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参被抢,还被打伤,张晓东自问从懂事以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若是换成旁人,定然是要回去苦练提升修为,待日后实力足够了再来一雪前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条在张疯狗身上行不通。
  张疯狗的信条是,被人欺负了,要狠狠地咬回去,而且是马上!
  聚宝阁中那个神秘高手实力不明,但张晓东很清楚,凭自己如今的本事是决计讨不了好的。
  揉着微微发麻的胸口,张晓东在行人怪异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整整衣衫,朝着杜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杜家的时候,杜月儿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和杜家二老还有云彩蝶在大厅中说话。杜家二老满面寒霜,杜月儿泫然欲泣,云彩蝶则是在旁边打圆场。
  “说,是不是你自己不顾婚约先和吴家公子好上了?”杜老爷横眉怒斥,杜月儿却是扑在母亲的怀中,一边哭泣一边道:“爹爹怎能这般无缘无故冤枉我···”
  杜家老爷子还欲发怒,正好看到回来的张晓东,于是冷笑道:“正好,张世侄回来了,咱们就三头六面说个清楚,看你如何抵赖!张家小子,你再把那天的事说一说。”
  看到张晓东回来,杜月儿不由娇躯一震,回想起当日张晓东杀气逼人的样子,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悔意。
  但此时事关她的终生幸福,断断是不能妥协的。要她和张晓东这个山野匹夫生活一辈子,还不如杀了她来得干脆。
  想到此处,杜月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对张晓东怒目而视。
  张晓东根本懒得搭理她,只是顺了杜家老爷子的意思,将事情又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至于他和吴昊争斗那一段,想来杜月儿是不敢乱说的,毕竟此事还关系到吴家的脸面。
  果然,杜月儿压根就没有对杜家二老提过此时,此时只是大呼冤枉:“根本没有此事,那天明明是他自己告诉我,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还威胁我,不要死缠烂打。爹爹,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杜家老爷子毕竟还是向着自己的女儿,沉吟了一下,转头对张晓东道:“你们二人各执一词,这叫老夫如何相信?”
  张晓东方才在聚宝阁吃了个大亏,此时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哪有心情和杜月儿理论个谁是谁非,于是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要追究了。杜伯伯,我就在这里告诉你,只要杜月儿愿意嫁,我张晓东明天就摆下酒席,认了这门亲事!”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杜月儿顿时花容失色,连忙开口道:“我不要和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成亲···”
  杜家二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能够看出来,不想成亲的是自己的女儿。
  杜老爷子气极而起,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女儿脸上,怒吼道:“你这个忤逆女,你若是不愿成亲,大可和我直言,我杜其山又不是蛮不讲理的老混蛋,岂有葬送自己女儿幸福的道理?可是你呢,你居然编下谎话,恶意中伤张家小子,差点让两家交情就此断绝···我、我打死你···”
  杜家老爷子突然发了雷霆大怒,云彩蝶和杜家夫人都连忙上前劝阻,一边的杜月儿却是脸色惨白如纸。
  打小,爹娘就对她这个独生女儿疼爱有加,含在嘴里,捧在手心,连重话都没有过一句,更别说打骂。
  如今,为了这个穷酸不堪的山野小子,父亲居然对自己发了这么大火!
  杜月儿终究是再也无法忍耐,腾身而起,泣声道:“在你们眼里,我连个山旮旯里的山野匹夫都不如,好啊,你打啊,打死我好了···”
  杜老爷此时正在火头上,杜月儿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当下气喘吁吁地又要冲上来打骂,杜月儿却是哭着跑了出去。
  “好,你滚,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杜老爷子跳脚大骂,云彩蝶和杜老夫人连连劝解。
  张晓东此时只觉得心烦意乱,胸中有一股恶气蒸腾,当下也没有心思停留,对杜家二老告罪了一声,就躲进了客房中。
  一日时光就在张晓东打坐调息中度过。
  月上中天,一条黑影从张晓东的房中飞掠而出,朝着聚宝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哼,你聚宝阁拿我一株千年人参,我就拿你十株,百株!”
