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他这脑袋,只能由我亲手摘下来。”鹤老鬼浑身白光萦绕,背后双翼震动。
  他才不稀罕张晓东的援手。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张晓东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打算,手中重剑嗡鸣,照着刘三脑门就是一剑劈了下来!
  惊惧的神色在刘三脸上一闪而过,眼看自己的脑袋就要像是西瓜一样破碎的时候,白色的利爪自下而上,竟是架住了重剑。
  金丹修士的力量远远不是张晓东能够抗衡的,鹤老鬼虽然并没有伤他的心思,但这一爪的力量也足足将张晓东掀飞了出去。
  “别不知道好歹!”鹤老鬼怒骂了一声,复仇心切的他绝对不愿意让刘三死在别人的手上。
  张晓东连连退了数十步在堪堪止住身形,他那点修为在金丹修士面前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抗衡。
  “可惜,可惜。”一直关注着张晓东的少年儒生看到这一幕却是连叹了两声可惜。这张晓东执着怨念,一身煞气,在传统正道眼中看来确实是魔障了一些,但从另一种方面来说,也算是在往生死道上靠近。
  不过可惜的是,他如今的修为的确是低得有些过分了,即便身怀绝技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更没有实力去触碰道法。
  要是他此时有筑基中期的修为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和鹤老鬼正面交锋几次,虽然不可能赢,但最起码也能够明悟一丝道法的运用。
  然而,就在少年儒生忍不住替张晓东惋惜失去了一个悟道机会的时候,那个明明连鹤老鬼随手一击都抵挡不住的张晓东却是步伐坚定地朝着鹤老鬼走了过去。准确的说,他是朝着鹤老鬼身后的刘三逼近。
  此时的情况即便是傻子也看得明白,深藏不漏的鹤老鬼不但实力非但,来头也极为不小,此时他明摆着就是要亲手手刃刘三,所以一众高手才不愿意上去触霉头。反正刘三死了就行,死在谁手里他们可没工夫计较,外面还有更多的邪道高手正在赶来呢。
  这个也许是在场中最强的老家伙,绝对有理由也有实力解决任何敢于和他抢夺杀敌机会的对手。
  此时邪道入侵,没有人愿意无端招惹强敌。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原本还算理智的张晓东在撼地雷爆炸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他一步步地朝着鹤老鬼逼近,迎着对方轻蔑的目光大步向前。
  “鬼刃,快回来——”
  “张晓东,别犯傻···”
  人群中有不少人出声喝止他,鹤老鬼和张晓东并无仇怨,甚至还因为王老虎和独眼三有几分不咸不淡的关系,此时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争夺一个手刃刘三的机会而大打出手,现在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
  可是张晓东对这些呼声根本置若罔闻,不少秦家护卫不忍看到张晓东无谓地送死,当下就要出去拉他回来,然而却被秦无命阻止了。
  “二爷,张爷没必要和那个老头争啊···”
  秦无命闻言摇头,走到王老虎躺着的地方,伸手探了探鼻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个人叫王老虎,不久前还是个地痞,没啥大本事,整天咋咋呼呼,老子都看他不顺眼。可是就是这个王八犊子,是他钻到地底去拆除了撼地雷,才让这在场的大多数人免于枉死,他自己却被炸了个半死。你们别以为他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他比谁都怕死也不懂得什么大局为重。他肯接下这个危险的任务,拼了命的去完成,不是为秦家,也不是为沧州正道,只为了他兄弟一句话。所以,你说作为他兄弟的张晓东,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众人闻言均是漠然,生死相交,这是多少汉子自小就向往和期待的情谊,可惜这世间总是尔虞我诈得多,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能不背后捅刀子就算是仗义了。
  换命的交情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少得让在场数十条汉子都不由眼红。
  张晓东举着剑,一步步朝着刘三逼近,好像根本看不见挡在身前的鹤老鬼一样。
  一步,一步···
  鹤老鬼轻蔑地抬起手来,手上尖利的爪子延伸出来,抵在张晓东胸口。他在往前一步,利刃就会穿透他的胸腔。
  张晓东没有说话,也没有举剑,因为他明白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渴望,所以好言相求是没有用的。至于用强,他不愿,也打不过。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继续逼近,直到锋利的爪子刺入胸膛,再从背后突出···
  一步,一步···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顶着刺入胸口的利刃继续逼近,鲜血顺着爪子一直流淌下来,温热的触感让鹤老鬼心头一震,眼中的那一丝蔑视终究是消散不见。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好似自杀一样的少年,双目中磐石一般坚定的光彩让他高举起的另一只爪子不自觉地收了回来,但却依旧不肯让开,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抗衡着,场中只剩下鲜血滴答的声音···
  缓慢地,半步,一步,鲜血流淌的痕迹继续在蔓延,那鹤老鬼竟是被对方用胸膛抵着利刃后退。
  不是他力气不如张晓东大,而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一直信奉的一句话。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复仇的决意。
  在这里,还有一个比自己更执着于仇恨的少年,他不会掩埋仇怨,也无所畏惧,浑身透着杀意和盎然的杀伐锐气。
  半步,一步,张晓东依旧在竭力逼近,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但却依然坚毅执拗。任何看过这张脸的人都会明白,没有人能够阻拦他想要做的事。
  那是一种疯魔了的执拗。
  即便是像待宰羔羊一样被两人争着谁来砍掉自己脑袋的刘三也忍不住咧开了嘴,不过确实苦笑。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不敢让王荣华把这个家伙卷进来。
  张晓东和鹤老鬼这种无声的较量远没有修士斗法的炫目和壮观,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到这一幕,脸上或惋惜,或惊诧,或畏惧,但心里均是忍不住有些血脉奔腾。
  这是意志的较量。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呆立着的少年儒生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张晓东方才站立的地方,当看到地上生死不知的王老虎的时候,眼中的惋惜渐渐变成了震惊,然后是欣赏,隐约还带着一丝崇拜。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应对之策啊,魔根深种,心狠手辣又有勇有谋,这样的人竟然同时还愿意为“情义”这种早就被人遗忘的东西而执拗疯狂?
  少年儒生想不透也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张疯狗和张晓东这个同样的人身上不相同的两面。
  对于所有阻拦在前方的人或事他都可以毫不畏惧,他不缺乏玉石俱焚的气魄,同样也有着愚公移山一样的执着,而他苦心竭虑、心机算尽所图谋的一切,不过只是想让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朋友能够生有所依,死有仇雪。
  他是一只蝼蚁,但当有什么威胁到他在意的人或事的时候,他从来不吝啬自己蚍蜉撼树般渺小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