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东之所以选择这种类似示威一般的方式杀掉柳子轩,其实只是想借此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修道世家,让他们知道,即便三大世家实力大损,也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招惹的。当然,这里面或许还有一点向秦家人证明自己实力的因素。
  柳子轩不过仅仅一个二流世家的公子哥,修为不算顶尖,家世背景也不雄厚,凭他自己是万万不敢把主意打到秦玲儿身上的。即便是有这个贼胆,多半也会选择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而不是蛮横地冲上门来抢人闹事。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柳子轩的背后肯定有人怂恿,目的是试探秦家,也是试探三大世家的态度。是秦家表现得太过弱势,那些潜伏在暗处的跳梁小丑就会一窝蜂地涌出来了。
  张晓东一刀杀了柳子轩,没有问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他懒得问也不想知道,是谁针对秦家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向秦家证明自己的价值,然后寻找机会把吴家连根拔起,这就是张晓东的打算和目的。至于灭了吴家之后会不会牵扯出它背后的瀚海门,又会给沧州城的势力格局带来怎么样的影响,这些都不在计划之内。
  他张晓东就是一个决心复仇的自私小人,满腔怨念,大仇得报就是最好的结局,至于因为自己引起了什么腥风血雨,他不去想。
  秦家坊市事件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修道世家果然老实了一阵,甚至连失去少主的柳家也没有做出太过火的举动。整个沧州城表面上看去出奇的风平浪静,但所有人心头都闷着一股子压抑,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晓东的修为算不得拔尖,但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潜力却是毋庸置疑。秦世离还在闭关疗伤,秦无命就自作主张把新开的坊市交给了他打理。
  至于王老虎,在得到张晓东的帮助之后成功地凝练出了真气,正处于刚刚接触修道的热乎劲儿中,每天修炼得比张晓东还要勤快。只是他资质算不上顶尖,又接触修道较晚,修炼起来速度极为缓慢,对此张晓东除了多悄悄给他一些聚灵丹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炼丹境的修炼基本上是完全依靠修士炼化自身精血,外物的作用不大。不像是筑基之后的修士能够吸纳天地灵气,即便资质差点,能在一处灵气充盈的灵脉中修炼,速度也不会太慢。
  坊市的生意有秦家的主事打理,张晓东要做的只是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所以日子还是十分清闲。只是他自己却不肯让自己停歇下来,基本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是在炼丹和炼气中度过,因为有一份深似沧海的大仇还在等着他去了断。
  张晓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机遇来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够被某个贵人青眼有加,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断地按捺着,提醒自己不能莽撞,就是在山里逮兔子,也要先下好套。
  自从秦家坊市事件之后,秦玲儿对张晓东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转变,这种转变只表现在眼神和语气当中,如果不是很用心去揣摩的话,旁人很难琢磨到。即便是张晓东也只能很模糊的感觉到,在秦玲儿口中听到王荣华那个名字的频率降低了不少,更多的是两个字——鬼刃。
  秦玲儿从来不否认自己有些眼高手低,即便自己算不上什么站在巅峰的人物,但是却喜欢用一种近乎苛刻的目光去看待别人。在秦玲儿眼中,张晓东是她这平平无奇的十六年中第二个让她眼前一亮的男人,而且远比第一个来得强烈。
  张晓东或许多多少少明白她这种性子,对此也没有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即便秦玲儿只是一个毫无内涵的花瓶,白痴到让人抓狂的猪头,她依然有资格用挑剔的眼光去看待别人。不因为其他,只是她有个老子叫秦世离,这便足够了。
  从那以后秦玲儿不再每天都往较技场跑,反而是三天两头来坊市看看,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来找张晓东的。他们一个是主子,一个又是近段时间风头最劲的新贵,旁人倒也没有说什么闲话。
  其实秦玲儿来找张晓东并没有太多的异样心思,只是在和柳子轩对战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较技场那种近乎娱乐的切磋对于实战其实并没有太多作用。从来都不愿意轻易服输的秦玲儿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没用,她虚心地向张晓东讨教一些实战经验,未必也不算是一种争强好胜。
  一辈子和畜生打交道比多过和人打交道的张晓东其实所谓的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他能教秦玲儿的更多只是一些由山林生活演变而来的生存法则。这些看似粗浅的东西在贵族出身的秦玲儿听来新鲜无比也觉得受益匪浅,两人时常相处下来倒也融洽。
  唯一让张晓东有些纳闷的是,他和秦无命那个老神棍的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亲密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那个石箱的关系。
  偶尔张晓东也会跟着秦玲儿踏足一下沧州的世家圈子,但每当他看到那些歌舞升平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麻布衣裳,背着黑色重剑的消瘦男人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卖相还不错的奴才。即便这个奴才头顶上顶着天榜高手、秦家新锐的光环,但他依旧就是个奴才,撑死了也就能做出一副暴发户的派头,没资本也没兴趣去往贵族的圈子里挤。
  半个月之后,张晓东一直都如同水到渠成一般的修炼终于遇到了瓶颈,进度十分缓慢,体内的真气也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这是即将突破到下一境界的特征。
  回头想想,张晓东自从接触修道以来也才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从一个连炼气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门外汉一路摸索到炼气七重的壁障,这样的速度,要是说出去的话准保能让一些自认为天纵奇才的青年高手自惭形秽。即便是那个狂傲得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人的王不归,听到这话恐怕也只能翻白眼。
  被瓶颈所困得张晓东难得允许自己偷懒一次,他一个人坐在坊市中一间舒适的厢房中,忽然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再世为人的错觉。他琢磨了半天,想琢磨出一点沧桑的感觉,奈何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有限,只好作罢。
  张晓东只是偶尔看到身边恍若隔世的一切会忽然想到团山坳的小山包下,有一座如今已经化为废墟的小木屋,那里有一个女人,有自己所有的幸福快乐,也有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头的生活。
  曾几何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生活死死按在地上挣扎的蝼蚁,吃的是咸菜稀饭,一年到头也舍不得给自己添置一身麻布衣裳。
  转眼间,如今的自己却是坐在不知道价值几何的红木椅子上,品着他连价格都不敢想象的名贵茶水,四周华贵典雅的家具随便挑出一件来都足够他在团山坳盖上好几栋砖房···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只是却没有人能够与之分享,甚至连一个提醒他别太梦幻的人都没有。
  曾经或许有那么一个女人,她生在张家,却死在了吴家。
  每每念及于此,张晓东胸腔里那一股子滔天怨念就会变成一把火,在心窝里烧啊烧啊。嫂嫂临死时候的目光总就想一把锋利的刀子,轻易地就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张晓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心底里种下了一颗名叫野心的种子,或许是在云彩蝶死的时候,或许是在石剑中被那个青衣女人用淡漠之极的目光注视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他暗自享受别人崇敬目光的时候。
  这个一辈子都只是在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男人有时候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忽然惊醒,原来自己心底掩埋着的不仅仅只是有一腔血海深仇。
  他想要的,更多。
  就在张晓东独自一个人在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秦玲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道:“鬼刃,我爹爹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