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可新直直地立在刘雪梅的面前,愤懑和不领情地说道:“既然你不管我妈,也无需管我,我会自食其力的,还有,她是不是妖精,是不是扫把星,不是你说了算!”
“新新,你难道忘记了你小时候怎么对我承诺的吗?刘雪梅再次冲他大喊道,此时的她看似无情中却隐隐地藏着令人怜悯的神情。
承诺,这个沉埋在内心早已泛黄的词语,却再次地被刘雪梅提醒,他不曾忘记这个承诺,之后不过这个承诺放在当今的情形下早已不是原先的承诺,那是一种经过岁月和时间的磨练之后而彻底变质的承诺。
他止住了脚步,大声地喊了一句“没有!”,接着再次徒步走到柜台,搜索了好久才抽出一张褶皱的百元大钞,维诺地说道:结账,两杯热茶。”找零之后便扬长而去。
刘可新从小餐馆出来的那一刻,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望着苍生繁华的浮世,他不禁地感慨道:
是否繁华乱世中物质至上的原则永恒不变?
是否金钱可以驾驭血浓于水的不相离亲情?
是否血缘又可以维系这摇摇欲坠的冷漠的心?
无路可走的自己又怎样去挽回即将发生的一切?
是置之不理还是顺其自然地节哀顺变?
只奈心有千千结,路有道道坑。可是刘可新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哪怕是一丝丝的细小的希望。于是他大步地再次跑向同济医院,他要向医生征询母亲的病况,只要还有希望,就算用尽所有的办法他也要挽回母亲的生命。她的生命,是爱的永恒。
回到同济医院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刘婧拿着一张白色的单子蹲在墙角上哭泣的身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是病房中的母亲…………
“妹妹,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妈出事了?”刘可新紧紧地抱着蹲在墙角的刘婧,她的手微微地在颤抖,紧紧地拽着那张白色的单子,刘可新从刘婧手中拿过那张白色的化验单,顿时幡然大悟。
“哥哥,我不是你的妹妹,是吧?我不是母亲亲生的,是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刘婧的眼里深含着泪水,她死死地抓着刘可新的手,用力地摇曳着他的胳膊,泪水顺着直直的鼻梁,流向了白皙的两颊。
白色的化验单上白纸黑字地标注着刘婧的血型是O型,而母亲的血型是A型,刘婧深深地记得哥哥刘可新的血型和父亲一样是B型。母亲本来是手术后失血过多,急需补血,于是孤身一人留在医院的刘婧挺身而出地去给母亲献血时,才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和父母都不是同一个血型。
刘可新傻傻地抱着伤心绝望的刘婧,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轻轻地抚摸了刘婧扎的高高的马尾辫,安慰地说道:“不管你是什么血型,你永远都是我和妈妈的公主,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刘婧将刘可新挽住她胳膊的手重重地推开,大声地宣泄道。
“不知道。”
“不,你骗我!我是不是孤儿?是不是?”
刘可新将刘婧紧紧地拉过自己的身旁,安慰地说道:“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血型,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刘婧的泪水浸湿了刘可新穿着的厚厚的风衣,他此时此刻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心脏痛苦地搏动。
“不,你是克星,你根本就不是吴家的命脉,根本就不是吴家的亲生骨肉,要我说你就是你妈从香樟树下抱养的孤儿。”刘雪梅挎着Lv名包冲着刘婧大喊道,她的话像是打在刘婧的耳朵上一道重重的耳光。
‘姑姑,你说什么呢?”此时的刘可新很想和刘雪梅好好地理论一番,但出于在医院宁静氛围的考虑,便没有继续理会。他将刘婧拉起身,用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妹妹不哭了,坚强点,妈还好吧?我们进去看妈。”刘可新拉着刘婧瘦弱的身子,接着愤怒的跑进了病房。
病房内的母亲睡得很安详,她沉闭着眼睛,安详地沉睡着,她的嘴角上稍稍地撇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刘雪梅说母亲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一直都是这么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过。
刘婧和刘可新一直守在病房前,静静地守着,抚摸着母亲的前额和双手,试图让冰冷的双手存有仅有的余温,病房内来来往往的护士很多,她们围着病房忙来忙去的换药水和测体温,甚至还给母亲输送氧气,但母亲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直到将近凌晨时分,母亲才从睡梦中醒来。
母亲醒来的那一刻,意识还是清醒着,她紧紧地抓着刘婧和刘可新的手,紧紧地抓着不放开,她伸出自己冰冷的双手去抚摸刘可新和刘婧白皙的脸庞,她的嘴微微地挪动着,可是却说不出声音,就像是在说哑语,只有嘴型,没有声音,刘可新将自己的耳朵凑到母亲的嘴旁,只是隐隐地好像听到抽屉、盒子、纸条六个词,再也听不清是什么。
后来母亲又用瘦弱的手指向床前的抽屉,刘可新才算是勉强地明白究竟是什么回事,于是顺手拉开床边的抽屉,果然看到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的表面贴了一张纸条,那张纸条的字是母亲写的:第一条:婧婧,盒子里是妈妈给你的礼物,但你要答应妈妈,这个盒子至少三年内不能开锁,除非是你迫不得已,答应妈妈,不然妈妈会死不瞑目;第二条:新新,你要和妹妹勇敢地坚强地活下去!
