利用剑圣的探照灯来照明,坐在地下河边吃著那不是很好吃的晚餐,凯瑟洛薇将头髮拨到耳后,用刺刀刺了一块肉送进嘴裡,一面咀嚼一面说道:「现在的男人都这样……没了女人连吃饭都不会,我猜你在水瓶星上作战的那一整个月,应该几乎都是吃C型和V型军粮撑过去的吧?」
  凯瑟洛薇一句话就猜到了,皮耶尔尷尬的笑了笑之后才转移话题道:「凯瑟洛薇,妳怎麼会想要从军?而且还是特种部队,大多数的女孩子都不会想要加入这样的部队受训和作战吧?」
  「也没什麼,在经歷了被人欺骗两次感情,还有家人坚持要我去相亲之后,我就决定当兵报效国家了,后来觉得战场比原本的生活要好玩多了。」凯瑟洛薇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随随便便就用几句话带过了,但还是可以听得出来她对自己原本生活的厌烦,她将肉片塞进嘴裡之后才又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那你呢?你不是帝国人对吧?為何想要加入帝国军作战?」
  「咳!咳!妳怎麼……」皮耶尔差点被这个问题给呛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帝国军的机密,所以从来就不会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份。
  「你的帝国话说得太烂了,而且大多时候都是用星际语在交谈,正常人都会知道你不是帝国人,而且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你说话的方式和逻辑让我觉得你不会是帝国人……如果这个问题牵涉到国家机密的话,当我没问。」
  关於帝国话说得太烂这一点皮耶尔感到相当沮丧,他已经很努力再学了,都已经可以和舰上的人正常交谈了,没想到还是被人说太烂。
  而这个时候,剑圣的探照灯忽然闪了两下,皮耶尔知道圆圆似乎有话要说,所以第一时间进入驾驶舱内,发现圆圆在萤幕上显示道:「母亲刚才发来消息,帝国舰队已经撤出多瑙星的范围,多瑙星上的帝国军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孤立无援,目前正在确认支援的舰队為何。」
  「一个月的时间?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凯瑟洛薇对战场的了解程度比皮耶尔要强多了,正常来说这一个月其实不算什麼,但问题是他们的军队才刚在这颗星球上扎根,还来不及扩张就遭遇敌方增援,空军被迫后撤,对星球表面的控制范围多大决定了他们究竟能撑多久,凯瑟洛薇想了想又问道:「我们的舰队现在在哪?」
  「在A-0138跳跃点。」当圆圆这麼回答的时候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离开多瑙星直接撤退到跳跃点前,这代表著帝国舰队已经放弃了这段时间打下的任何优势,以及在这颗星球上的陆军他们也顾不得了,究竟是什麼样的增援能让指挥官做出这样的决定?
  「前来支援的是新崛螺联邦的长弓舰队,舰队指挥官為麦卡尼上将。」当圆圆将情报显示在画面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傻住了。
  「怎麼会是新崛螺联邦的舰队……」皮耶尔怎麼也没想到这麼快就碰上祖国的军队,而照理来说这个时候最不应该出现在这裡的就是新崛螺联邦的舰队,新崛螺和无尽银河的战场相距太遥远,而帝国的主力舰队此时应该在新崛螺方面的战场上才对,就算新崛螺联邦有餘力增援他国也应该不是这裡。
  「预计四十八小时内,新崛螺联邦舰队将在多瑙星上投下陆军,初步估计兵力约一个装甲师。」长弓舰队的战舰种类及型号一一显示在画面上,连每艘战舰的服役年份和作战资歷都不放过,这资料超乎想像的详尽,唯独圆圆所说的那支装甲部队的资料是空白。
  「一支装甲师,这麼少?看样子这个增援很可能是為了『剑圣』而来。」新崛螺联邦的装甲部队可是有名的强悍,既然在面对帝国主力军强袭的情况下,还特别大老远派遣一支舰队和一个装甲师到这裡来,除了「剑圣」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新崛螺联邦……」
  皮耶尔感到一阵胸闷,如果可以他非常不想和自己祖国来的军人作战,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若是他选择撒手不管的话帝国陆军在这颗星球上将会被连根拔除,而他先前在水瓶星上一个月的努力也可能白费。
  但问题来……就算他想帮又该如何帮?
  凯瑟洛薇倒没有顾虑这麼多,她说道:「总之我们先想办法到达基地再说,若是真不行的话就请舰长小姐带我们撤离这颗星球吧!」
  「这怎麼可以……这颗星球上的陆军该怎麼办?」皮耶尔没办法去想像这些被拋弃在这颗星球上的军人会有什麼样的下场,而他也没办法容忍自己明明有能力可以帮助他们,却选择转身离开。
  「皮耶尔,我想你得搞清楚状况,你驾驶的机体可是『剑圣』,而你必须考虑到的安危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圆圆,若是你让这架机体或圆圆有什麼三长两短,你得自己好好考虑下场是什麼。」当皮耶尔嘴裡说「可是」似乎想要辩驳什麼,凯瑟洛薇直接问道:「圆圆,妳若是和皮耶尔一起在这个战场上送命,妳能保证舰长小姐还会协助帝国吗?」
  圆圆停顿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在萤幕上显示道:「我没办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