  聚宝阁的仓库就在店铺后面不远的院子中,由十余名修士轮番坚守,普通蟊贼绝对是不敢把主意打到这里来的。而若是有修士前来,坐镇此处的老祖宗便会出手。
  因此,聚宝阁在沧州数十年间,还没有出现过失窃这种事情。
  别人不敢来,并不代表张晓东不敢。
  他趁夜摸到了聚宝阁仓库外的树林,隐蔽在黑暗中,默默地打量着仓库的防守情况。
  仓库的四周有四个修士来回走动,仓库铁铸大门旁边还有两名修士原地看守。这六人修为均是不弱,从真气波动上来看,大致都在炼气四重左右,看守大门的两人则修为略高,足有炼气境五重的地步。
  这些日子张晓东已经能够勉强摸清楚修士实力的划分,如今自己大概也就炼气境三重的样子,能够赢了吴昊,完全是仗着自己冰火双灵根提供的浑厚真气。若是换算下来,自己的真气浑厚程度大约能相当于高出自己两重左右的修士。
  硬闯是行不通的,四个炼气四重的修士,外加两个炼气五重的看门狗,张晓东就是仗着强于常人的体魄也没有半点胜算。更何况一旦争斗起来,惊动了那个神秘高手,恐怕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硬闯,甚至根本没有把主意打在仓库里的东西上。
  聚宝阁的东西可不是都放在仓库里的,外面柜台上就有不少好东西。白天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柜台中有许多东西都是他用得上的。
  四下查看了一番,张晓东心中已经有了算计,悄悄地朝着厢房的位置摸了过去,手中蓝色火焰呼之欲出。
  悄悄摸近一个院落,正要打算放火制造混乱,张晓东却意外发现其中一个房间还亮着灯火,有人声隐约传来,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房间内,一个灰袍老者盘膝而坐,银丝斑白,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闪耀着精光,让人不敢轻视。
  在老者身前不远处的地板上,白天那个胖子掌柜正像条死狗一样爬在地上,身上风肥肉颤动着,诚惶诚恐。
  “刘三,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私自贪墨客人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砸聚宝阁的金字招牌!”老者面无表情,声音淡淡地,可听在胖子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胖子身躯一阵,知道是瞒不过这位老祖宗地,当下磕头连连:“老祖宗赎罪,小的我一时间鬼迷了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照这样下去,别说聚宝阁了,我瀚海门的名声都要毁在你手上!”老者抬了抬眉,不怒自危,“今天我帮你赶走那人,不是保你,而是保我聚宝阁的声威,你莫要因此就有恃无恐!”
  心知老者的厉害,胖子刘三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连连出声讨饶:“是是是,小的知道,还请老祖宗赎罪···”
  胖子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左边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痛,一道灰光闪过,半只血淋淋的耳朵就落到了地上。
  “啊——”胖子捂着血淋淋的耳朵惨嚎一声,却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以免惹恼老者。
  “再有下次,就不是半只耳朵了!给我把那株千年人参规规矩矩地放到仓库去!”
  “是、是,多谢老祖宗。”胖子面无血色,嘴唇被咬得青紫,捂着耳朵就准备退出去,但却被那灰袍老者给叫住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和三大世家的人会出去一趟,聚宝阁的事务就全部交给沧浪师弟做主,你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就去问他好了。”
  那胖子闻言心中一阵疑惑,老祖宗镇守聚宝阁都有十余年了,从来不曾外出,如今却是要和三大世家的人一起离去,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
  虽然心中困惑,但胖子却是知道有些话是自己不该问的,当然不敢多嘴,只是有些为难的道:“回禀老祖宗,沧浪老前辈如今并不在聚宝阁中啊···”
  “哼,他定是和那吴家的人又偷偷跑去什么古修的遗迹中去了。整日就知道觊觎什么古修法宝,却不知道刻苦修炼,旁门左道,怎比得了金丹大道!等到寿元耗尽之时,我看他怎么哭!”灰袍老者怒哼了几句,便挥手示意胖子刘三可以退下了。
  藏在暗处的张晓东连忙躲到一边,心道原来是这胖子贪心贪墨了自己的人参,那老者只是为了维护聚宝阁的声威才将自己打伤。
  但即便如此,张晓东对于聚宝阁也生不起什么好感,自己吃了的亏,还是得聚宝阁来偿还。
  身形一动,正要有所动作,却是一股极为浑厚的气机当头罩下,就像一张无形大网将他笼罩了起来,刺骨的寒意顿时传遍全身,竟是连真气运转也微微一滞!
  被发现了!
  张晓东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思虑着该如何脱身,却听到一声几欲震破鼓膜的大喝之声在耳畔响起!
  “少年郎,这里不是你该闯的地方。念在今日是我聚宝阁有错在先,暂且放你一马,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声音一消失,张晓东就觉得浑身忽然一轻,却是衣衫都已经湿透了。当下不敢迟疑,连忙疾奔而去,转眼消失在了夜幕中。
  那灰袍老者站在屋中良久,终于确定张晓东已经远离了聚宝阁,这才叹了一声“年少气盛”,然后便手掐法决,竟是从袖中飞射出一把灰色长剑。
  此剑宽不过二指,周身黯淡,蒙着一层淡淡的灰气,竟是让剑身都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灰袍老者心念一动,那悬浮着的长剑自动飞到了脚下,老者踏步而上,然后化作一道灰色疾影消失在了天际···
  这一幕恰好被中途去而复返的张晓东收入眼帘,顿时心中巨震:这老怪物竟赫然是一位金丹境强者,白天出手的时候当真是手下留情了!
  御剑而行,瞬息万里,那是只有金丹境以上强者才能施展的神通!