刘可新将精致做工的盒子转送到刘婧的手上,刘婧看着母亲写的歪歪的字体,摸着早已吹干的字迹,泪水再次滴到精致的盒子上。右手拿着精致的小盒子,左手抚摸着母亲斑白的脸,哭着点了点头,说道:
“妈,我答应你,可是你要快点好起来。”母亲看着刘婧点了点头,嘴角也咧开了欣慰的笑容。
母亲示意站在刘婧身后的刘可新走到自己的面前来,母亲将刘可新和刘婧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冰冷的手掌心前,就这样安静地睡着、睡着。
刘雪梅昨天晚上来看了刘可新的母亲之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病房内就刘可新一家人度过了漫长而修短的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黎明即将破破晓,东方还未升起那抹鱼肚白色的朝阳。
母亲原先紧紧抓着的那两双白皙瘦弱的手已经全然地分开,早已不在母亲冰冷的手掌心中,那双冰冷的手好像永远都是冰冷的,永远都没有余温,永远都抓不紧这两双白皙稚嫩的小手了。
刘可新看着母亲愈发苍白和无力的样子,急忙跑向值班室找医生,他的额头大汗淋漓,“医生,求你了,救救我妈吧!不管花多少钱,求你了。”刘可新紧紧地抓着医生的白衣大褂,重重地用力地拉着,似乎不想放手,眼神充满了血丝和祈求的泪水。
医生摸了摸安详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接着用白白的棉被盖住了头,摇了摇头,以示爱莫能助,无能为力。那一刻,刘婧和刘可新才从梦中醒悟过来: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她去了另一个地方,去了天堂。
泪水哗然地从泪眶里流出,划过高直的鼻梁和脸颊,刺痛百般难耐的心脏,渗入到悲伤绝望的鲜红血液,伴随着放声的痛苦而一步步地徒步地爆发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悲伤。
如水的月色,如烟的日光,依旧掩饰不了暗灰惨淡的忧伤;如山的恩情,似水的柔情,依旧挽留不了情深似海的母爱;如风的呵护,如雨的滋润,依旧唤醒不了苍生沉睡的万物。
逝去的母亲,永恒的母爱,即便是逝去,亦是逝去的绝对永恒。
绝对的情深似海,永恒的恩重如山;绝对的百般呵护,永恒的似水柔情;绝对的无私母爱,永恒的苍生万物。逝去的母亲,永恒的母爱,依旧是逝去的永恒。
当刘雪梅再次挎着LV名包推开病房的门的那一刻,母亲已经早早地、安详地走了,她没有赶到来看母亲最后一面。
也许以她这么冷酷绝情的人,母亲的生死存活和她是没有多大直接的关系的,她能把母亲送到医院,还预付了手术费,已经算是绝情中的仁慈了,以她这么高贵的身份,能做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刘雪梅看到刘婧和刘可新失声痛哭的情景,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头走向了医生办公室,过了许久才对正在哭泣的刘可新和刘婧说:“你们打算怎么办?回学校还是回家?”
“家?我们还有家吗?”刘可新抹了抹哭的红肿的眼睛,像发疯似的笑了笑,说道。
“我说是我家。”刘雪梅用傲慢的眼神看了看刘可新。
“不用。”刘可新摇了摇头,沧桑的神情。
“你妈的事我会处理的,快回学校上学吧!不过记得你的承诺。”刘雪梅从自己的LV名包里拿出了粉红色的小钱包,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想递给刘可新。
刘雪梅从来都不承认刘婧是吴家的人,甚至从来都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刘婧的存在,她一直都认为,刘婧是妖精是克星是灵魂,刘雪梅没有凝视站在旁边的刘婧。当刘雪梅从钱包拿出几张红通通的百元大钞时,她却故意地给刘婧翻了一个白眼。
原来,只有在那种情况下,刘婧才算真正被刘雪梅认可,认可自己姑且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认可自己不是灵魂,哪怕依旧是她心中所认为的妖精和克星。
“你不用拿钱,我不会收的,我大学毕业一找工作就将所有欠你的还给你。”刘可新拉着刘婧的手,转身想走出医院,丝毫不再理会刘雪梅。
那天晚上,刘婧和刘可新连夜赶回了家,那是属于他们和母亲的家。家门口前有一棵郁郁葱葱、繁华茂密的香樟树,香樟树的叶子很大,足足地可以撑成一把碧玉的绿伞;香樟树的叶子很绿,青绿地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