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年12月25日,一年一度的圣诞节。
  在皮耶尔的印象中,圣诞节应该是一个既热闹又温馨的节日,但在帝都除了商店街之外其实感觉不到什麼热闹的气氛,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掛著一丝忧虑,灰濛濛的天空下充斥著无比压抑的氛围,也还好这裡的冬天来得比较晚,要不然这个圣诞节的气氛会更糟糕。
  这一天大多数人都选择与家人或朋友团聚,所以游乐场内没有什麼人,而皮耶尔因為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还是来到这裡,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老闆娘居然没有趁圣诞节的时候休息,而是自己一人顾店。
  「我吗?我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伤心的节日……小孩子就别问太多了,要玩游戏就赶快付了钱去。」老闆娘随便两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柜檯后方煮小火锅,看著新年特别综艺节目来自我娱乐。
  来这裡练习已经成了皮耶尔每天的习惯,他在帝国除了霍普金森、肯纳亚、江孟婷三人之外也没有其他朋友,除了偶尔会跟邻居聊天之外他就是到这裡来打发时间,自从上一次尝试击败那些讨人厌的国中屁孩之后,他的战绩在两千六百七十二连败终於止住,而在那之后他的战绩也渐渐的像正常人了。
  他非常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的手速发挥回到原本的水準,目前他手脚并用的话能发挥出来的极限手速是每秒十五动作,以一个残障人士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了,但他对自己的表现还是不满意。
  就目前為止只有老闆娘知道他是手脚并用驾驶机体,一般人在发现他的战绩越来越像正常人之后就失去兴趣了,但老闆娘还是会偶尔偷偷关注他的战斗,因為在她认识的战争残疾人士当中,只有皮耶尔愿意面对自己的障碍重新回到起点。
  皮耶尔打得正起劲的时候,他因為驾驶舱盖被人敲门而分心,下一秒就被敌人抓到机会反杀了,他也不管战绩统计如何就打开模拟舱,发现老闆娘已经穿好大衣并提著包包站在外头,扭了扭头示意他出来并说道:「我要关门了。」
  「嗯?可是现在才下午五点耶!」皮耶尔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早,但他还是被老闆娘从模拟舱内拖出来了,他一出来就发现除了自己的位置之外灯都已经关了,虽然太阳还没下山但游乐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喧嚣。
  「虽然我不过圣诞节,但还是会想要放鬆一下所以今天会提早收店,我有在外头的告示板上发公告喔。」老闆娘将皮耶尔推出店外,在放下捲门并关上告示板之后,望著自己的微笔记正犹豫道:「我该去哪裡逛呢?」
  「不介意的话,让我请妳吃饭如何?」皮耶尔心血来潮地这麼说道。
  老闆娘露出了一个曖昧的笑容,她拍了拍皮耶尔的脑袋,弯下腰来故意靠得很近,笑著说道:「你是在约我吗?原来你喜欢我这样的老女人,真看不出来。」
  皮耶尔还是没有改掉脸红的老毛病,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挥手,退后两布和老闆娘拉开距离之后说道:「不是啦!只是……因為我在这裡也没有别的朋友,回家也只是无聊而已,一直以来妳这麼照顾我,让我请妳吃顿饭当作感谢吧?」