  凝旋成丹,延寿数百,长生于天地,那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个境界啊。
  张晓东脸色变了数遍,却是没有放弃的打算。
  金丹强者又如何,张疯狗要咬人的时候,从来不管对方是熊瞎子还是山猪。
  手中蓝色火焰蒸腾而起,身形腾挪间,聚宝阁后院的厢房顿时四下燃起熊熊大火,众人的惊呼之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突然起火,众人惊慌失措地四处打水救火,聚宝阁中一片混乱。刚刚包扎好伤口的胖子急的跳脚大骂,连忙阻止人手救火。
  聚宝阁的慌乱终于惊动了镇守此处的瀚海门弟子,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四下起火的地方,顿时眼角一跳,唤来几名随行弟子,吩咐道:“这火起得蹊跷,如今沧海师叔不在,恐怕是有歹人有意吸引我们的注意。你们立刻跟我去仓库,仓库重地,不容有失!”
  瀚海门弟子轰然领命,随着中年人火急火燎地久朝着仓库跑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张晓东心中一喜,趁着慌乱冲进聚宝阁前厅柜台,将一大堆各色材料席卷一空。可是这些材料实在有些太多,打上包袱的话实在太过显然,怎么溜得出去?
  正疑惑间,架子上一个黑乎乎的戒指引起了他的主意,他记得离缺手上似乎也戴了一个类似的东西,可以用来储存东西。
  黑色戒指入手温润,像是古玉一般,张晓东试探着往里面注入了一点真气,黑光一闪,那一堆材料都被吸纳了进去。
  张晓东一喜,心念一动,那堆材料又在一道黑光中出现在了面前。
  “这储物戒指果然好用。”张晓东暗自赞叹了一声,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看样子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当下再不敢停留,用储物戒指收起地上的材料,正准备逃离案发现场,身后却是猛然传来一声暴喝:“好贼子,竟然敢来聚宝阁偷东西,还不快快把那储物戒指放下!”
  张晓东猛然一惊,瞬间拔剑转身,却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蒙面大汉!
  这样的打扮,自然不会是聚宝阁的护卫,所以张晓东一惊之下,却不是十分惊慌,冷声道:“你是谁?”
  那人却是哼了一声,竟是从背后取下一张牛角巨弓来,也不见他搭箭,只是单指扣弦,弓如满月。
  虽然没有箭,但张晓东却是明显感觉到一股犀利的杀机牢牢锁定了自己。
  “把那储物戒指给我,否则死!”
  张晓东闻言却是一笑,将那戒指戴到了手指上,舞了舞手中的赤色小剑道:“既然大家都是来偷东西的,那么拿到什么自然是各凭本事!”
  “哼,无知小贼,找死!”那蒙面大汉似是在狞笑,手中扣着弓弦的地方竟是刹那间金光一闪,竟是激射出一道完全由真气凝成的箭矢!
  这一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所有阻挡在轨迹上的事物都会被摧枯拉朽的洞穿。
  张晓东脸色煞白地后退了一步,这一箭根本无法抗衡,好似能洞穿世间一切。
  真气凝物,那是筑基强者才能拥有的力量!
  这个蒙面闯入聚宝阁的家伙,竟然是一名筑基强者!
  金色的箭矢就像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到,张晓东不敢贸然逃窜,反而是盯着那支射来的金箭,沉神静气,与此同时体内真力被疯狂燃烧成力量贯注到了剑身。
  金箭势不可挡地撕裂空气,发出尖啸的声音,张晓东甚至能够感觉到箭头上传来的犀利。
  就在金箭眼看就要击中目标的瞬间,张晓东猛然侧身挪开,与此同时沉力,挥剑,剑刃精准的劈在了金色箭身上,上面裹携着的劲气被斩得四处乱蹿,周围的石质柜台也被划出道道划痕。
  一缕黑发被劲风绞碎,巨大的力量透过剑柄转化成酥麻传递到手臂,张晓东连退数步,脚下所过的地面都出现了道道裂纹,这才卸掉所有的冲力。可他却是丝毫不敢停留,因为又一声弓弦嗡鸣之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金箭来得更疾更快,张晓东甚至只来得及扭动一下身躯,一抹冰冷的刺痛从肩头撕裂肌肉,左肩上顿时多出了一个血窟窿,巨大的力量甚至拖着张晓东的身躯倒飞了出去!
  张晓东闷哼了一声,却是全身真力极限奔涌,整个人借着这股势头,撞破了窗户。
  那蒙面男子得意地冷笑了一声,就要跃起追上去再补一记杀招,忽然眼前一抹极小的蓝色火苗蹿了出来,直奔面门!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蒙面汉子感觉到了蓝火的不同寻常,连忙一个闪身。蓝色火焰落在一处摆放商品的柜台上,瞬间将其燃烧成了灰烬,就连结实的实质地面也被烧出了一个浅浅的黑印。
  蒙面男子惊疑地轻呼出了声,看着蓝火消失的地方,眼中似乎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彩。等他这时再追到窗户边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张晓东的身影。
  “嘿,这沧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家伙···罢了,东西只要是丢了就好,谁拿去却是无所谓了。”那蒙面男子突然咧嘴一笑,然后转身离开,对那柜台上剩下的众多法宝材料竟是不屑一顾,好像他就是单纯地为那枚被张晓东抢走的储物戒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