  「说到感谢,我还想要好好感谢你,让我能在网路上红了一段时间阿?啊?」老闆娘原本打算继续调戏这傢伙,但一旁忽然传来许多小型车停车熄火的声音,七、八个国、高中生拿著棍棒从车上走了下来,带头的国中生带著墨镜和口罩,似乎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的长像,走到皮耶尔身前之后才脱下并说道:「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呀?残废哥?」
  老闆娘一眼就认出这傢伙是谁,他就是当时让皮耶尔止败的那位白目国中生,这些人最后是在其他客人的嘲笑声之中离开的,而他们的对战影片最后还被剪辑并上传到网路平台,很多人都把他当作智障看待。
  皮耶尔皱了皱眉头,将老闆娘挡在身后,上下看了看这个有几分眼熟的傢伙,反问道:「你是谁阿?我认识你吗?」
  「你问我是谁?你……问我是谁?」这群人看起来就不怀好意,而带头的这傢伙对於皮耶尔的反应感到相当愤怒,他气极反笑地说道:「现在想不起我是谁没有关係,也许我们会让你好好想起来的……老闆娘,不想惹事的话就滚一边去!」
  「网路上打不赢残障人士就打算在现实生活中动手吗?这位小哥不过是双手出问题罢了,我看你们更严重……你们是脑袋有问题吧?要不要乾脆去换个机械大脑搞不好比较聪明?」说话的同时,老闆娘已经通知保全,在五分鐘内他们就会赶到现场,而这个时候她将防狼喷雾转换成爆裂功能。
  「妳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们可不想对女人动手……兄弟们!」这傢伙说完话之后往后退了两步,而剩下的人拿著棍子走上前,他们将皮耶尔包围在中间不打算给他任何退路,他们一个笑得比一个还得意。
  而这个时候皮耶尔蹲低了身体,在双手前后打开的同时,无名指和小拇指都弯曲靠近手掌、中指微弯贴著食指、大拇指稍為外翻,手掌面对著前后两个方向摆出了一个起手势,他做出这些动作彷彿影集上常出现的习武之人,在这些人停下脚步的同时,说道:「老闆娘,等一下我们去吃个饭吧?但是现在妳得先站旁边一点。」
  老闆娘也不想看到皮耶尔出事,她準备情况不对就把防狼喷雾当作手榴弹扔出去,这样可以為皮耶尔争取一点时间,她有些担忧地说道:「你怎麼现在还有时间说这些?你有把握应付这些人吗?」
  「应该有……吧?」皮耶尔也没什麼把握,和霍普金森在深山特训的时候,因為师父认為一个真正的骑士不应该在离开机甲之后就活不下去,所以除了体能之外他也学到了很多很多肉搏技巧,只不过这些动作都是在自己双手还在的时候学的,他不知道若是使用义肢会不会出问题。
  因為义肢不灵活的关係,照理来说这种一打多的战斗,而且对方手上有武器的情况下应该要使用速度较快的战技,所以他只能选择用一些节奏较慢的战技,这样的战技通常都是注重在力量或针对弱点一击毙杀的战法,整体节奏较慢,但只要抓到机会就是全力全速击败对手,这种打法照理来说只适合单挑。
  当第一个人挥舞棍棒冲上来的那一刻,皮耶尔连动都没动便侧仰闪开这一个直劈,身侧的右手由下至上,几乎是用拇指的掌肌那一块,对準了这人的胸口一个迅速的猛击,皮耶尔甚至能清楚听见「砰」的一声,这傢伙的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之外,维持著劈砍姿势的同时微张的嘴裡喷出大量唾液。
  当皮耶尔收拳去抵挡另外一边来的攻击时,这傢伙已经无比痛苦地摀著胸口倒下。
  皮耶尔原本应该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收手,但是机械义肢并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短时间内快速伸展和收缩的动作,所以他的双手处在跟不上反应的状态,他下意识用左手去抵挡那金属棍棒的攻击,试图抓到角度卸力并夺走对方的武器。
  不过事与愿违,皮耶尔还来不及卸力肩膀就感觉到剧震,义肢外壳被打凹的同时那根棍棒也弯成了逼近L型,预料中的疼痛和伤害都没有出现,前者是因為义肢本来就没有知觉,而后者则是因為他没想到这对义肢这麼坚韧!
  原本想要夺棍揍人,但考虑到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搞不好手上有了武器还可能会打死人,所以他从倒地的那傢伙手上顺手抢来棍子之后,用猛击其他人武器的方式来抵挡攻击,他们都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顶多是在巷子裡和角落雨不顺眼的人干架罢了,抵挡这一击的那一刻都纷纷感觉到双手剧震、虎口生痛,他们甚至有一种双手在这瞬间对著大脑发出惨叫的错觉。
  皮耶尔抓到机会又是一掌放倒了一个人,基本上被揍到横膈膜附近的人在短时间内都站不起来了,皮耶尔的这对机械义肢虽然不灵活,但坚韧的程度和出力可是很强悍的,因為不想打死人的关係,皮耶尔一直没有攻击胸口之上。
  原本打算投弹的老闆娘也看傻了眼,看这身型娇小的年轻人穿梭在一群不良少年之中,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小伙子了,她原本以為皮耶尔在离开军旅之后就是每天过著打游戏的颓废生活,体能应该已经不如从前。
  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这年轻人比她想像中要强太多了。
  在她开店之前皮耶尔都会习惯到附近慢跑,回家洗完澡之后才会又重新出门到店裡光顾,也就是因為一直有慢跑的习惯,住院到出院之后才没有肌肉萎缩或者体能衰退的问题。
  不到一分鐘的时间就放倒了五个人,若是被皮耶尔直击腹部并倒下的人还好说,因為这些人只要不重新爬起来皮耶尔就不会追击,但若是反应快一点用手抵挡的都会被皮耶尔在顺势的拉扯之中搞到脱臼,他们只能抱著自己不正常位移的手在地上哀嚎,而且躺下去之前还是得被揍一次肚子。
  一个人见情况不对想要跑,皮耶尔向前翻身用双手顶著地板做出了一个空翻,离地的双脚像剪刀一样夹住了那人的脖子,用全身的力量压著那傢伙的身体往地上摔,同时侧身用右手的手肘顶著对手的右腰,在坠地的那一刻对腰部造成重创。
  「啊――!」
  哀号遍野的声音引起了附近少数人的注意,已经有人打电话报警了。
  当皮耶尔放倒这个人之后发现先前说过和他单挑过的傢伙居然跑了,皮耶尔回过头对老闆娘说「等我一下」之后,便迈开脚步奔了出去,像他这样受过专业求生和作战训练的人跑起来比一般人要快多了,追上那傢伙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嗨!」跑到那傢伙右边的皮耶尔露出一个相当友善且可爱的笑容,而前者却像看到鬼一样脸色苍白且直冒冷汗,双脚一停想要离开人行道往大马路对面冲过去,也还好这个节日街上没有多少车子,要不然这样忽然冲过去很可能会被撞死。
  但是他的右脚才刚踏上柏油路,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扯著往后摔,皮耶尔一个错身绕到他身前,一脚猛踹让他弓著身体直直撞向花圃,皮耶尔走到这瘫痪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傢伙身前,蹲下来说道:「其实我很感谢你们,因為失去双手的这段日子相当鬱闷和无聊,而且也没办法回到战场执行重要任务,正好你带了这些可以让我练练身手的人过来,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一个礼物?」
  虽然这傢伙猛摇头表示不要,但皮耶尔还是很慷慨的送了他一个右鉤拳,只不过皮耶尔没想到这一拳居然猛到打掉了他两颗牙齿,终於解决掉他之后皮耶尔才走回店门口,发现有一队保全正围著这些年轻人,带头的大叔正在和老闆娘了解前因后果。
  「看样子是不需要我们了,把这些人交给警方处理好了,你是……」注意到皮耶尔靠近,保全队长看见这个年轻人拿出了身分证,愣了一下马上掏出辨识器扫描做纪录,发现他居然因為权限不够而仅能知道这年轻人的姓名,而姓名后方是安普斯帝国国防部的标誌、印章和条码。
  「要和我去吃饭吗?」皮耶尔真诚地问道。
  「还吃饭?你不看看你的义肢都成什麼样子了……」
  老闆娘这麼说皮耶尔才抬起双手看了看,而活动到一半左手就发出怪声而动弹不得了,他努力试了两次没反应之后只好用又手将它拆下拿在手裡,而右手的手指头也有三根怪怪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帝都医学院今天有开吗?」
  最后皮耶尔搭著老闆娘的车走高速公路来到帝都医学院,皮耶尔赶在医院关门之前到医疗机械维修部门寻找机械师,一个老头子看见皮耶尔之后拿下看起来有点蠢的工作用多功能目镜,走上前来接过皮耶尔手中故障的义肢,摸摸皮耶尔的脑袋才说道:「这不是赫林瓦顿(在帝国的身份)先生吗?怎麼回事?怎麼把义肢搞坏了呢?来、来、来……让老夫帮你修修唄。」
  这老头做这工作已经超过四十年,他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像个患有失忆症的老头子,但工作的时候他的双手可是巧得很,把皮耶尔的义肢放上工作臺之后用极快的速度更换零件、焊接和修復,过於脆弱的地方在经过同意之后做强化。
  帮皮耶尔安装好义肢之后,老头子印出一份缴费单放在老闆娘手裡,哼著三十年前的老歌拿好自己的东西就下班了。
  老闆娘看了一眼缴费单上头的项目,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要快二十万的帝元,她看了之后花容失色,将这份缴费单送到皮耶尔手上问道:「你付得起吗?」
  「可以。」皮耶尔对帝国的货币没什麼概念,他只知道目前拥有的财產比这些要多很多,皮耶尔将缴费单收好之后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现在已经快要晚上九点鐘了,他有些抱歉地说道:「原本要请妳吃饭的,没想到会搞到这麼晚,抱歉。」
  最后皮耶尔想起这个医学院内还有一栋住宿大楼,这栋大楼的底层是一些医护人员和学生的住处,中层则是类似百货公司和餐厅之类的地方,上层则是高星级的旅馆,他带著老闆娘看地图找路,坐电梯来到住宿大楼的中层找了一间看起来挺高档的餐厅用餐。
  「你真的要请我?这间不便宜耶……」老闆娘没想到要到这样的餐厅来用餐,所以根本就没有多做打扮,望著那一脸笑容看著窗外景色等待晚餐上桌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相当坐立难安,在餐点上来之前又问道:「话说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对喔!我都忘了要请教妳的名字,抱歉、抱歉!」皮耶尔这时候才忽然想起这件事,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尷尬。
  「我是伊莎贝伦.达尔,你可以叫我『伊莎』或『伊达』都可以,不过在店裡的时候你还是叫我老闆娘好了。」她很简单的自我介绍,看这傢伙满脸疑惑的模样,只好跟服务生要了纸跟笔把自己的名字抄下来给他看,望著皮耶尔的蠢样,她问道:「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下,為何你这麼执著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既然身体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应该不用在这样勉强自己了吧?」
  皮耶尔有些意外,他发现伊莎贝伦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一般人看到皮耶尔大概只会认為他是一个沉溺於游戏中的人,而老闆娘却看得出他是在提升实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因為我想回到战场上去。」
  伊莎贝伦被这句话给吓到了,她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你想回到战场上去?你……你已经為国家捐出了这双手还不够吗?难道非得一定要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我的使命在战场上,妳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的身份是国防机密,我本来就不属於这些安稳的生活,有些任务我不得不去完成,而且……这是我和『她』的约定。」虽然那是卡迪沃库製造出来的幻影,但皮耶尔却对她的话坚信不疑,他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个幻影,那是芙萝妮的遗志,皮耶尔又说道:「『她』?喔……她是我最心爱的人,不过她以经……嗯!不聊这个了,今天是圣诞节,要开心一点!」
  在高档的餐厅内,皮耶尔像个傻子一样和伊莎贝伦乾杯之后,对著满是星点的宇宙举起酒杯,彷彿想起了什麼开心的回忆,露出微笑道:「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